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意》柳意宿

14、恐惧源头3

　　顾青和郁如意把买的年货和礼物都提前寄回家了，他们只背着随身的小包，因为做决定一起回家比较晚，所以他们只抢到了小年的机票。春运的人非常多，郁如意始终紧紧握着他的手，丝毫不在意别人偶尔惊讶的目光。飞机很快起飞了，顾青只平静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点点变的虚无，看不出任何归乡的兴奋之情，郁如意知道顾青是为了他才回来的，顾青的眼睛里有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这次回家他也做好了顾青会记起什么事来的准备。但是不管是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以前是顾青一个人面对，现在不同了。虽然回到家他们的问题更需要解决，他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让彦君知道他们的事，或者要怎么开口告诉彦君他们的事。而顾青似乎并不担心这些事。

　　“哥，你还记得妈把你接回来的事么？”郁如意试探着问。
　　“有点乱，很模糊。我已经想起很多事了，但是很多事都衔接不上，一段一段的，再仔细想就会头疼。”顾青轻轻靠在郁如意肩上。
　　“没事，那就别想了，只是这次我们回去，不知道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会怎么样。”顾青的手很凉，郁如意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盖上。
　　“毯子就行，你穿上，别冻着，”
　　“脏，谁都盖，谁知道消毒没有。”郁如意知道顾青是个小洁癖，何况也希望顾青团在自己的衣服里。
　　“唉......”顾青把郁如意的半边身子也扯过来一起盖在大衣里，他知道郁如意的小心思，不免笑着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郁如意的手。
　　郁如意摸着他的光洁的手背，顾青太瘦了，只有手掌和指腹有一点软肉，嫩嫩的。郁如意忍不住把玩着他的手指头，一个一个捏来捏去的。顾青就这样被他的小动作玩的睡着了。沉沉的枕在郁如意的肩上。
　　郁如意心里可一点也不轻松，他捏着顾青的指腹，心思早就飘到九霄云外了，他知道他们的关系无法瞒过彦君，而且他也不想瞒着。上次彦君来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怀疑他们了，兄弟俩一起租房子住很正常，可是大床上却只有两个枕头一床被子，而他照顾顾青的小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了些，连彦君都觉得有些过分亲密。虽然他们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顾青对郁如意非常依赖，而郁如意对顾青却满是宠溺的滋味。彦君曾开玩笑说顾青这一病了好像要把小时候没有的粘人劲儿都补回来。

　　他们一下飞机就来到了大巴车站，飞机场离他们的小城还是有点远，需要做大巴到汽车站，再找车回家。一路上顾青看着身边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就像经历一场电影，一点一点走向现实的轨迹。走到家楼下的时候，顾青抬头看着5楼的阳台，小时候放学回来郁如意每天都会趴在上面喊哥哥，冲他欢快的招手。他们站在家门前没等敲门彦君已经打开门了。
　　“在厨房就看见你们俩了，走的可真慢，这一路累坏了吧，青青快进来，好几年也不回家来。”彦君接过他们的包赶紧把两个儿子弄去洗手。
　　“妈”“妈！”郁如意能和顾青一起回来也是真的很开心，一家人终于不用分开过年了。
　　“没见我爸呢？干嘛去了？”说着进屋转了一圈。
　　“出去买酒去了，非说你俩好不容易回来了要喝一杯。”彦君说着转身又去了厨房，香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如......意......”
　　“哥！！！顾青！！”一转身，郁如意就看到顾青突然晕倒在地上。
　　“如意？你哥怎么了？不是都好了么？这怎么又？”彦君吓的赶紧把顾青弄到床上去。
　　郁如意不知道顾青为什么忽然又晕倒了，因为近一年多他都没有任何状况了，只偶尔会想到什么觉得有些头疼，可现在他看着顾青紧皱着眉头却毫无办法。好在只十来分钟，顾青就醒了。
　　“哥？你怎么样？头又疼了么？”郁如意看着顾青这样很是心疼。奈何在家里，妈妈就在旁边，不能做更多举动。
　　“如意？我没事......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忽然一阵眩晕。”顾青看着彦君安慰的说着，感受着指尖传来郁如意的温度，顿时觉得好了很多。他只是听到有关郁宝川的事，不知道怎么的一想到这个人就头痛欲裂。
　　“唉，没事就好，可能这一路折腾的太久，青青身体还是太虚了。快歇歇吧，一会儿吃饭我叫你们。”看到顾青没事，彦君这才放下心来，虽说是养子，这么多年这个男孩儿特别乖巧，对自己也很孝顺，所以她对顾青也和对如意一样，除了那件事，可她也只能庆幸着顾青失忆了。
　　“哥，都是我不好，非拉着你回来.....我该多为你想想的......”郁如意难受极了，用手给顾青揉着太阳穴。
　　“如意，青青！你们回来了吗！”客厅里郁宝川的声音忽然响起，顾青接着一震，缓慢的抬起头看着门口。
　　“爸！”郁如意听到郁宝川的声音开心的喊着，说着就去把郁宝川拉了进来。

