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异乡人 ...
-
第六个异乡人的到来激起了宴会的暗流。
几道目光在少年身上游离,带着怀疑和试探。他对此并不在意,淡然地扫视一圈,视线最后和于阶白撞在了一起。
在烛火映照下,少年的眼睛像琉璃一样冷漠。
在那瞬间,于阶白想到了冷杉树。
这算是晚宴正式开始前的小小插曲。
桌上的新鲜食物在烛火映照下显出诱人的色泽。在一旁服侍的侍女将食物切开,分装进了每个人的盘子。
主教咬了一口牛排,里面未烤尽的血水在他的嘴角留下鲜红的印记。
他激动地咳了几声道:“女巫对我们犯下了难以饶恕的罪,她使女神留下的珍宝蒙尘,使我们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主教苍老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像是锯子在拉一颗老树。他越说越激动,两位修女扶着他站了起来,“你们将会杀死一直困恼我们的噩梦,夺回珍宝。”
老人沙哑的嗓音在夜晚显得格外粗粝,“最优秀的守护者将跟随你们前去。”
“女神说,珍宝被封藏在城市的某处不可靠近之地,需要你们为我们取回。”
他举起手来,干枯的身影倒映在女神的壁画上,像是个献祭的姿势,“我们终将重回卡布索尔。”
女巫被这种场景骇到了,不小心将叉子打翻在了地上。她发着抖,微微低下了头。
主教浑浊的眼睛里有着红色血丝,“成功者,将会得到整个卡布索尔的馈赠。”
他俯瞰着这些异乡人,“享受晚宴吧,孩子们。”
“我有点累了,需要休息。”主教癫狂的神色消退,叹息道:“我是个老人了。”
修女们向众人点头示意,扶着主教走了出去。
随着主教咳嗽声的逐渐远去,异乡人间的暗流也撕破开来。
桌上的菜早已经冷掉了,烛火被外面的风吹得晃动。餐桌一瞬变暗,银质的餐具刀抵在预言家颈边,划出一道红艳的血痕。
预言家偏头看着蛇眼,血从他的脖颈流下,“亲爱的,我很怕痛的。”
蛇眼又将刀刻进去了一点,“我需要一个满意的解释。”
“为什么要逃跑呢?”
于阶白看着他们狗咬狗,觉得还颇有趣味,抱着臂打量。女巫看着对面的两人欲言又止。
预言家微微笑着:“我只是为了逃避,本来就是有人要被抛弃在那儿的,不是吗?”
书记官看戏看得正高兴,听闻此言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预言家不紧不慢地推开了蛇眼的刀,“大家都想知道那些图案是什么,所以做了个实验。”
血液沾染了他的白袍,留下浓厚的深色,“我们都是坏家伙,亲爱的。”
他看着蛇眼:“因此我不会责备你。”
蛇眼将刀扔进餐盘,坐回了位置上。他冷冷的目光投到了于阶白脸上,带着那条新添的从嘴角延伸至耳后的刀疤,显得非常不怀好意。
预言家的目光转向了女巫,“被抛弃的不是你,是骑士。”
他感叹道:“哦,可怜的小姑娘。”
女巫整个人都发起抖来,低声道:“求你了,闭嘴。”
于阶白对蛇眼有点刮目相看,之前他还以为人家是个长得难看,四肢发达的蠢货,结果没想到是团队核心角色。
书记官偷偷戳于阶白:“他们在讲什么?”
于阶白怀疑起书记官之前的话含有极大的吹嘘成分。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乐得跟它解释:“我们干了同一件事。”
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因为我们都想知道那些图案代表什么,所以做了个尝试。”
“地图显示的时间虽然短,但不至于什么都记不住,毕竟对方是三个人。”
“但那么复杂的地图,要全记住也不太容易。他们的血无法显示地图,到这里之前不能将我抛弃,所以我借机也拿他们做了个实验。”
“毕竟人类的好奇心是无穷的,你又靠不住。”
书记官恍然大悟:“哦,所以你们都想抛弃预言家,但你们不能合作吗?”
