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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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灾
小伍又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刺眼的白，他在这无边无际望不到头的世界跑着，耳畔充斥着一个刺耳的声音：“跑啊——！跑——！快跑！永远都不要回来——！”
身体下意识的跑起来，他不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他就是在跑。
小伍身上的每个关节像被线缠住了一般，他在这头跑，线就往他的反方向扯，只要停下来，那些线就会把他扯向更无底的黑。
他无助的奔跑在这片荒白，却总也跑不到终点，像个笼子一样。
画面一转，那片白化成了碎片，嘈杂的声音逐渐包围了他。
小伍抱着头向后退，骤然失重掉了下去。
意识渐渐回笼，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刺骨的温度顺着身体漫上来直冲头部。
小伍睁开眼，近乎呼吸不了一般拼命的喘着气，宛如垂死挣扎的鱼一般。
额头上几缕碎发飘下来，汗液顺着头发滴下，顷刻化成了冰，那冰跟闹着玩似的，就这么半掉不掉的吊在那几缕碎发上，跟个水晶花一样。
他脸被冻的红红的，四肢仿佛被冰水泡过一样泛着冷，身上的衣服黏黏腻腻的透着一股寒气。
小伍坐起身来，还是那个桥洞，旁边的小包裹在诉说着昨天的经历不是一场梦，他心上仿佛压了块岩石一般，压着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抖落身上的雪，无意识的搓了搓手。
梦里的那个声音到底是谁？
我现在要怎么办？
该去哪？
小伍抬头望着眼前这片天空，眸子里漫上一层薄薄的霜，仿佛一池毫无波动的死谭，他突然觉得看不清前面的路是什么了。
.....
“当——当——”沉沉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惊起了一片飞鸟。
钟凌山派矗立在高高的山峰上，长长的阶梯隐没在山间树林中，薄雾缭绕似白纱，好不气派。
钟凌北边百丈余坐落着一方村落，当地人称村子为“吃人村”，起源据说是因为早年间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怪事，村子里的人全都无故消失了。
几年后，一位云游的僧人途径此地，刚好碰见一名妇人拿着斧子正要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身上砍，当即顿下脚步，捏了个诀就往妇人身上砸去，只见那妇人眼神怔楞片刻，手中的斧子滑下，偏偏那孩子也不知道躲，斧子正正对着那孩子的脑门儿砸去。
那僧人不知使了什么步法，长臂一揽就把那孩子揽进怀中，偏身让了一下，斧子不偏不倚的砸在孩子先前蹲的那块地上。
僧人正想询问那妇人为何要至一个孩子于死地，却发现妇人哆哆嗦嗦的揣着手，眼神死死的盯着前面一块地，活似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嘴里念叨着什么，僧人凑前去，只听妇人嘴里念叨着：“天...天降大祸...不得...不得好死...”
僧人大惊，待想问清楚时，那妇人却不知所踪了。
无法，他只得询问其他村民，可这村子诡异的很，从刚才到现在，除了那妇人和孩子，他竟没有看见第三个人。
他拎起那哭哭啼啼的孩子，温声道：“孩子，你们村里只有你和那个婶婶吗？”
那孩子却仿佛听不见似的，一个劲的挣扎。
僧人松开手，孩子双脚一触到地就马不停蹄的跑了。
他定睛一看，看见那孩子跑去了一户门窗紧闭的屋子，更让人震惊的是，他一跑到那户屋子的门口，那木门“吱呀”一声，居然自己开了，随即那孩子就不见了。
僧人正想跟上去，那木门却又自己关上了。
“哇——哇——”一道粗劣的嘶哑声从上方传来，两只乌鸦绕着村子上空盘旋着，一米开外的地方似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天空中飘着的不知道是泥土还是灰尘，似云非云，似雾非雾。
僧人瞬觉不对，正当他抬脚欲走的时候，一阵寒颤从脊椎骨爬上来，他下意识偏身一躲，“——铮”，一道撕裂风的刀刃声破空而出，只见僧人原本站着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道裂痕。
“哇——哇——”一只乌鸦落下来，立在僧人肩膀上，当乌鸦落下来的那一刹那，四面八方顿时传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僧人两指齐并，在双眼前轻轻一抹，混乱中，他清楚的看见白雾里透出无数双散发着红光的眼睛。
“然后呢？”
钟凌山上，苍梧堂前，有两人相对而坐，面前摆着一卷长长的卷宗，其中一人抚着手中折扇缓缓往手心里敲，正是闵秋。
“没了，那青年报上来的就这些。”坐在闵秋对面的那人面容方正，下颔和脸颊周围留着一圈浓密的胡子，长了一张一看就让人记不住的脸，眉目却是温和的，正是钟凌派这代掌门人盛怜道。
此时他目光微沉，像是要把桌上的卷宗盯出个洞来：“此事不简单，那红眼睛到底是个什么来历，还有那妇人和孩子......”
“你就算看出个花来也看不透，倒不如派几个弟子前去探查一番，”闵秋把折扇往左手心里一扣：“.......吃人村，倒是有点像之前那起吞天兽的案子。”
盛怜道：“你说当年那个芥子村？是有那么点像...”
......
