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刑》铭辞穸

6、第5章蝉时雨（三）悸动（1）

　　也许生活不像小说那样可以拥有巧合的重逢和弥补遗憾的机会，人生也不是除了作者以外的人就无法主导的一段过程，但又处处充满了戏剧性的相遇。

　　天空下着小雨，很难得的是，今天，汪妄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晚自习下了后在教室里，等待陈述一起放学回家。而是到了教学楼下的桂花树下的台阶上站着等他。

　　此时校园里只剩下来来往往的高三学子和夜半加班的老师。看着成群结队的人们都挨个儿回了家。他却迟迟等不到陈述。

　　或许他真的太天真了…

　　天真的以为，他从出生开始就是为了等一个人，会告诉他“不要害怕，不要难过，不要畏惧。

　　能让他别与这个世界讲和”的人，让他不再害怕幸福的人，一个他会等到的，那样的一个人。

　　渴望那样一个在他的世界里的英雄会出现。

　　一闭上眼睛，除了青天白日的现实，只剩下一片虚无…

　　汪妄承认自己不是个所谓的像历史书里的周瑜一样胸怀大志，不是个无所畏惧的大丈夫，更不是什么顶天立地不掉眼泪的男子汉。可他也不是个爱掉眼泪的小哭包，只是和其他人不同罢了…

　　对啊…想一想世界上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更像自己的人呢？

　　谁人又知是不是真的，少年不知愁滋味，老来方知行路难。

　　其实，少年自有少年愁…

　　道理谁都懂得，这个社会只要于己有利,别人便只是一个可供踩踏的梯子…人命如草菅的事常有…

　　在十几岁里的他天真的曾以为，有的命运可以抗争…

　　可是如果真的命运可以抗争，为何诸多凄凉之人无可奈何？大人总是喜欢用“我也是迫不得已。”来掩藏自己的无可奈何，来遮盖自己无能为力的悲哀…

　　很多选择题并非有完全正确的答案，人生的完美答卷又如何取定义…

　　手心的掌纹或许带不来什么…

　　他的十七岁，又该用什么来证明。

　　“汪妄？你怎么？站在这儿等我。”陈述撑着伞朝向他走去近了些，才看清他的眉眼，语气带着些许生气，更多的则是着急。汪妄愣着没说话，只是走到伞下，“我没带伞…”

　　“嗯,我知道。”所以即使不知道树下的人是你，也要走过来，万一错过你了呢。

　　幸好，找到你了…

　　两人同撑一把伞，雨下的不大，踩在落叶铺地浸满惆怅的路上，一句未言，却千句万句话语藏在心头，无从说起。

　　汪妄的眼眶酸的发红，声音有些沙哑夹杂着淡淡的鼻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陈述没有回答，他说不出那样像哄女生一样肉麻的话，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心塌地的对一个人好。或许是因为，你对我很重要吧…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的长大，所以说才陪着你啊…可我也只能做到陪着你回家的路上…如果有一天，天各一方还怎么陪着你走回家的路…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无从回复。

　　走到岔路口，陈述顿住了。“怎么…不走了？你回家吧…我走几步就到了，雨下的小，没事。”汪妄猜他是不是在为难。

　　果然汪妄他总是这样，不愿意别人对他好，不愿意别人受到一点麻烦…总是替别人那么着想，小心翼翼的真诚对待每一个他身边的人…怯懦又胆小…

　　“我太姥姥去世了…所以，我妈回老家去了，老家不在本省估计整整一个周都不在家，我…我晚上一个人回家住，害怕，你别笑话我，我虽然看起来很man，但是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的。”陈述确实怕打雷，说的话也句句属实，但也不是不敢一个人在家里住，毕竟不是只要有下雨的时候都会遇上打雷。

　　其实一开始，如果像前几天一样正常结伴而行，遇上这事儿，陈述是不会提起太姥姥去世这件事半个字的。但…

　　“你家方便我借宿吗？要不？收留我一晚上。”陈述有些不正经的开玩笑道，其实也只是想逗逗面前的这个人，并非真的要去他家借宿，如果要是他同意…当然更好了。

　　“那你不嫌弃的话，来我家住吧…我父母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住。”

　　陈述很开心，比想象中似乎听到了这样的回答还要激动，“真的，可以吗！”关于汪妄父母为什么不经常在家住，陈述不去过多询问。

　　他明白，有些事除非汪妄他自己主动说，自己问了反而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他们需要保持一个心理防线的安全距离。越过这条黄色的警戒线，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明明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紧紧的拥抱入怀，不能问出那些堵在心头的话，不能和他思想共通，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明明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一个大概念的大社会里，却完完全全的不同，难以融入另一个独立的灵魂的骨血里…

