《山河令之天涯咫尺》姜淼淼

3、第 3 章

　　03.

　　顾湘抖开包袱中的衣服，又将昨夜休憩的杂草汇在一处铺平，勉强凑出个容一人休息的地方。温客行并不安稳地昏睡着，他紧蹙的双眉和口中时不时地喃喃低语，彰显了他此刻不好的状态。所幸包袱中的物品一应俱全，饶是此般情况下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顾湘轻轻叹了口气，倾了水囊沾湿手帕，托起温客行的一只手，静静地擦拭着。她思考着今后的路该怎么办，这次因为有自己这个未来之人的帮助，她相信这一次一定和前世有不同的结局，她的主人一定会平安快乐，有周絮陪在他身边他也不会再难过。

　　可赵敬始终是个难题。他的人皮披得太紧，若无确凿的证据怕是无人相信，再加上那下半阙的歌谣主人已经命人散布出去，棋局已成再改怕是不易。还有无常鬼那几个叛徒......顾湘下意识地狠了狠面色，手上动作仍旧轻柔得很，心细地放下他的手掩进暂且充作衾被的衣物下，又托起他的另一只手，心细地擦拭着。

　　“阿湘，你前世是不是为我而死？”

　　顾湘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呸了几声，倾身扶起温客行，拿过水囊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人浅浅抿了几口水，便低下眼不敢再看他。

　　温客行难得沉默下来，他想着把他的小姑娘送回人间，不料却让她永留地狱，终究是自己害了他。

　　“主人，阿湘是你养大的，没有你时时护着，阿湘活不到今天。”顾湘垂着头把巴掌大的手帕叠了又拆，拆了又叠，“从前都是主人时时护着阿湘，现在阿湘也能保护你了。”

　　“阿湘真的很开心。”

　　“所以主人，能不能不要再把阿湘推开了？”顾湘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仿佛有满腹的委屈没有言说，“阿湘只想跟着你。”

　　“傻丫头。”温客行叹了口气，他的手掌落在顾湘的发顶，他静静看着他亲手养大的小姑娘，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自己的影子，“不喊主人，喊哥。”

　　顾湘眼珠滴溜溜地转着，脆声道，“哥!”

　　......

　　天涯客栈内，顾湘同店家借用了厨房，简单的做了几叠小菜，熬了锅浓稠的白粥，端到温客行面前，“主人，快尝尝。”

　　“阿湘，我的酒呢？”

　　温客行扫了眼摆了满桌子的素材，虽说这卖相也瞧上去不错，闻起来也算是香气扑鼻，拾箸尝了口也是可口，但唯独美中不是是缺少美酒佳酿的相伴。

　　“没有。”顾湘拖长了语调直接拒绝，“主人，啊不是哥——”瞅见温客行不善的面色果断改口，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你现在有伤在身，不许喝酒!”

　　“我的好哥哥啊，你看看你那面色白的，像个正常人吗？”

　　温客行挑眉，道：“阿湘，你现在胆子大了，都管起我来了？”

　　“我....反正我不管，你现在就是不能喝酒。”顾湘沉默一瞬随即扬起头理直气壮地开口，言罢取出一应茶具，在桌旁燃了小簇火，拿起茶盖往里放了些灵药，又倾了些清水入茶壶，而后架在火上细心地烹着。一炷香后，丝丝缕缕的清香溢了出来，除了茶叶本身的香气，还夹杂着灵药清苦的味道，令人神清气爽。

　　顾湘挽袖又过了三遍，才将一杯澄黄的药茶端到温客行的手里，“哥。”

　　“阿湘，”温客行接过浅浅地抿了口，倒也不再提饮酒的事，转而思考起余下的事情来。本来依着他自己的计划，现下应该是紧跟着周子舒探查他的身份，顺便按着计划徐徐图之。阿湘的意外让自己的计划有所变动，那高崇虽不是害死爹娘的主要凶手，但他也曾对爹娘袖手旁观，也算不得无辜。至于那无常鬼.......温客行冷笑一声，他倒是想看看老无常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作死的。

　　“你去通知那几头恶鬼，让他门们滚去太湖三白山庄候命。”

　　顾湘点点头没有询问为什么，见温客行的杯底空了，执了茶柄又给他添了满杯。

　　“阿湘，你觉得我疯吗？”

　　温客行垂眸静静地望着顾湘，他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心中是如何想的。她既是重生之人，未来又为自己而亡，那她必然是被扯进自己疯狂的计划里。自己算计了所有人，计划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可阿湘从来不在这个所有人的范畴中。阿湘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有的善心和亲人，若是阿湘也怕了自己，那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

　　顾湘坚定地摇摇头，“你疯了我也跟着你，你把我宰了我做鬼也要跟着你!”

