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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仙降钟鸣城 ...

  •   “他是仙人?”沈辞月几乎没跟仙庭打过交道,但好歹她有一双神明的慧眼,是仙是凡应当不难分辨才对。想来,贺吟朝能认出她厄难娘娘的身份,正是因为他眼力高深,能看见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极为稀薄的金光。若是仙人的话,一眼望去,自然也会有属于仙人的光晕。而且她亮的不明显,是自身能力问题,正常的仙人,身上仙光定是很好观察的。

      秦孺常只是一位凡间修道的普通人,俗称凡人,她再怎么看,答案也是一样。

      贺吟朝又将银剑往秦孺常的皮肉里刺了一寸,似是面对流淌一地的鲜血毫无心理负担。沈辞月阻拦道:“不好吧,万一出了人命,或者仙命,怎么办?”

      “他是凡人,这节仙骨是别人给他安进去的。”

      “我想起来了。”沈辞月刚要说出“仙人面”讲故事时秦孺常落泪的细节,地上那个血流不止的少年忽然抽搐了两下,睁开眼睛。

      “嘶——啊!你……你们要做什么!”秦孺常后颈吃痛,趴在地上的姿势也不雅观。他先未搞清状况,想要爬起来,感觉到疼痛加深无法忍受,才顾得上伸手去摸,摸到的竟是自己熟悉的寒刃以及满手通红刺眼的鲜血。

      “冷静,别动。”沈辞月十分没有说服力地安慰道,“我们不是要害你。”

      其实她也没搞懂贺吟朝想做什么,难不成要将秦孺常的仙骨挖出来?其实他有没有仙骨,仙骨是谁的,好像并不关他们的事呀。

      贺吟朝执着地将剑抵在那块仙骨上,开始耀眼的仙光渐渐黯淡下去。沈辞月这才看明白,这虽是块仙骨,却并未聚集法力,恐怕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养这具躯壳,让他以凡人的命格享受仙人的身体与寿命。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实际上给凡人植入仙骨这种事,千百年来闻所未闻,别说实践,连理论都不曾出现过。毕竟哪个仙人会想挖掉汇聚了自己仙法的骨头,给凡人续命呢?况且其中原理太过复杂,凡人之躯如何能承受仙人之骨,仙骨在凡人体内又能维系多久的时间,太多未知数,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秦孺常在地上挣扎道:“你……你们放开我!”

      贺吟朝竟当真仁慈地拔出银剑,秦孺常后颈的伤口在微微仙光下逐渐愈合。

      沈辞月不解道:“小道士,你的仙骨到底怎么回事?”

      没想到秦孺常从地上翻身爬起,一言不发就朝贺吟朝扑去,目标正是他手中银剑。若非贺吟朝身法极快,绕向他身后,揪住他的衣领,方才秦孺常那一扑,小白脸百分百正中寒光逼人的银剑剑锋。

      贺吟朝面露不悦,嫌弃地将人丢回地上,手中银剑重新指向他的后颈。秦孺常宛如被扑兽夹逮住的幼兽,原地扑腾两下便没动静了。

      “秦孺清和你什么关系?”

      “不……不关你事。”

      “是他的师兄呀。”这一题恰巧问在沈辞月的知识点上,她前不久刚打听过,记忆犹新。不过比起秦孺清、秦孺常,她倒是更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毕竟对于才归来不到半柱香工夫的贺吟朝,这应该是冷知识才对吧?

      贺吟朝幽幽反问道:“我散落人间各地数千载,有什么是我不能够知道的?”

      “没。”沈辞月讪讪捂住了嘴。

      贺吟朝又道:“若是有三块仙骨,分你一块倒不是不行。”

      言下之意,沈辞月当即恍然大悟!对啊,凡人升仙,每历一道雷劫,便可化出一块仙骨,大多普通的仙人是只有一块仙骨的,但也有天资特别过分的那种人,能历两道、三道雷劫,就可有两块、三块仙骨,最多三块不能更多了。

      而没记错的话,秦孺清就是极少见的历了三道雷劫的仙人。

      “你和你师兄感情可真好呀!”沈辞月由衷感慨道。

      挖仙骨可不是挖竹笋那样简单,仙庭惩罚犯下大错的仙人,便会挖去他们仙骨,将他们贬回凡间。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被挖去仙骨的仙人在凡间最多熬不过一个月,统统死相很难看。尸骨不保,魂魄无存。

      能想出挖仙骨给凡人之法,还有此魄力实施的,绝对是个狠仙。

      秦孺常趴在地上,难得一回不结巴,对答如流,“师兄他很好,非常的好。”

      “既然如此,在他的地盘出了事。”贺吟朝用银剑尖端挑着秦孺常的发髻,像吊提线木偶一般,提溜着他往周遭望了一圈,“厉鬼出世,他不会不来吧。”

      “一……一定会来。”

      “那我们便借你仙骨一用,有没有问题?”

