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捡回一命 ...
-
女人看了眼怀中遍体鳞伤紧闭双眼的孩子,一时感到心力交瘁,目眩头晕的瘫坐在地上,抱紧了怀中的人抽抽噎噎的仰面泣哭。
雨水顺着程启明坚毅的轮廓和拳缝往下如注般流落雨水,他掀起衣摆左膝着地缓缓跪下。依然抱拳道,“若瞿峰主愿救小儿一命,程某愿以我夫妻二人毕生究研的密绝灵蛊奉上。若瞿峰主还不满意,亦可拿去我程启明的项上人头。”
瞿置斋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望着跪坐在雷雨中的二人道,“程宗主快快请起,别说我救不得,就是我当真救得,你们一家三口也不该这般逼我。
今日你程宗主跪在这求我救人,若我应了,明日若再有哪个膝盖不值钱的求我去死,那我死是不死?”瞿置斋歪头朝一边的老者望去道,“呐,世叔伯,你也看见了,不是我没让这程启明起来,他自己要跪着,我也没办法。”
白发老者瞥了他一眼道,“你师父常在我面前夸你,门中弟子也都以你为则为范。今日有机会睹见你的行风,倒也徒有其名而已。”
老者说这话的时候,面带微笑,令人难以揣度他心中所想。
瞿置斋将扇子往矮桌上一拍,笑着辩解道,“世叔伯有所不知,倒也不是我瞿置斋能力不济,亦非是有意刁难他们一族。只是若要我救他一命,恐小侄难以全身而退。世叔伯难道舍得以置斋的命去换这不相干的人吗?”
“哈哈!你即不愿,也该早些表名态度,何苦戏耍这程家夫妻二人。小心今日之事,日后变化成缘劫。”
“欸! 世叔伯莫要欺我年浅,五行道行不精,哪里只细枝末节的事也要成什么因果。”
“哈哈,你也不必如此惊慌。此番缘因,怕是来找的老夫才是。”
“你二人快快请起,将令公子抱与老夫瞧瞧。”白须老者朝阶下雨中施然抬手,示意程家夫妻行至跟前来。
程启明与陆彩哚大喜过望,对视一眼,慌忙托抱着怀中的孩子,匆匆赶到老者面前。
“前辈。”
将程铭轻放在软垫上,立在一旁紧张的看着这仙风道骨的老者探上孩子的前额。
“敢问灵蛊族可是以生命外渗之灵气驱养各类异蛊,以息融蛊如用肢节?令公子是否又十年几载,无法融蛊?”
“这…”
夫妻二人相望一眼,皆不知如何应声。一来这关及族中术法奥义,竟让这陌不相识的老头当众道出,心中略感不妙;二来来龙去脉复杂诡奇,更不知哪些枝节才在拯救儿子的问题上能派上用处。
老者哈哈一笑道,“二位不必过多思虑,我乃午堂山张岳朔,今日与置斋师侄在此对弈消磨时间,才得以遇见二位。”
“闻仰张前辈大名已久,听传闻道前辈早已退隐多年,今日竟有缘在此一睹前辈风采,实属程某之幸。”
程启明夫妇二人连忙拱手行礼。“前辈如此出世高德,烦请救救我的孩子!”
明丽非常的女子眼中重复光彩的求道。
“唉,想来都是命定。”张岳朔叹出口气道,“起死回生之术,老夫实无能而为。只是我有一法,能保令公子性命无忧。二位若是信得过我,这就随老夫走罢。”
夫妻二人将头一点,连去处都不曾问,只管由着这老者在前带路。不多时便离了云山雾绕的无望双峰,到了处竹木环林,依花傍柳的山林中。
方才离开的无望双峰还是雷雨相交,此处却是阳光明朗,惠风和畅,林木山道边上,独有一间竹木小屋。程启明见了这些竹木花柳,心中有所奇怪,于是开口道,“程某曾有幸来过午堂山几次,却未有见过有风光似此处这般。”
张岳朔在前面头也不回的道,“老夫长年独居于午堂后山,于前山种种事务和来往人丁而言,已然是个外人了。”
程启明忙拱手道,“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请…”
“欸!”张岳朔将手一摆道,“哪有那么多礼节可讲。前山与我张岳朔无关,后山可是我的天下,在我的地盘上,二位大可不必如此见外。”
宽敞利落的竹木屋外,摆放着几张竹制的木凳和一木桌。桌椅外的敞院中心,有一通天古树从中间分劈两半,一半半折不落的挂在主干上,另一半深进根部四周,露出焦黑骇人的木里截面。
“前辈,这是!”陆彩哚一见这残枝断木,脑中立时闪过见到自家儿子被劈后的第一眼画面,顿时心战如鼓,惶惶不安的出声叫住了张岳朔。
“嗯”张岳朔闻声回头,正见这位母亲神色不安向自己问这树,知她心有所感,便微微笑道,“夫人果真与子连心。”
“前辈是说…这古树之状,与我孩儿有关?”程启明闻言上前问道,“这是何意?”