　　硬生生把他和自己分别千里之外。

　　躯体是层隔阂，若有人把心挖出来放在太阳下曝晒，如此坦诚相待，是不是就能和他人心灵相通，是不是就能等到一个纯洁的灵魂与他融合。

　　到了汪妄家，陈述一起跟着上了二楼，客厅里的摆设很单调，屋顶上的是一个老式的大吊灯，一张能容纳四人坐的沙发，还有一个原木的鞋柜。和最基本的大茶几。墙面很干净，是最初才装修时那样的白墙…

　　陈述环顾四周都没发现平常人家里基本都有的一个电器，“你家…没有电视？？”陈述有些好奇，甚至觉得有点儿奇怪…

　　“嗯，我很少看电视的，这里就我一个人住，所以没有电视。你要是无聊的话…我房间有书架，上面有很多书。”

　　汪妄正从茶几上拾起一本昨晚还没看完的书，打算放回书架上。陈述却从汪妄手中接过，无意触碰了指尖，“我有点无聊，就看你手上的这本吧，免得麻烦你重新拿书来。”

　　刚刚在路上时，就见汪妄的脸色有些不好，到了明晃晃的客厅下，才发觉他的额头渗出了些冷汗，嘴色微白。

　　汪妄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接着又忍不住的不停咳，在陈述面前只好压抑着声音。“你饿了没？”

　　陈述本来打算关心…只好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好饿啊，你给我做饭吃吧。”

　　“吃什么？”汪妄成功岔开了话题，别人对他太好，他会不习惯，也不想欠陈述的太多。

　　“简单点的就行。我不是挑食的小——屁——孩——儿~你说对吗？”陈述拧过头来有些嬉愚的看着汪妄，想逗逗他，看他生气时有些可爱的样子。

　　“大人就不挑食吗？你不也和我差不多大，对吧，小——屁——孩——儿~”汪妄不仅没生气，这次反而还怼了回去。

　　“嗐？什么时候学会怼人了？”陈述听到此话笑了笑，哄小孩儿似的“是是是，我是小屁孩儿，你是成熟稳重的大人，那请麻烦大人给我这个未成年，做顿饭吧。拜托拜托~”眼睛笑出了两个弯弯的月牙儿。

　　汪妄说不过陈述，他知道陈述这人就喜欢耍嘴皮子，只强调了句“我生日过得早，肯定比你大！才不是小屁孩儿。”陈述还想多逗逗他，又没等话说出来，汪妄就转身去了厨房。

　　陈述心想，这人怎么跟有预知的特异功能一样，知道我要说些不正紧的继续闹他，但他一占了上风就马上溜了。别说这样还挺有趣的。

　　看着汪妄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陈述穿上刚刚脱掉的外套，带上才收好放在门边上湿漉漉的雨伞，出了门。

　　汪妄洗着小青菜，水龙头的凉水源源不断的涌出，从手心流过指尖，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知道陈述的肠胃不好，上次碰到他犯胃病的时候，疼的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紧紧咬着下嘴唇，连站都站不稳…

　　学校食堂的饭菜也惨不忍睹，如今陈述的妈妈离家大概一个周的时间，大街小巷的饭馆未必干净卫生，他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汪妄洗好小青菜后，又继续埋头认真淘米。

　　干净饱满的米粒入锅，中火慢煮。家里没买红豆，现在出去买的话又要花费好些时候，怕陈述等的太久，饿的胃又难受。橱柜里只剩下绿豆和红枣干，绿豆汤清热解火，最适合夏天饮用，而现在已经入秋有些时日了。

　　再加上就算要煮绿豆汤，也得提前一天用冰水浸泡绿豆，才容易把绿豆煮的松软可口。所以，在煮的粥里，放了些红枣干。这样粥的甜度刚好，又不会使胃反酸，还能补气补血。

　　汪妄将蒜拍成蒜蓉，炒了盘小青菜，少油且咸度适中。小青菜刚入锅小炒不到一会儿，就马上装盘上菜了。油亮亮的外边，加上蒜蓉烹炒过后散发的香气，小青菜炒的火候刚好，保持原本的脆甜爽口，看起来很开胃，也很家常。

　　粥煮的多些，是四人份的，这样明早就可以多睡一会儿，起床后，热一热就能吃。

　　拿白色瓷碗盛了份红枣粥，在里面放好了勺子。把菜端了出去，还整整齐齐在餐桌上摆了双筷子。

　　收拾好后，准备让陈述吃饭呢，这才发现原本刚刚进门时，他脱下的外套，还有门角旁立着湿淋淋的雨伞早已消失不见。

　　他出去了？还是…已经走了，或者是有什么急事吗？连招呼都不打就一声不吭的消失了…

　　汪妄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只是坐在餐桌前等着陈述回来…

　　如果要是一直没回来，他打算困了就先去睡觉，饭菜放在桌上也没必要去劳神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