      “不、不可!”

      “那便将这块仙骨挖出来,等秦孺清送上门,再将他余下的两块一并取出,把你们埋在一起。这样呢?”贺吟朝说这些威胁的话,就像在说天快亮了那样简单。然而沈辞月非常确定,他绝对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

      秦孺常不顾剑锋锐利,妄图起身反抗。贺吟朝一脚轻飘飘踏在他背后,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任他试了多少次,根本爬不起来。

      沈辞月于心不忍,迷惑道:“你偏和他过不去做什么?我们直接离开此地不省事么?”

      贺吟朝转头惊讶地望了她一眼,古井无波的面容上微妙地出现了一丝“看见白痴”的裂痕,“月食后仙庭便封锁了钟鸣城登仙山四周,你看不见结界?”

      “天这么黑……”好吧,她明白贺吟朝说的看,不是真让她去看,而是说对法力的感知。像他这个级别的厉鬼,领域感极强极广,几乎可与神明相媲美,在领域范围内一丝最微小的动静,他也能察觉。可是沈辞月并不是别的神,她是厄难娘娘啊!她哪有这个本事呢?就算此时天光大亮,她不用心看都很难看出结界处有什么细节变化。她认命道,“明白了,那我们怎么办?”

      “借他的仙骨隐去我的鬼气,我们暂留城中。他与秦孺清关系甚好,看得出平时又是个没脑子四处乱闯的,哪怕被发现沾了一丝鬼气也没有关系。然而。” 贺吟朝接收到沈辞月不断投来的无声的好奇的目光,忍无可忍冲她皱起眉头,就差把一个“烦”字大写在脸上,“秦孺清下凡一趟,必定要来检查‘这个东西’是否安好,所以我们不可带他一同跑路,会引来秦孺清的追踪。若他和仙骨有共鸣,查到我们在哪儿是轻而易举的事。”

      沈辞月连连点头,并善解人意地告诉他:“‘这个东西’叫秦孺常。既然要靠他帮忙,我们还是对他好点吧。”

      贺吟朝仿佛一下说了太多的话,耗光了耐心,脸色都更白了两分。他不再理会沈辞月,反手将秦孺常从地上提起来,右手指尖倏然闪过一缕寒光,那道光竟比秦孺常的佩剑更加锋利,一举再次割开他后颈的皮肉,将仙骨露出。贺吟朝食指直接点在半透明的仙骨上,阵阵黑烟汹涌而去,将其裹挟其中,不消一瞬,仙骨刺眼的仙光便被遮了个一干二净。而此时再看贺吟朝,沈辞月从他身上已然找不出一丝鬼气了。

      秦孺常十分被动地将此二人计划听了个七七八八,面色几近崩溃,然而他们竟一句也未问他同意不同意!秦孺常迟疑了半晌,忍不住自己开口问道:“二位,到……到底是,什么人?”

      “还猜不出来吗?”这可问到点子上了,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均不是人。沈辞月尴尬地假装抬头赏月,反正秦孺常猜不到,她便绝不主动说。

      不过,方才交谈间提示得实在太过明显了,秦孺常只需打消一丝侥幸心理,便可得出正确答案。
      他颤声道:“厉……厉鬼吗?”

      “喏,就他。”沈辞月深知此时秦孺常的命已经握在他们手中,便也懒得瞒他,指了指面无表情立在他身后的某位厉鬼,出卖道,“他叫贺吟朝。”

      “贺,贺,贺——”

      秦孺常倒吸的这一口冷气时间久到离谱,沈辞月差点以为他抽过去了。仿佛被这口冷气冻僵了脑子,秦孺常缓了许久许久才吐出一句废话:“神……神明在上……”

      傻小子。

      沈辞月心中好笑,神明就在你身边啊!

      然而,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只听秦孺常一字一顿,竟不结巴地继续叹道:“我、定、是、惹、到、了、厄、难、娘、娘!”

      说罢他非常及时地晕了过去。

      沈辞月没有想到,贺吟朝三个字时至今日影响力犹有这么大。但倒也合理,毕竟贺吟朝当年横空出世,血洗仙人鬼三界,人间生灵涂炭,缓了好几个百年,才算恢复了元气。对于求仙问道之人,贺吟朝三个字历代相传,几乎等同于“死”的一种较为复杂的说法。恐怕不止是秦孺常,就算把一个仙人提至贺吟朝面前,仙人也会明智地选择晕过去吧。

      沈辞月心虚地瞄向贺吟朝,对方面容依旧没有惊起一丝波澜。但其实,她已经有些理解贺吟朝这副“没有情绪”的表情背后的含义了,大多数时候,这表达了两个字——无语。

      贺吟朝一定是个特别容易无语的鬼,沈辞月偷偷推断,因为贺吟朝被她和秦孺常同时刺激到时,甚至透出了一瞬窒息的神情。

      沈辞月嘱咐道:“等他醒后,千万别透露我就是厄难娘娘啊。”

      他们之中,有贺吟朝一鬼人人喊打就够了,她就不要参与了!

