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孤寂客

16、追逐

　　今天晚上我回到家没看到余多站在门口，我想他应该不会来了，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就像自己解脱了一样。

　　下雨了，雨滴落在湖面上，“噼里啪啦”的响，我急忙到处找东西盖在田野上面，我又前后左右查看了一遍，确认了这个我们以后的家不会进水，我才安心的坐下来，田野，你就不要在外面陪我了，容易感冒，还真固执你，去站到树叶厚的地方。
　　雨停了吗？可湖面还有雨点不停的落在上面，我歪头一看，余多拿把伞站在我旁边，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我厌恶的哼了一声，余多也不看我，他的眼睛一直望着湖面。
　　白天时间过的真快，夜晚又极其漫长，这才多大一会又黑了，有个在旁边干活的工人跑过来，大声嚷嚷，“我注意到，你天天在这里钓鱼，这里到底有没有鱼，你钓到没有。”
　　我没说话，把鱼竿收拾起来就走了，这个工人嗓门更大了，“唉，真是个怪人，那鱼竿上没有线也没有钩，你拿什么钓鱼。”
　　在车上，我问：“你为什么不问我鱼竿上怎么不拴鱼线？”
　　“我知道你不是来钓鱼，你来陪大哥的。”
　　“你今天怎么没上课？”
　　“星期天，我想着你一定在这里，你每天都来，我就来找你了。”
　　沉默了一会。
　　“我爸前天回来了。”
　　“哦。”
　　“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我没去。”
　　“为什么？”
　　“去了也是个多余的人，不如不去，主要是我根本不想去。”
　　“你应该去，他是你父亲，他会把你照顾好的。”
　　“我能照顾我自己，我还要照......”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还不老。”
　　“咱俩互相照顾。”
　　“我也没有精力照顾你。”
　　“我爸虽然说了叫我去，他也只是随便说说，我也知道那个家容不下我，即使我去了，后果也就是我再自杀一次，你要逼我去死吗？”
　　余多声音里的绝望让我的心一颤，我一个急刹车，余多差点撞到挡风玻璃上，我重新开起车冷笑了一声，“你还想害死多少人？”
　　余多扭过头看着窗外不再说话，雨声越来越疾，黑夜雨里的车灯如鬼火闪烁，在路上来回游荡。