几十年前，钟凌派在修真界也算小有名气，称得上是个“好去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着一个瘦小的孩童爬上山来，说要求见掌门，当时的守山弟子是新入门的，还在为自己进了一方门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笼统算是半个仙人了，就有点看不起凡尘里的老百姓，当即横眉一竖，耻笑道：“如今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钟凌派了，我们掌门也是你这种俗人能见的吗？赶紧走，别污了我们钟凌派的地儿。”
老者也不恼，再三好言相劝的求那弟子前去通报一声，那弟子似乎被闹的烦了，推推往往中不小心就把那老者掀翻在地，却也不见一丝忏悔的神色：“我都说了，掌门不会见你的，赶紧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老者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护住背上的孩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就当那弟子以为他要走的时候，老者“扑通”一声跪下来，攥着弟子的衣摆，求道：“这位小友，求您去通报一声吧。”
他说着说着，竟流下了两行清泪：“我...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上报掌门，求您去通报一声吧...”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老者比那弟子年长了不知多少，然此时他却像一颗卑微的尘埃一般，低声下气的求着面前的青年。
弟子似乎征住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脸厌恶的甩开老者抓着的自己衣摆，恶狠狠的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怎么听不懂人话？”
说着一指那条隐没在山间树丛里的石阶：“赶紧走，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你要说第三遍什么？”
一道温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弟子与老者同时往后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衣衫的人晃着一把折扇顺着石阶走了下来，右手做了一个向上虚扶的动作，那老者眨眼间便被托了起来。
“闵...闵长老。”那弟子肉眼可见的惊慌起来，忙不迭跪下：“此人口中一直嚷嚷着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见掌门，弟子看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就...”
“就什么？钟凌哪条规矩叫你这般颠倒黑白了？”说完说完闵秋也不看他，径直走向那老者，温声道：“老人家，弟子不受教，您别怕。”
随即看向老者背后的幼童：“这是您的孙子吗？”
老者看见那弟子害怕的模样，便明白此人定是门派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一抹眼泪说：“是...是啊，他爹娘被那妖怪叼走了，哭了一宿，好不容易才睡着...”
“妖怪？什么妖怪？”闵秋闻言一皱眉，他沉思片刻，把那老者领上了苍梧堂，剩下那弟子一个人在山门口跪着。
“吃人的妖怪？......倒是闻所未闻。”盛怜道抚着手中的佩剑。
此剑名“忠鸣”，乃盛怜道修道有成那日去灵剑台拎回来的。
老者坐在盛怜道左手边的扶椅上，怀里抱着他那个小孙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涩声道：“那妖怪本身是个不足月的幼童，落在芥子村里一颗梧桐树下，村长看他可怜，便抱了回去养着。不知怎的，前几天晚上一个雨夜，那孩子突然就不见了。”
他说着说着，身体兀的颤抖起来，怀中的孩子心灵感应一般醒了过来，声音沙哑的嚎着，果真是哭了一宿。
闵秋往他背上拍了一张符，那符一触到老者的背，竟化为透明隐了去，随即老者崩溃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轻轻晃了晃孩子，继续道：“......村长发现那孩子不见了之后，召集全村人找了起来，最后.....最后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一件被撕裂得破碎的兜衣，我们被吓着了，以为他被山上的妖怪吃了去，当即不敢再找，我们一干人就这么回了村子。”
他虚握着拳头，手指微微颤抖，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混杂着泪水，仿佛忍受着莫大的伤害：“就在前天，我们打算去拣了那孩子的兜衣葬起来，也不枉他在这世上走一遭，谁知竟然看见一只巨大的妖怪伏在那山洞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绳铃铛。”
“那是村长亲手给那孩子带上的，本意是想让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却不料竟是好心当了鹅肝肺——那怪物一到晚上就跑到村子里，起初我们都以为那动静是风刮起来的，早上一起来就发现满地的碎尸块，那些消失的人，都...都被吃了...”
“......你们的村子，如今还剩下多少人？”盛怜道斟酌了一下，问道。
眼看那老者又险些哭出来，闵秋赶紧上前止住盛怜道，一折扇敲在他肩膀上，开玩笑似的道：“掌门啊，你快些住口吧，让这位老人家去休息片刻再来问也不迟。”
盛怜道摸了摸脸侧的胡子，对旁边那一直扮作木头的弟子道：“也好，小宸啊，你先把这位老人家带去客房安顿下来。”
弟子本名温宸，自幼被盛怜道从沼地里捡回来，收做开山大弟子。
温宸：“是，师父。”
待屋里人尽数离开后，闵秋才开口：“掌门，依你看，那妖怪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盛怜道：“暂时还不知，但看刚刚那位老人家的面色，怕是村子里的人大多是无一生还了，唉......”
闵秋点点头：“也是可怜。”
“罢了，明日你便下山去这芥子村看看吧，查查还有没有遗留什么线索。”
......
终究是人不知天意，到头来这案子也没个结果，闵秋只查到那妖怪唤做‘吞天兽’，自甘渊而出，至于怎么到的芥子村，为何吃掉那些村民，一概不知。
后面过了很久，久到芥子村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空落落的屋顶瓦房，叫做吃人村。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