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深时见鹿》零下十八度

4、第四章 叙旧

　　鹿隐棠被他掐的疼，右手用力一抖，一个黑色手柄从袖内滑入掌中，朱平泽眼疾手快，迅速抓住他右手，这只漂亮的手可以窃物，也可杀人，他领教过鹿隐棠的刀术，说一步杀一人，只少不多，若不是他骨头硬，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朱平泽左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拍拍腰上的手枪：

　　“鹿先生，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

　　“什么刀枪的，多吓人，”鹿隐棠抽出黑色手柄，原来是把折叠雨伞，“外面下雨，随身带把伞不犯法吧。”

　　朱平泽怔了几秒，一掌拍在他屁股上，嘿嘿一笑：

　　“鹿先生，真调皮！”

　　舒静澜见自己兄弟像块皮糖似的，被朱平泽又捏又拍，心里十分不悦：

　　“朱副局长也有事在身，我和鹿兄就不打扰您了，改日再叙。”

　　朱平泽招招手，身边的警察将鹿隐棠团团围起来，他双手叉进裤兜，对鹿隐棠道：

　　“鹿先生有几桩案子前尘未了，麻烦你去趟警局配合调查。”

　　舒静澜急了，拉住朱平泽的制服道：“朱平泽，你说让我介绍鹿兄给你，也没说要带他走的——”

　　鹿隐棠安抚地拍拍舒静澜的背：

　　“不要紧的，静澜，我去去就回，记得向租界的督察长打个招呼，就说鹿某很遗憾，明天无法参加他的拍卖会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这里是英租界，我与督察长交情不浅，你们政府警察好自为之，朱平泽当然明白，他摸摸剃得青亮的下巴，管他娘的，先带走再说。舒静澜也明白，他望着鹿隐棠被警察带走，小鹿一样的双眸里充满担忧。

　　到了警局，鹿隐棠身上的武器被卸个干净，之后他被推进审讯室，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朱平泽一拳擂在腹部，他被打得后退两步，朱平泽揉揉拳头，搂住他的脖子，提膝上顶，又对着他后背狠狠肘击几下，普通人若是挨这么几下早就站不起来了，而鹿隐棠只是喘着粗气单膝跪在地上，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咬牙笑道：

　　“中了我两刀都没死，命硬啊，朱警官。”

　　“我娘说过，”朱平泽摘下警帽扔在桌上，歪着脖子，捋了把茂盛的短发，“毛发旺盛的人命都硬。”

　　朱平泽对着昔日仇人小试拳脚，通体舒爽，他也拿捏不准鹿隐棠的后台，点到为止，他点支烟，坐在主审位置，翘起二郎腿吞云吐雾。

　　“不是你命硬，是我的刀钝了，”那天砍得人太多，刀刃都卷了，鹿隐棠瘫坐在椅子上，他来天津后，养尊处优一年半载，已经许久没练了，冷不丁被揍一顿，体内气血翻涌呼吸不畅，怎么变得娇气了，他松松领带，低声道：

　　“朱警官利用职务之便随意抓人，实在是过分，我可是个正经人。”

　　朱平泽听见正经人仨字，笑得打跌，扶着椅子背道：

　　“鹿先生真幽默，我就想和你叙叙旧，还记得三足鼎吗？”

　　审讯室昏黄的灯泡摇摇晃晃，鹿隐棠闭着眼摇摇头，杏色的眼皮隐藏在眉骨的阴影下，经过一番打斗，两颊凌乱的卷发盖住一只眼睛，他单手插住碎发草草向后捋了把：

　　“什么三足鼎，快放我出去，我不喜欢这里。”

　　“忽然发现，”朱平泽撑着桌子探出上半身，盯着他道，“鹿先生还怪秀色可餐的。”

　　对于此等虎狼之词，鹿隐棠只是笑了下，朱平泽想将他绳之以法，但没有确实的证据，想从他这里套话是不可能的，鹿隐棠索性闭口不言。朱平泽是真觉得他秀色可餐，之前从未近身观察过，如今一看，有点意思，不知道衣服下面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多来几个人，把他绑在架子上！”朱平泽敲敲玻璃，立刻跑进来四个小警察，鹿隐棠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绑在架子上，他从容的脸上有了一丝慌乱，