　　因为天冷淋雨，回到家我就躺倒了，田野走了之后，我第一次感到身体发热，余多做好饭来喊我吃饭，可能是被我的脸色吓到了，他慌的问我怎么了我太疲倦了，更是不愿理他，他用手来摸我的额头，我想把他打开，抬起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闭着眼睛，任由他去。一会一条凉毛巾敷在我额头上，凉毛巾一时就变热了，又换了一条凉的，那只手不停的在我脸上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毛巾更换了几次我已记不清了。在迷迷糊糊中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就这样去找田野，他一定不会怪我的，这不是我的错，天命如此，有了这个念头，我极度渴望热越来越高，臭小子滚开，我不要你的帮忙，你在害我，你让我去找田野，田野，你等着我，我很快就来找你，我感到有好多手在我身上乱摸，我的身体一下悬空起来，我陷入了黑暗中，我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空虚，无尽的空虚，田野，你在哪来，我来了，我求你快出来，你不要不见我。
　　有一丝亮光透进来，我向着那亮光走去，我看到了，那里人影晃晃，再走近，全是陌生的脸在晃荡，余多也在，他焦急的看着我，嘴里不停的在喊着什么，真他妈的讨厌，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田野。眼前一黑，我又陷入黑暗中，我继续摸索着往前走，田野，我要找到你，别在和我躲迷藏，我再次看到亮光，走近一看，还是余多，我不想见他，我重新走入黑暗中，我好累，我不想走了，可每次出现亮光，都会让我燃起希望，田野正站在那里向我招手，我一次次挣扎着过去，一次次失望，每次看到的都是余多，他每次都张着嘴向我喊叫，他在说什么，他要告诉我什么，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宁愿一次又一次的走入黑暗中，只有在黑暗中，我才有找到田野的希望。
　　“大叔，大叔......”我听到了，是田野在叫我，他终于肯见我了，只要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有了力量，我疾步走过去，不是，我是奔跑过去的，向着那道亮光跑去，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宽，田野的声音在引导着我，我越来越接近亮光，到了，快到了，终于到了，亮光一下笼罩住我，吞没了黑暗。
　　我看见了，一下变得清晰起来，余多和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床边，余多焦虑的看着我，不停的喊“大叔，大叔...”又是你，我心里叹口气，我又闭上眼睛，回不去了，回不到那黑暗里了。
　　“大叔，你醒醒啊，你醒醒啊。”余多不停的摇晃我，你能别这么烦我吗？我睁开眼瞪了他一下。
　　“大叔，你醒了。”余多惊喜的叫出来。
　　“我一直在醒着。”
　　“啊？”
　　“这是哪里？”
　　“医院里，这两位是医生。”余多指着穿大褂的。
　　其中一个医生说：“好了，总算是醒过来了，还真担心你醒不过来。”
　　“那多谢了。”
　　可能是我的语气过于冷淡，这个医生听了也是一愣，没有再说下去，他叫余多跟他出去拿药，余多开心的跟他跑出去。
　　一会余多又跑着回到我身边，“医生说了，醒了就好了，住两天就可以出院。”
　　“我睡了多久？”
　　“将近十个小时，吓死我了，在家里我也没辙，就打了120，这才送到医院来。”
　　“你为什么要救我？”
　　“啊？”
　　“走吧，我要出院。”
　　“不行，医生说了不能走。”
　　“我不喜欢医院。”
　　“不喜欢也得住着，生病了就要治病。”
　　“我自己走。”
　　“可我身上没钱，看病的钱不结清，他们也不会让你走的。”
　　我发现我的手机和包都没有带来。
　　“你回去拿，我的卡都在包里。”
　　“我都一夜没睡了，现在累的实在没力气来回跑了。”
　　我看他眼里布满了红丝，眼泡肿肿的，应该是刚哭过不久。
　　“你去上课吧。”
　　“我已经请假了，你放心，我能补回来。”
　　“那你先去吃饭吧。”
　　“你先把药吃了我再去吃饭，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买回来。”
　　“不用，我不想吃。”
　　余多去倒了一杯热水，用嘴把水吹凉，我挣扎着想坐起来，余多伸出手要来扶我，手伸出一半停了下来，然后又果断伸过来，搀着我的上身支撑着我坐起来，他拿着枕头放在我的后背让我靠着。
　　我吃完药，余多就去吃饭了，我在他的眉宇间看的一点小得意，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真的照顾到我了。
　　余多拎着一袋水果进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哪样，就每样都买了一点。”
　　“我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弱了，缺乏营养。”
　　余多坐在床边，拿出一个苹果削着，我想起田野看见我生病那又生气又心疼的样子，不由得笑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刚才昏迷中一直念着大哥的名字，医生问我那是谁，我告诉他那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医生问我他在哪？我说在远方回不来，医生说你的求生欲望太低了，他说你这样可能就......”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又红起来。
　　“你害怕？”
　　“嗯，我害怕你就这样轻易放弃，我知道，你就是要放弃，我知道。”
　　一颗泪珠从余多的眼眶里滚落下来。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哭。”
　　余多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吃了一口就不想再吃了，余多又拿出一根香蕉剥起来，“我以前就不哭，心里天天凉凉的，自从大哥...我感到这心一点点暖起来了，眼泪也就多了。”
　　“你现在话也比以前多了。”
　　余多笑笑把香蕉递给我，我摇摇头不吃，他也不问，又拿出一个桔子剥起来。
　　中午我叫余多下午去上课，我这里没事了，不用他待在这里陪着，他看我精神好了些，也就答应了。
　　下午余多上学去了，我躺在床上想起来，还是身体乏力，一点劲都使不出来，我努力几次后也就放弃了，我心里牵挂着田野，他今天看不到我，一定很担心吧，我看着窗外，无奈的沮丧着。
　　天黑了很久，余多才气喘吁吁过来，他拿着晚饭，汗珠断断续续往下掉，看着是一路跑过来的。
　　“怎么现在才来？”我有点抱怨。
　　余多没说，也顾不得把脸上汗水擦擦，他取出饭盒就照顾着我吃饭，等我吃好，他又收拾干净，然后坐下又拿出苹果削起来。
　　“我放学后去看大哥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挂念他，我就代替你去看他，我告诉大哥你好着呢，他不要担心，你只是暂时很忙没时间，就托我去看他。”
　　我看着他那稚气的脸，认真、生动，一种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浮在上面，我把头扭到另一边。
　　“大哥说了，他不放心你，他要你一定要好好的。”
　　“撒谎。”
　　余多笑着也不反驳。
　　晚上余多坚持要留在医院陪我，他说回去也会因为不放心而睡不着，还不如在这里安心，睡的更好。没办法，我也就由着他了。余多拿着一本书坐在我身边看着，看会书他就看看时间，问我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喝水，到了吃药的时间，他就把药按医生嘱咐的剂量取出来服侍我吃下去。
　　第二天，我感到力气又慢慢回到体内，我能下床慢慢走动了，走两步腿就发软。中午余多过来，我再次提出出院的事，余多哼哼唧唧的敷衍着，我问他现在花销的钱哪来了，他说他爸走时给他的。
　　晚上余多同样来的晚，他说医生告诉他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正好明天周六，他可以陪我一起回家。
　　周六我和余多一起回到家，我拿出银行卡叫他去取些钱出来，他不要，我说以后不要乱花你父亲留给你的钱了，那是给你做学费的，要是他不要，我就会真的拒绝他住在这里。
　　余多欣喜看着我，“你同意我住这里了？”他拿着卡就跳着出去了。
　　我迫不及待要去□□湖，余多阻止了我，他让我在家先休息一会，吃过午饭，他陪我一起去。我坐在沙发上歇着，他走到厨房忙碌着做午饭。
　　吃过饭，余多还让我再休息一会，这次我坚定的没同意。我俩一起来到□□湖，到了田野身边余多就说：“大哥，我没骗你吧，你看大叔他是不是好好的。”田野笑盈盈的看着他。

　　在湖边。
　　田野说：“他告诉我，你对他很好。”
　　“他在撒谎。”
　　“他心里明白谁是真正爱护他的。”
　　“他不应该待在我身边，他应该拥有自己的天空。”
　　“在他找到自己天空之前，暂时给他一点温暖。”
　　“我尽量试试。”
　　“你老了，头发全白了。”
　　“时间过的真慢。”
　　“傻瓜，我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