“不能。”于阶白有点可怜书记官,这是哪里来的傻白甜:“因为胜利者只有一个。”
书记官如果有脸的话,现在一定憋得通红,“你们都是坏东西。”
于阶白很满意这个评价,坦然受之,“对啊。”
他轻呷了一口红酒,“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我对预言家没想法,他只是附带的实验品之一。”
书记官了然:“哦,你们是在互相伤害。”
于阶白回复书记官:“当然,不过看来他们更倒霉一点儿。”
撕破的阴谋展开在众人眼前,气氛陷入了僵持中。
于阶白打了个响指,终结了这场尴尬的寻仇记。
“各位,不如我们放下成见,来聊聊之前和之后的事。”
蛇眼的竖瞳在火光下跳动,“你又想耍什么花招呢?旅人,你把我们全都带进了陷阱里。”
于阶白无辜摊手:“耍花招的不一直都是你么,先生,跟我走是你自己选的。”
“大家可都进去了。”他对着蛇眼竖起中指:“你看,我也受伤了。”
蛇眼可能是被气昏了,揉了把脸,“我记住了。”
书记官抱怨于阶白:“你怎么老惹事。”
于阶白一句话让它哑口无言:“路是你选的。”
一直缩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女巫说话了,她的声音还有点抖,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各位先生,我觉得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这个世界太诡异了。”
“我们应该联合起来。”
预言家:“我赞同你的建议,小姐。”
于阶白朝她微笑,“我也是,小姐。”
女巫放下了心,双手紧攥,靠在了椅背上,微微喘着气。
共识已达成。
于阶白拿小餐刀敲了敲盘子,“好了,让我们理一理这几天发生的事吧。”
蛇眼的竖瞳在火焰下跳动,他看向坐在尾座的少年:“你从哪里来?”
少年略微抬眸,他虽然坐着,却有着盛气凌人的架势,“我从不知名的国度而来,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多余的便无可奉告了。”
蛇眼:!
“好了。”于阶白打断了蛇眼,“没必要和小孩子过不去。”
“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森林上。”
“我们遇见了怪物,骑士被带走。进入那条神秘廊道后,我们走散了。”
“我进入了一片白骨森林,很快碰见了教堂的守护者。在戒指的指引下,我们到达了中心地带,这一切都像是故意准备好的,我们在那里被一个怪物截杀。”
于阶白瞳孔深处跳动着烛火,“幸运的是,我们都逃离了魔爪。”
蛇眼和女巫的表情一变,因为他们也是如此的遭遇。
蛇眼还要更倒霉一点,因为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要不是之后那突如其来的尘暴,他现在已经是林子下的一滩肉饼了。
女巫咬着手指,神情紧绷到了极点,“我又看见了那天的乌鸦,黑色的,它......”她说不下去了,干呕了起来。
她脸色苍白的像个幽魂,强撑道:“我们被困在了一个透明的屏障里,四周都是雾,我们就差一点儿被杀死,不知道为什么怪物突然停了下来。”
“后面地面开始震动,起了黑色的沙尘暴。”
女巫回忆起了当时差点被黑沙吞噬的场景,窒息感涌上,她用力的呼了几口气,让自己摆脱那种痛苦,“当我再次醒来时,躺在了一片森林里,那名守护者将我带到了此处。”
烛油无声地流淌,在烛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有不同,深埋的焦躁在无声蔓延。
白骨森林里近乎相同的遭遇说明那就是一场刻意的安排。
于阶白指节规律地敲击着桌面,“从我们进入这里起,就一直被注视着了。”
预言家摇了摇头:“不,不是所有人。”他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年人,“小孩儿,你怎么到这里的?”
