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风止》烫花夫人

18、第 18 章

　　尚清华亦步亦趋地跟在沈九的身后，用探究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方才沈九突然暴起，眼中的情绪浓得甚至让尚清华忘记他如今的状态，待他走远，被吓到的尚清华才回过神，然后就是无端地觉得愤怒。

　　你如今算个什么，还敢对他如此放肆。

　　而且很奇怪，刚才尚清华反应过来想要跟上沈九，想起那只黑猫，扭头打算带上它的时候，那只原本安安静静端坐在那里的猫不见了。

　　意思就是说，来自洛冰河和漠北的监控没了。

　　尚清华压低气息，看着前方一边缓缓喘气，将自己的气息沉至最低，一边靠近前方的沈九，右手附上后腰。

　　那里有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黑猫在林中急速穿梭，足尖轻跃就已是百米之远。

　　来到气味最浓的地方，浑身的毛炸起，竖瞳缩到最利。

　　喉中低低地发出警告声。

　　沈九走在前面，伸手拨开一片焦黑的枯竹，突然开口：“当年为什么要放魔兽进绝地谷？”

　　尚清华没想到他会开口，问的还是这么久远的事情，皱了皱眉，却还是冷笑一声开口回答：“为什么不？”

　　沈九像是不在意他的态度，又说：“三处贯穿伤，左手脱臼，擦伤更是数不胜数，后来因失血过多短暂昏迷，又因为还有派中弟子醒来后又提剑进去斩杀魔兽。”

　　尚清华迷惑了：“什么？”

　　“当年岳清源身上的伤。”

　　尚清华看他像在看一个疯子：“那又如何？活该他烂好人，让别人进去救不就行了。”

　　沈九继续带着尚清华朝前走：“当年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还死了……很多人。”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又咬牙切齿地开口：“要不是他们当年不把我当回事……都活该。”

　　然后又换了一种讥讽的语气：“怎么沈师兄，你还对他们有同情心？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沈九不理他，只轻轻呼出一口气，把尚清华从愤恨的情绪中拉出，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悬崖边。

　　“这里是……”

　　“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沈九又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在什时候吗？”

　　尚清华没有回应。

　　“当年诛仙台各派会审，说我幼时第一次杀人就放火烧了秋府全家，真是胆大包天，狠毒异常，其实不是的。”

　　沈九站在悬崖边上，背对着尚清华，看着苍穹山下的风景。

　　他们已经爬了很高。

　　他的眼神怀念，也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是在十岁的时候，那个时候……老五他把岳七差点打到半残，我趁他小解的时候，在背后用一块大石头砸中了他的头，岳七不知道这件事。”

　　“我当时也只是想打昏他，然后踹他几脚教训他一下，谁知道血越流越多，他越来越冷。”

　　尚清华此时觉得悬崖边上的风有点大，沈九话中杀意太重，悄悄摸出了匕首，凑近了沈九。

　　“你还记得吗，苍穹派曾经有一个微不足道的仪式。”沈九仿佛没感受到抵在他背后的利器，又换了一个话题，在悬崖最尽头飘忽地开口。

　　尚清华以为会听他的求饶，却没想到沈九提起了毫不相关的往事：“什么？”

　　“拜师茶后，所拜师尊会用饮过的茶水在徒弟额上轻轻一点。”

　　尚清华勉强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仪式，他当初也是一派峰主，却只被要求这么做，但从未知晓是为什么。

　　“我当年觉得莫名其妙，最近却知晓了原因。”沈九转过身，眼中有浓厚的墨色。

　　让尚清华想起死后瞳孔放大的尸体。

　　他不由怔怔地顺着沈九的话往下问：“为什么？”

　　沈九毫无感情地冷笑一声，竟自己向前一步，尚清华的匕首直直捅进了沈九的小腹。

　　鲜血四溅。

　　尚清华被他的动作吓到，一时之间傻了，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僵住了。

　　他不能动。

　　沈九离他咫尺之距，脸白得像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怜悯地看了尚清华一眼，看出了他眼中极度的恐慌，然后左手握住匕首，右腿用力横扫，在悬崖上将尚清华绊倒。

　　尚清华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沈九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瞬间右腿发力，抵着他的腰将他从悬崖边缘踢了下去。

　　做完一切动作，沈九才将憋着的气吐出，脱力，手有些许颤抖，但还是坚定着把匕首从小腹中拔了出来，抬眼却看见尚清华垂死挣扎，僵直过后抓住了悬崖上突起的一块小石头。

　　也仅仅只能做到这样了。

　　尚清华还未从刚才身体僵直中反应过来，就差点掉下去，见沈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小腹血液染红衣裳，手中匕首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

　　“沈九！”尚清华终于感受到有哪里不对，大吼“你不能杀我！我是洛冰河派来的！”

　　“那又如何，”沈九语气凉凉，明明重伤，却不见他痛，“如果可以，他我都想杀。”

　　尚清华才猛然想起，沈九当年的心狠手辣。

　　见他面色从容，意识到他是认真的，瞬间转化态度开口求饶：“沈……沈师兄……你不能杀我，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啊……”

　　“滴茶水是因为约束，”沈九不理他的哀求，慢慢蹲了下来，举起尚清华的匕首，口中却提起之前的话题，“尔等，怎敢以下犯上？”

　　说完，沈九猛地将匕首插进尚清华抓着岩石的手。

　　尚清华吃痛，下意识地放开手，面容却一寸一寸扭曲。

　　下坠的身躯随着尖叫着落入悬崖。

　　沈九站起身，大量的失血让他感觉有些眩晕，身后恰巧传来一声猫叫，语调散漫。

　　转头，看见那只失踪的黑色大猫安安静静地蹲在不远处，姿态悠闲，仿佛没注意到沈九刚杀了一个人，兽类敏锐的鼻尖没闻到他满身的血腥气。

　　清瘦的人眉眼冷戾，微微昂起头，以居高临下之姿俯看着它：“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