      贺吟朝恍若未闻,提着秦孺常朝山下走去。沈辞月跟在后面小跑一路,紧赶慢赶,在天色初晓时终于见到了城门的影子。

      可城门口士兵足足四列,身后还站了十来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没想到厉鬼出世的消息传得这样快,钟鸣城已经戒严。

      “停,不可再往前走了!”

      贺吟朝甩开沈辞月胡乱揪住他袖口的“魔爪”,警告道:“有事说事。”

      “嗯……我们恐怕会被抓起来。”沈辞月压低声音,生怕被远处守城的道士听见,修仙之人听力通常是极好的,“其实昨日,我在城中干了件坏事,我现在欠人很多钱!”

      贺吟朝没说话,只默默盯着她看了半晌,这好像是他们见面以来贺吟朝看过她最久的一回。沈辞月实在很想对他说一句,您辛苦了。要知道,与厄难娘娘同行,就是这般很不容易的。

      “其实旁人看不清我的样子,要不我换件衣服试试看能不能通关?”沈辞月为想出个进城的主意绞尽脑汁,她试探道,“你会变衣服么?”

      贺吟朝答非所问:“我能看清你的脸。”

      “当然,因为你厉害呀。”沈辞月不明所以,理直气壮地夸赞道。

      不可直视神明。

      理是这么个理。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神明自己的本事!

      像沈辞月这种身上神光稀薄到自己都看不真切的倒霉神,别说凡人了,恐怕连仙人都看不出她的金光,只有贺吟朝这种厉害到家的,才能见到。同样,虽不可直视神明,但贺吟朝的实力比她高出几千几万倍,想看看她长什么样,那是不费力气的。

      贺吟朝面色微沉,显然对夸奖并不受用,反而眼神阴冷了许多。他问道:“你当真神?”

      “呃……”沈辞月站在他面前,总是特别容易心虚,“我是……的呀。”

      她深吸一口气,提议道:“我证明给你看看!”

      说到做到。沈辞月一咬牙,一跺脚,壮着胆子抬手朝贺吟朝挥去。看得出贺吟朝对她的证明略有兴趣,没有完全避开。于是,她竟然一根食指阴差阳错地狠狠戳进了他下巴中央微微凹陷的小坑里,极其不幸地留下了一道粉色月牙印。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

      沈辞月聚集了所有神力汇向指尖,字正腔圆地念出了一声:“定!”

      神明的力量果然是不讲道理的!就算再凶恶的厉鬼又如何,只要她能碰得到,那还不是她说定就定?

      一瞬、又一瞬、再一瞬……

      贺吟朝被定住的时候恰好合上双眼,他再次睁开,大约过去了六息的时间。短是短了点……沈辞月尽量不得意地问道:“怎么样?是定住了吧?”

      贺吟朝点头。

      “还有吗?”

      “还会解。”

      沈辞月话音刚落,忽然被一只硌人的手掌掐住脖子,发出了一声尖细的惊呼。贺吟朝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大字——忍无可忍!

      他瞬间聚起一阵黢黑的浓烟,裹挟着胸中一口恶气与满溢的“无语”二字,劈头盖脸地将沈辞月埋了进去。

      黑烟消散,被掐住脖子的沈辞月满脸生理性的眼泪,不知何时竟换上了一身款式复杂的明黄色长裙。

      谢谢。有点冷。她只能在心里说,因为贺吟朝岿然不动,似乎想掐着她的脖颈掐到天荒地老。待到天边的朝霞差不多散尽,沈辞月甚至感觉自己的脖子长长了一截。

      贺吟朝这才放过她,拂了拂手,罕见地主动关心了她一个问题:“你这个神,到底有什么用?”

      问的极妙!这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天才也有弱智,为什么有厉害的神,就不能有一个没用的神呢?

      这个问题,沈辞月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忽然,钟鸣城内钟声大作,乐音四起。此时东方天边闪出一道与众不同的青霞。霞光越来越近,方可见上面乘着六位白袍墨发的仙人。为首的那位剑眉星目,不待他降至城门边,沈辞月立刻认出他来。

      “可是,这个秦孺清,他怎么会有三块仙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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