　　在看到郁宝川的一瞬间，顾青呆住了，脑子里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疯狂的涌出，无数嘶喊声咆哮声尖叫声在脑海中想起，震的他头痛欲裂却又无比清醒，他怔怔的看着郁宝川朝他走来，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带着虚伪的可怖笑容，伸出魔鬼的爪牙，将他一遍一遍撕裂，缝合，再撕裂，再缝合，再撕裂。。。。。。一点点吞噬他的筋骨血肉，那种剧痛令他终生难忘，被生生抽筋剥骨的痛苦，任他哭喊求救，却没有人能听到能救他。。。。。。当郁宝川走到他眼前的时候，他一口血喷了出来，接着站起来冲出了屋子夺路而逃。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马上立刻离开这里，离开这间屋子，离开这个人，顾青疯狂的跑着，逃命似的跑着，不顾一切的跑着。过往的一切都在顾青的脑中像电影一样放出来，他全都想起来了，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从很小的时候的回忆，他想起来家暴的父亲，想起抛弃他的母亲，想起故意赶走他的亲戚，想起了被小混混殴打，逼迫着偷东西，吃不饱睡不好的流浪日子，想起来令自己还没等为被收养而开心就被推入痛苦深渊的养父，想起了上学时因为自己是养子而受的欺凌，想起了仇人之子，郁如意，他喜欢的人。。。。。。他喜欢的人竟然是仇人之子，他要如何面对郁如意？？？在他倒下的时候他想，好想长睡不醒啊。

　　“哥！！！”郁如意还没来得急抓住顾青，就见顾青疯了一样跑出去，那一刻，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顾青眼底的恐惧，看到了顾青瞬间煞白的脸，看到被子上喷射状的鲜血，那样刺眼，看着从眼前延至门口的血迹，他愣住了，甚至想不起来去追他，顾青怎么了？待他反应过来马上狂奔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顾青的影子！
　　“哥！你在哪！......哥！顾青！......顾青！！！”郁如意一路上焦急的边喊边跑着，他的顾青到底怎么了？是想起了什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他不知道的？为什么顾青看到郁宝川会那样恐惧？郁如意觉得头快炸了，他怎么也想不出顾青到底是想起了什么，才会如此反应巨大。这时他手机响了，还好回家还没换衣服，手机还在兜里，这时个陌生的电话，他却有不好的预感，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你认识这个机主么？他在檀溪湖西湖边这里晕过去了，你快过来看看！”不等那人说完郁如意挂了电话马上冲了过去，那是离他家很近的一个小静湖，小时候他们经常去那玩水。几分钟后他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顾青，简单感谢了路人，给彦君打了电话要她别担心，就把顾青弄到了医院去。

　　“你是家属么？病人只是受刺激了，但是你们可以放心了，经过这一刺激，他脑部淤血基本已经清除了。不会再有其他隐患了。等病人醒来，你们回家好好休息调养就行了。”郁如意很随后赶来的彦君听到大夫的话都松了一口气。彦君听郁如意说到顾青忽然激动的事情，隐隐有些不安，她最担心的终究还是来了，她想应该回家和郁宝川摊牌了，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

　　彦君和大夫都走了，病房里只剩下了他们。郁如意轻轻抚摸着床上人惨白的脸，轻轻为他擦拭着嘴角的血迹。擦着擦着，他趴在顾青身上颤抖着哭了起来，在顾青那种情况下冲出去的时候，他真的害怕极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看到顾青痛苦的表情，那一刻心都抽了起来，因为顾青也看了他一眼，满眼的痛苦神色，却毫不犹豫的夺门而去，那眼神深深的刺痛了郁如意。那是恨，他竟然从顾青短暂的一闪而过的眼中看到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