　　她扬唇笑了起来，面上瞧不出半分害怕，也不觉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而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她就合该是跟着他的，没有理由。

　　“在阿湘心里，哥就是世间第一好的人!”

　　顾湘说着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似是为了增添自己话语的可信度。

　　温客行一愣，旋即低笑声柔和了眉眼，折扇一开兀自轻摇着，端得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风范，“那是自然，你哥我是可是温大善人。”

　　“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真的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听到楼下传来小二的声音，顾湘立时起身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果不其然是一身粗布衣衫的周子舒和疲惫不堪的张成岭，她转过头朝着温客行挤眉弄眼好不滑稽。

　　温客行手中折扇轻轻掉了个，敲在她的额上，也懒得看这小丫头捂着额似模似样地诶呦呦地唤痛。他优雅地起身拉开屋门，扬声打断了店小二赶人的话，“阿絮，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阿絮二字一出周子舒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怎么也没想到世上竟会有如此脸皮厚得人存在，“温兄，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他抬眼扫过站在温客行身边毕恭毕敬满脸讨好地店老板冷哼一声，将这整件客栈全部包下来的贵公子是谁已经不做他想。

　　“掌柜的，把少爷的天子一号房匀出来给这位公子。”温客行折扇一合吩咐道，“另外再准备些新衣服，烧些热水让这二位公子好好沐浴一番。”他挑唇笑着，打量试探地目光落在周子舒的身上，坦然而真诚，没有丝毫隐藏。他道：“您别瞧着我们阿絮看似邋遢，其实啊扒下他的皮囊，里面可是个美人坯子。”

　　周子舒深吸了口气，暂且忍下。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张成岭，本是家中人的掌上宝，突逢巨变朝不保夕，如今更是寄人篱下谁也不知明天何时到来，眼前的温公子不过短短几面之缘却屡屡出手相帮，很难让人不心生好感。他抬起眼对二楼的温客行笑笑，躬身作揖，“多谢温公子。”

　　见状，温客行挑唇而笑，笑得温和。

　　......

　　顾湘屈起条腿坐在树上，她挑眉遥遥望着不远处的宅院，嗤笑一声环臂放松地后倚着树身，蜷了指节一下一下轻轻叩击着树干。而今已然入夏，夜间气温虽比白日低了不少，但仍旧有些闷热。尤其是那夏日的蝉虫更是扰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顾湘便觉得手背红痒难耐，不知被哪里的小虫子给咬了一口。

　　“该死的无常鬼，让姑娘我在这喂了半天蚊子，看姑娘我怎么讨回来!”

　　窸窸窣窣地声音响起，顾湘登时直起身来，面上懒散一扫而过，抬眼直直观察着周遭的动向，看着远远从黑暗中行来的身影露出冷笑。夜风拂面携来几分寒凉，顾湘扬唇笑着，漂亮的眸子转了转，望了望隔处树梢上悬着的马蜂窝，随手从憩身的树干上截下块不大的断枝来，默默估算着无常鬼的行走速度，她微俯下身子等待着机会，似草原中捕食的猎豹般迅捷。

　　叮——

　　马蜂窝直直坠落，精准地砸在无常鬼的头上 ，没等他出手反击，被他毁了“家园”的马蜂闻风而出，成群结队的便往他的身上扑去。无常鬼咬咬牙，当即运起轻功向远处的小河中狂奔而去。他足足在冰凉的河水中扎了尽一炷香的功夫，才试探地探出头。然下一秒，他的脖颈贴上一片冰凉，无常鬼当即僵住了身子，他抬起眼却看不清来人容貌，那人聪明得很将自己全数隐在黑暗，只能瞧见抵在自己颈间的匕首泛着绿光，这是粹了毒的。

　　无常鬼轻轻一笑，冷静下来，“不知兄台何人？”他说得平静，但任他语调如何平淡配上他多年养成的怪异的说话习惯平白添了几分诡异，与此同时他藏在河水中的手暗暗动作，摸出了暗器......

　　那人哧哧地笑着，透着月光可以看出那持匕的手白皙修长，骨节修长指节分明。他瞧也不瞧无常鬼水下的小动作，目光下移瞧着他此刻满身的狼狈，讥诮着开口，

　　“无常鬼大人，您老人家好生繁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