　　“朱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和正经人，玩个游戏。”朱平泽摘下墙上的皮鞭，拍拍鹿隐棠精致的脸，手指缓缓下移，解开他的领带，紧跟着狠狠一扯，衬衣的纽扣全部崩开了，他赤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气中，朱平泽在他的胸肌上抓了一把，肌肉厚实有弹性，他笑道：

　　“不愧是练家子的，鹿先生。”

　　说着，手又开始解鹿隐棠的腰带，鹿隐棠开始激烈地挣扎起来，锁链声哗啦啦地响，朱平泽扬起皮鞭，狠狠抽在他的哔——上，白皙的皮肤上立时鼓起一条通红的印子，朱平泽的力度拿捏的很稳，只是个印子，却又很疼，鹿隐棠咬着唇，压制住呻吟声，朱平泽暗笑一声，一鞭接一鞭，鹿隐棠的冷汗顺着脖颈流到胸前，被他抽得飞了起来。

　　抽累了，朱平泽暂时停手，用手柄挑起鹿隐棠汗湿的下巴，问道：

　　“很疼吗，鹿先生？”

　　鹿隐棠偏头躲开他，朱平泽又是重重一鞭：

　　“那一刀，我比你可疼多了！”

　　“朱平泽，我艹你祖宗！”

　　这一鞭比较重，鹿隐棠终于喊了出来。

　　鹿隐棠在拘留室躺了多久，林深就在警局门口蹲多久。舒静澜动用各路人际关系，总算撬动了英租界的督察长，派了几个巡捕房的警员到警局提人。朱平泽这次是临时起意，并未真想将他怎么样，对于鹿隐棠这种贼，朱平泽只想人赃俱获、风风光光将他拿下，才算得上是尽兴的游戏，他安排了眼线，专门盯着鹿隐棠。

　　看着鹿隐棠走出警局大门，他斜倚在门框上，嘴里的烟卷一上一下地摇晃着，对鹿隐棠喊道：

　　“鹿先生，再见啦！”

　　林深抱着先生的羊毛大衣，恭敬地站在门前，虽是春已深，早晚依旧寒意刺骨，他家先生要风度不要温度，他要做先生操心劳神的亲娘老子，决不能让他着凉感冒，这两天他白天跟着舒静澜东奔西跑，夜里在警局门前守夜，没怎么睡觉，见到先生后却精神抖擞，围着他忙前忙后。先生的表情却高深莫测，林深凭借经验推测，先生这是动了杀心了。

　　鹿隐棠披上大衣，胸口火辣辣的疼，倒也不碍事，他点了一支烟，坐在汽车后座上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

　　林深嗯了声，他见先生抽烟了，小心翼翼问：“先生，受伤了？”

　　“没什么大碍，只是朱平泽，我看他是活腻了，”鹿隐棠点了烟也不怎么吸，只是静静看它燃烧，突然，林深又踩了急刹车，只见一群人从车前跑了过去，似乎在追什么人，林深见被追的那人身影很眼熟，好像是陈麦芒，他怕先生看见，连忙又发动车子，鹿隐棠眼尖，他看见陈麦芒了，指挥林深道：

　　“跟上他们。”

　　陈麦芒跑得极快，转眼就不见了，那群人在街上找了一圈，没发现人，才骂骂咧咧的散了。鹿隐棠在车里看了一会儿，用手掐灭了烟头，长眉蹙起来，他很苦恼，外面有仇人对他虎视眈眈，家里的孩子不听话，情人委托的活计还没有着落，他掩起衣襟，冷冷道：“陈麦芒怎么逃了？”

　　“我放的。”林深咬牙承认了，“他抽大烟，先生会打死他的，麦芒樱桃跟了先生那么多年，多少也有感情在里头，总不能眼看着先生打死他——”

　　“大宝，先回家吧。”鹿隐棠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