“我在这午堂后山,好好的收采林中笋芝,忽然见一阵电光雷声落下,回来时就见我院落屋前这棵长年古树遭了雷,随后便去了无望双峰,不多时就遇见了你们夫妻二人。”
“好生奇怪,这古木竟遭了平地旱雷。”程启明沉吟道。
“前辈!我孩儿正是遭了这平地旱雷!”陆彩哚眼含热泪道,“可怜我儿迟迟未曾融蛊,在我族中受尽冷落和白眼,我本意求相安无事便好,却未料又有此横劫,即无灵蛊护身掩命,又没有术法修生复损,我儿该是有多疼多恨啊!”
“夫人莫急,老夫倒有一法,也却与这古木有关。”
张岳朔原是午堂山道门一派德高望重的大写之人,自妖界剥离人世百年后,阴魂幽冥与人世相争,百姓惶惶度日,也就衍生出了维系安定也以此谋活的四方八业,从前多与妖鬼精怪打交道的道门,也逐渐专攻邪晦鬼魅一类。只是万物受天地灵息生出灵识倒也寻常,附与物质,也就成了妖气。
张岳朔身为道门中人,又因为与这些东西颇有渊源,一眼就看出这古木中的灵蕴妖气,便欲引这妖气入这孩子身中,以换气补命。
程启明夫妻二人会意后,便助由张岳朔摆放好些年久器具画下阵法。红光四起,张岳朔试以指尖引那参天古木之灵蕴入人额尖,却遭抵触迟迟未流融四肢百骸,持续大幅的消耗逼出老者一头细汗。
“前辈,我儿这是,不能纳融这妖气?”银冠女子焦切的捏紧了与丈夫相握的手。
“唉,倒未料令公子倒是资赋极高,难以融纳这精木妖息。”
张岳朔休歇了术阵,愁眉不展的望向天空。“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夫人,你先莫急,”程启明朝女人递去一个示意她安心的目光,才又朝老者弯腰拜了一拜道,“前辈费心了。是程某无能,多年都未曾找出小儿不能融灵的破解之法,只是程某人只这一妻一子是心中最重要的,若有路法能保我儿,程某必定万死不辞!”
张岳朔将嘴一撇道,“那我就说句实在话。聪明的爱才谓之爱,愚蠢的爱只会带来痛苦。程启明,这些年你当真找不到解决这孩子不能融灵的法子吗?
只怕是你擅自认为太苦或是不愿叫他离开择启所以有意隐瞒了吧?你以为你能护他一辈子,他便不需要成长,可你又怎会想到这横灾就落在你宗家族地中去呢?”
“晚辈惭愧,连累犬子。”程启明面色青白,将头埋在拱礼的双臂中迟迟不肯抬头。
“现在不是追究对错的时候,老夫倒是还有一法,只是能否成事,却在你夫妻二人。”
鹤发童颜的老者言罢,便径直回到院中,重新布起新的术阵。
“什么!要将我儿的魂灵尽数打碎,再贯以妖力和道门术法连接重塑。”
女子听过这话好如五雷轰顶站立不住。
程启明扶住面色苍白的妻子道,“阿哚,若想留住孩子的命,我们别无他法。”程启明面色沉痛。
“启明,你知道的,我儿最怕疼,从前被小蜂叮过一下,都要足足哭过半日。”
女人双目涣散的望向前方,喃喃自语道。“阿哚,这都是我的错,铭儿总要有自己的路要走。”
程启明望向张岳朔,眼中既有不舍,又清醒明亮,“前辈,择启程铭,今后就拜托您了。”
张岳朔将头点过一点才道,“既然二位都已应允,那便开始吧。”
“等一等!”女人挣脱程启明的怀抱,将一个雕漆沉香机关匣木举至张岳朔眼前苦苦哀求道,“这是我择启一族宗家圣蛊之密喰魂蛊。求求您就用它吧,只此一次。”
说罢便掩面大哭起来。
“这是?”张岳朔双手接过那方气透幽香,符文形状奇异的盒子。
“正如内人所言,此乃我程宗主家的圣蛊之顶尖密蛊,喰魂蛊。实不相瞒,我儿遭这雷灾后,不仅五魂有残,阴魂陡宽。就算留下性命也恐有残疾。而这喰魂蛊不仅能以较为温和的方式打碎魂灵,更能以吐纳精质灵气,补生魂体与血肉。”
张岳朔叹了口气道,“我本意欲以木质塑造新生,只是会有颇多敝漏不妥之处,若有了这东西,倒也免去了诸多麻烦。”
经此一遭,程铭早是一片没有了意识的魂灵,被陆彩哚强行留在那具残躯内。也不知道在那种撕裂心肺,却又因为没有意识而找不到源头的孤独尖锐又时明时暗的痛苦中沉浮了多久,一切才偃旗息鼓,寂于黑暗。
再醒来时,终于可以控制身体,睁开双眼。
一个笑眯眯的老者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