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美好》李李李

10、第十章 暖冬

　　暮色将自习室的窗棂染成琥珀色时，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郭子凡盯着《计算机导论》的复习提纲，铅字笔在眼前糊成跳动的黑点。他悄悄偏头看向身侧的罗晨——那人正支着下巴转笔，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喉结随着吞咽薄荷糖的动作上下滑动。

　　“啪嗒。”

　　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点。郭子凡突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罗晨也是这样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突然用笔帽戳他手背：“这道题解法不对。”说话时热气拂过他耳畔，惊得他碰翻了保温杯。那人的指尖曾无意擦过他左耳垂，烫得他整节课都心神不宁。

　　“不舒服？”罗晨的手突然覆上他额头，掌心的薄茧蹭过皮肤，带着编程课本沾染的油墨气息。郭子凡这才发现自己把脸埋进了臂弯，袖口沾着未干的泪渍。

　　窗外的松树沙沙作响，碎雪扑簌簌打在玻璃上。郭子凡数着罗晨卫衣袖口的线头，听见自己闷声说：“放假就看不见你了。”尾音轻得像片融化的雪花。

　　罗晨的指尖顿了顿。他看见郭子凡左耳垂的朱砂痣在暮色中泛着微光，想起医务室那晚这人也曾这样蜷缩在陪护椅上，睫毛挂着未落的泪。碎发扫过那颗红痣时，像极了那年秘密基地里飘散的蒲公英绒毛。

　　“图书馆缺个整理旧书的义工。”罗晨突然抽走郭子凡的钢笔，在《百年孤独》扉页画了只奶黄包的简笔画。

　　郭子凡猛地抬头，镜框歪斜地挂在鼻梁。暖气片的微光在他眼底跳跃，左耳垂的朱砂痣随着动作从发丝间滑出。他突然发现罗晨锁骨链的吊坠换了方向——刻着“LF”的那面正贴着皮肤，在领口若隐若现。

　　“年初三有庙会。”郭子凡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上的咬痕，那是罗晨做题时留下的，“我妈做的糖瓜能拉三米长的丝……”他声音越来越小，耳尖泛起的红晕却愈发鲜艳，左耳垂的朱砂痣几乎要燃烧起来。

　　罗晨忽然想起十三岁的寒冬。他蹲在秘密基地的砖墙下，看郭子凡呵着白气拆保温袋，奶黄包的甜香混着对方校服上的皂角味，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年味。那时郭子凡转身时，左耳垂的红痣总在围巾边缘若隐若现，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叮——”

　　闭馆铃声惊醒了栖在窗台的麻雀。罗晨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突然摸出个奶黄包：“食堂顺的。”包装袋上还带着体温，“尝尝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郭子凡咬下的瞬间，奶黄馅溢出嘴角。罗晨伸手去擦，指尖蹭过柔软的唇瓣，惊觉对方在颤抖。左耳垂的朱砂痣近在咫尺，他忽然想起砖墙上褪色的告白——那个雨夜，这颗红痣也曾沾着雨水，像滴永远落不下的泪。

　　“明晚去小厨房吧。”罗晨的声音有些哑，“你上次说想吃的红油抄手……”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对方耳垂，“配奶黄包应该不错。”

　　雪越下越大，郭子凡站在路灯下呵气暖手。望着603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他突然拨开左耳的碎发。耳垂上的朱砂痣微微发烫，像是那年暴雨中未曾说出口的答案，终于在这个雪夜悄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