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美好》李李李

11、第十一章 年味

　　腊月二十八的黄昏，郭子凡在火车站台把保温袋塞进罗晨怀里。蒸汽从豆浆杯口袅袅升起，在零下十度的空气里凝成白雾。“黑豆要泡足八小时。”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左耳垂的朱砂痣，羽绒服领口的绒毛沾着细雪，“打豆浆前记得挑出坏豆子。”

　　罗晨低头看着对方冻红的指节，锁骨链突然硌得心口发疼。他想起三天前的深夜，郭子凡边视频边演示挑豆手法，台灯将左耳垂的朱砂痣照得宛如一滴凝固的胭脂。

　　除夕前夜，罗晨推开家门时嗅到熟悉的柠檬香。玄关的感应灯渐次亮起，照出茶几上未拆封的年货礼盒——父亲总能把关怀包装得像医疗器械，规整得让人心凉。

　　【郭宅除夕夜】

　　郭子凡踮脚往门楣贴春联时，厨房飘来炸丸子的焦香。母亲围着碎花围裙在灶台前翻动漏勺，父亲正给来串门的表叔修电暖气，扳手与铁管相撞的声响混着电视里的春晚序曲。

　　“凡凡！”表妹举着摔炮冲进院子，“陪我去放仙女棒！”

　　郭子凡回头望了眼桌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罗晨的聊天界面。他摸出兜里的奶黄包咬了一口，甜腻的奶香突然让他想起秘密基地砖墙下的少年。烟花在夜空炸开的瞬间，他按下视频录制键，镜头扫过满桌佳肴：金黄的炸藕盒挨着晶莹的皮冻，糖醋鲤鱼瞪着枸杞做的眼睛，蒸汽正从青花瓷碗里袅袅升起。

　　【罗宅除夕夜】

　　菜刀与砧板相击的脆响在空荡的别墅回荡。罗晨将醒好的面团揉成长条，指节抵着擀面杖的力道，是奶奶握着他小手教出来的节奏。冷鲜肉在刀光里化作细腻的粉红，香菇丁与虾仁落入瓷碗时，他仿佛听见老人笑着说：“我们小晨将来能当大厨哩。”

　　手机在料理台上震动，郭子凡发来的视频里，表妹正把奶油抹在他鼻尖。罗晨笑着将手机支在调料架前，镜头对准自己翻飞的双手——面皮在掌心旋成圆月，馅料被银匙精准填满，十八道褶子如花瓣次第绽放。

　　“你会包柳叶饺？”视频突然接通，郭子凡的声音混着鞭炮声传来。他身后的圆桌上，舅舅正给姥姥盛鸡汤，表弟偷夹走最后一块炸鲜奶。

　　罗晨用虎口掐出最后一道褶：“奶奶说这叫‘金银满贯’。”他举起晶莹剔透的饺子，透光可见虾仁的淡粉色，“要是有蟹黄就更……”

　　窗外突然炸开的烟花吞没了后半句。郭子凡看见视频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株孤零零的水仙。

　　【年初二清晨】

　　维修铺还没卸下卷帘门，郭子凡就蹑手蹑脚溜进厨房。母亲昨晚熬的猪油在陶罐里凝成白玉，他舀了两勺放进保温桶，又偷偷塞进几颗用红绳系着的生饺子——皮儿擀得格外薄，隐约透出翡翠般的荠菜绿。

　　“给同学带年货？”母亲突然出现，往桶里添了把桂花糖，“让你爸送你去车站。”

　　郭子凡耳垂的朱砂痣烧了起来：“不用！我……我去图书馆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