“从森林里。”少年的嗓音还未长成,含着股天然的稚气,冷冰冰的也不讨人厌。
蛇眼的眉间挤出了川字形,“巧言令色。”
阵营在此时又被划分了,新的异乡人似乎不太被接受。
但蛇眼似乎也没准备放过预言家,冷冷问道:”“你怎么到的呢?白先生。”
预言家面上带笑,是对蛇眼最好的嘲讽,“我也是从森林过来的,不过提前预知了一些危险,走了比较安全的道路。”
于阶白眼里闪过戏谑,“看来大家都从一片森林过。”
预言家敲了下桌面,“所以,为了应对这个困难的世界,不如我们合作吧。”
他尊敬地向女巫一抬手,“感谢这位小姐提出的意见。”
女巫抬眼看他们,有藏不住的慌张溢出。
于阶白礼貌地对女巫伸出手,“合作愉快,小姐。”
女巫将指尖轻轻搭上,“感谢你,先生。”
预言家抱臂看着蛇眼:“合作愉快。”
蛇眼的竖瞳缩成了一条长线,他在极力压缩自己的愤怒,“但愿。”
于阶白看向桌尾的少年,眼里带着一层笑意,“你要加入我们吗?”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走到于阶白的身后,指尖落在了于阶白的肩上。
轻微的触感从肩上传来,于阶白偏头,看见了被风扬起的长袍下一截纤细的手腕。
少年轻声道:“我和你一起。”
目光落在了两人身上,书记官也跟着起哄:“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是第一次见吧。”
于阶白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of course”。
少年收回了手,冰凉的手指在移动时擦过了手下人的脖颈。于阶白并不习惯这种身体接触,向旁轻微地偏了下。
“晚安各位,明天见。”少年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很轻,近乎无声无息。
剩下的四人在桌上面面相觑,蛇眼锋利的眼神扫过于阶白,嘴角拧起冷笑,“你负责监视他吧,怀特先生,看看这小子准备干什么坏事儿。”
于阶白按下喉咙里骂娘的冲动,笑得跟假面男孩似的,“好的。”
预言家满脸揶揄地看着于阶白,“好了,亲爱的,我们知道你是清白的。”
“该聊聊明天的安排了。”
经过一番讨论,几人勉强达成了一致,认为目前的主要任务是搞清楚女巫的来历。
达成短暂合作的意向之后,四人开启了明天的任务分配。
于阶白表现得极具绅士风度,主动提出跟只惊弓之鸟一样的柔弱女巫一起探索教堂内部。
预言家微笑着看向蛇眼,“我并不介意,先生。”
蛇眼深吸了口气后拂袖而去,他几乎是在咬牙切齿,“明天见。”
桌上的菜凝结了一层厚厚的油霜,看得人胃口全无,沉闷的寒冷在午夜蔓延。
于阶白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吹灭了跟前的蜡烛,“晚安各位。”
预言家打了个响指,火苗熄灭在了他的指尖,“明天见。”
长桌上最后只剩下了两只烛台和一堆散发着油腥味的冰冷菜盘。
于阶白将女巫送到了房间门口,“明天见,小姐。”
女巫低声道别之后关上了门。
房间的安排很巧妙,蛇眼,预言家,女巫等三人都被安排在二楼,蛇眼和预言家住的还是隔壁。
于阶白毫不怀疑蛇眼会趁着黑灯瞎火把预言家做掉。
不过现在,为什么预言家还跟在他背后?
于阶白指着楼梯道:“白先生,你的房间在上面。”
预言家施施然摇了摇食指,一半脸藏进了走廊的阴影中,“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呢。”
夜里的教堂并不漆黑,长廊间隔一段距离就会续上火把。按理来说,火会带来温度,但整个教堂还是没有半点人气。
“亲爱的,你没有选择我,真是令我难过。”预言家似乎真的很委屈,他靠近于阶白“我今晚可是一直在帮你。”
于阶白扯住了他的领子,这是个极具威胁性的姿势,“想做舔狗的话,应该一开始就做好准备。”
他扔掉预言家的领子,像碰了脏东西一样掸掉手上不存在的灰,“半途而来的容易招人厌。”
预言家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继续叫我白。”
他站在长廊的阴影里目送于阶白,“晚安。”
于阶白推开房间门,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暗橙的光笼罩了这片简陋的屋子。
书记官问他:“你要休息了吗?”
于阶白撑着腮,瞳孔中倒映着团火,整个人懒洋洋的,“你脑子里除了睡,还能装点正事吗?”
“我这只是出于礼貌的询问。”书记官感觉被生活反复磋磨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和于阶白对嘴的力气,“就像你们人类问吃晚饭了没有。”
于阶白:“没吃,没胃口。”
书记官:......你还挺会顺杆爬。
它又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想问,你对今天新来那位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我觉得他有点古怪。老实说我经历了不少世界,需要多人经历的世界大多一开始就把人放在一起,很少会出现这种分散的状况。”
“而且他为什么就选你。”书记官疑惑不解,“总不能看脸吧,觉得你长得像个好人?”
于阶白敲了两下桌子,“别给我发好人卡,谢谢。”
书记官问他:“那你怎么看,小白?”
“如果他不是异乡人的话。”于阶白屈起食指,有规律的扣着桌面,“当然,这只是个假设。”
书记官突然觉得头痛了起来,虽然现在它并没有头,“那这个世界就太复杂了。”
“总之,先看看那小子想干什么吧?”
于阶白嗯了声,梳理起了今天的事。
主教的话和最开始的宣告对应了起来,如果任务就是拿到所谓的女神的珍宝,那么只需要杀掉女巫。
这一指向是明确的。
但女巫幻化成的树却在向他求救,说的是救救我们。
现在就有两种可能,第一,女神是虚假的,欺骗了所有人,黑色怪物的存在与她有关,女巫是她把戏的挡箭牌。
第二,那棵树的记忆是虚构的,她就是个骗局,在干扰他。
另一件麻烦事在于新来的异乡人,他身份成谜,态度奇怪。
于阶白吹灭了油灯,但那股难闻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他打开了门。
走廊里也是火把燃烧后遗留下的气味,于阶白蹙起了眉,一片黑暗里,他对着另一扇门道:
“明天见。”
不出所料,于阶白第二天又是被唱诗声吵醒的。童稚的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脆,起床气深重的某人却只想让他们滚蛋。
于阶白揉了把脸,然后推开了门。
门外已经站着两人,正在攥手指的女巫,靠着对屋门板闭目眼神的少年。
气氛一时有些古怪的尴尬。
莉莉安眼睛红肿,勉强笑着跟他打了招呼:“早上好,先生。”
于阶白:“早上好。”
少年悠然睁开了眼,黑色琉璃般的眼睛扫过于阶白,“你太迟了。”
于阶白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抱歉,我的错。”
少年没再说什么,简单道:“走吧。”
书记官奇道:“他是把你当小弟了吗?”
于阶白:“话说多了瞎得更快。”
三人的目的地是教堂的西殿,那里存放着卡布索尔所有的历史。
早上的唱诗声已到了尾声,孩子们的声音还剩一点残韵。阳光从雕花的窗柩落下,刚好把光尾镀在少年身上,他的黑发呈现出蜜一样的光泽感。
他看起来太不真实,于阶白想,他应该在画上。
就像那些叶片结冰的冷杉树,光撒在上面造出虚幻的景色,很快就随着温度的上升消失不见。
依据女巫的说法,她比于阶白要早两天到达这里。但因为害怕,她一直缩在教堂的房间里,只会在中午出门,去看望那位和她一起活下来的守护者。
西殿那间存放历史书籍的屋子一直挂着厚重的锁,据说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看守,同时他也负责整理这里的历史。
莉莉安小声道:“我没见过那位老人,但阿斯说他脾气很坏,一般不会给人开门。”
少年突然道:“他叫什么名字?”
莉莉安没反应过来,还有些呆愣,“什么?”
“那个老人。”少年轻声道。
莉莉安避开了他的眼神,“卡拉,卡拉·卡维尔。”
不知道为何,她有点惧怕这双漂亮的黑眼睛,虽然它的主人看起来无害,但它仿若一汪深潭,藏着许多东西。
就像你能透过那双眼睛审视自己。
少年唔了一声,“走吧。”
莉莉安急急阻止道:“等等,关于女巫的事,我们可以先在教堂找人问一下。”
“万一......”
少年的那双黑色眼睛看得她无端紧张起来,“我有点担心。”
于阶白安慰性地拍了下她的肩,“别担心,莉莉安。”
“可......”莉莉安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好吧。”
西殿比起他们所居住的东殿来得更加破旧,外墙的砖瓦已经脱落大片,门口竖立的女神雕像应该是后来补的漆,斑驳不匀的一层附着在满是伤痕的丑陋脸庞上,平添了一分诡异。
藏书室占据了二楼的大半部分,能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看见屋内的一点轮廓。
正门被一把厚重的黄铜锁给锁住,还缠绕着两圈生锈的粗壮铁链。
女巫蹙眉道:“不如我们......”
于阶白正摩挲着口袋里的怀表,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下,他疑惑地一偏头,接着便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他问道:“你?”
少年望了眼黄铜锁,又看向于阶白。
于阶白摊手:“我没钥匙,看我没用。”
少年淡定极了,冷冷的嗓音传来,“想其它办法。”
于阶白:.......
最终那扇门还是打开了,用的什么方法姑且不提,但于阶白得到了书记官发自内心的称赞。
它是这样说的,“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神奇的技能。”
于阶白关上门,将粗重的铁链放在了门边。他嫌弃地甩了甩满是锈味的手,走进了藏书室。
上下两层,许多书架林列在眼前,空挡处夹杂着一些桌椅。一张杂乱的小桌藏在偏远的角落,屋里散发着一股老旧的陈腐纸张味。
少年径直朝二楼走去,纤瘦的身影很快隐藏在了层层书架后。
书记官啧啧感叹道:“他只把你当成一个开锁工具人,甚至都不愿意和你说一声谢谢。”
于阶白看了眼少年消失的拐角,跟着走了上去。
这里的楼梯仿佛存在了好几个世纪,老旧吱呀声让人牙酸,仿佛脚下随时会踩个窟窿出来。
站在窗边看书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手上的书了,自然得仿佛在某个正常图书馆。
这里的书籍众多,却并不杂乱,按着年份和种类排好了序。于阶白随手拿起一本,落了他满手的灰。
如果要找女巫的消息,得追溯到一百年和七十年前。
一个是她的诞生,一个是她的报复。
于阶白根据书架提示找到了书,它们整齐地堆在书架最高层,旁边还放着爬梯。
历史以十年为界限,每十年便是一本书。
一百年前的那本多出了个空,于阶白只好拿了七十年前那本。
他站在爬梯瞄向那个看书的身影,碰巧,少年也抬头看向了他,眼里像是有雾气重叠。
隐隐有一种偷窥被抓住的错觉,于阶白欲盖弥彰地偏开了头。
从手写的历史书中,于阶白看出了七十年前的这位仁兄的狂躁。
奇怪的是,这本书里提到了那场灾难,却对女巫没有过多着墨,只反复强调她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更像一个符号,而不是一个罪人。
于阶白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迷雾重重,关于女巫的历史,是被刻意掩盖了么?
他跳下楼梯,几步到了少年面前,“小孩儿,书给我看看。”
对于他这个极度没礼貌的行为,书记官嗤之以鼻。
少年把书给了他,低声道:“伊斯”
于阶白:“?”
少年冷声道:“我的名字。”
“好的,伊斯先生。”于阶白一字一句道。
他带着书下了二楼,走向了那张杂乱的小桌。桌上七零八落的一堆,干涸的墨水瓶滚在墙角。
于阶白一张张翻过,纸张上的笔迹先前工整,然后越来越狂乱,大多是在歌颂女神,没什么特别的。
最后一张只剩下一半,结合着变狂躁的字迹来看,写作人的情绪出现了极大转变。
他在右桌脚找到了那团废弃的纸。
将其平整地展开,刚好是剩的另一半。上面大多数字被黑漆涂满了,只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
欺骗和虚妄。
正当他准备去其它地方再看看时,藏书室的门被打开了,愤怒的老人走了进来。
“你们这帮闯入我书房的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