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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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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在医绝被晾了一个时辰后终于被带入皇上寝宫。
“草民参见陛下,因草民双腿有疾,不便行礼,望陛下恕罪。”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双腿有疾?连自己腿都治不好的能是什么神医?真当朕好糊弄吗?随便一个人都敢带来见朕。”医绝抬眼看去,一张精明的脸,却满布病容。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将这江湖庸人拉下去。”
一旁的太监正要招呼侍卫,医绝不急不慢的开口道:“陛下可曾听过神针初雪?”
“慢着,你是说你有神针初雪?我凭什么信你?”
“草民师从江湖鬼医贺桂,他是当年拥有神针初雪的贺堂主贺朗的亲哥哥。陛下对于贺朗这个名字想必还有那么一些些印象吧。当年您为了得到神针初雪,可是派来俊臣把贺堂灭了门啊。贺朗当年因不满贺桂的行医风格与之闹翻,之后贺桂抢走神针初雪,自此漂泊隐匿于江湖。而贺朗认为兄弟倪墙争实乃家丑丢失神针也会影响贺堂的名声,便瞒下了这个消息。贺桂已于几年前被我所杀,神针自然在我手中。”
“你拥有神针,却依旧治不好你的双腿,看来这针也称不上神。”
“当年不治这腿是为了示弱,让贺桂降低防范之心。如今草民早已将他送去见阎王了,那这腿治与不治于草民而言并不重要了。这种心态料想陛下应该理解。您已然登上帝位,那性别对您而言也不重要了吧。陛下千古第一人以女子身份称帝,不就是为了向天下人证明,女子也可以当皇帝。那草民以双腿残疾之躯成为神医又有何不可呢?”
“大胆,你这刁民怎可与陛下相提并论。”一旁的太监说道。
“无妨,你这神医朕倒是有些喜欢了,那你便上来瞧瞧朕这病,也让朕见识见识你的能力。”医绝上前为皇上切脉,又观其气色舌苔,问了问他的日常起居饮食及不适症状,思虑良久。皇上问:“朕的病,棘手吗?”
“回陛下,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敢欺君?”
“自然不敢,陛下这病患上已有许久,宫里的御医也为您诊治过,其实陛下的身体究竟陛下应该心里有数。草民若说能够根治,您心里也是存疑的,若说束手无策,您也是不信的。无论给出什么回答,在您心里都是欺君。所以想请陛下您给个准话,草民才好回答。”
“你被江湖人称作神医,又拥有神针初雪,朕怎会对你疑心。”
“自古能成帝王者,皆疑心多虑,如此才可稳坐江山。”
“你这神医医术不显,嘴倒是挺甜的。” 站在权利顶峰的人最是享受夸赞,他不会在意你是不是真心的,他听着舒服就行。
“陛下受用就行,草民接下来的话您可能不爱听,但皆是实话,是草民力所能及的极限了,望陛下屏退左右。”太监听罢正想开口,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去。
“陛下心里应该明白,您的身子已时日无多。”
“自然,不然找你来干嘛?”
“草民终究乃一介凡人,斗不过阎王爷,只能为陛下多争些时日。”皇上听后看着医绝,她低着头,看不见她的神情,过了会儿问道:
“你能争来多久?”
“六个月。”
“好,开始治疗吧。”等医绝治疗完毕,写完药方,刚交到太监手上,就被抓住从轮椅上被推了下来。医绝不解的抬头,皇上嘲讽的说:“你真当我这么好说话啊,为我争些时日。呵,你刚才说这已经是你力所能及的极限了,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是无用之人,既然你活着已无用处,不如亲自去见见阎王爷,再为我挣些时日吧。拉下去。”
医绝刚就觉得不对劲,武皇那么心狠手辣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相信她了,本以为是人之将死其心可善没想到是先礼后兵。眼看她就要被拉出门口了,医绝突然出声:“陛下,刚有一言草民没说,其实那神针初雪,是一件兵器,它不能起死回生,却能杀人于无形,我既然敢一个人入这宫门,我就得保证我得活着出去,我自私的很,若是我今晚注定要与阎王爷见上一面,那必定得拖着您走一遭。现下我只要一被带出这个门,你就必死无疑。你们朝堂上有朝堂上的算计,我们江湖也不遑多让。”
侍卫见皇上并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就继续将她往外拖,医绝突然开始倒数:“三、二、一。”只见武皇突然喷出一口血。所有人顿时都慌了,都涌向了皇帝。太监立马召人去请张易之过来。被扔在门口的医绝暗自松了口气,幸好时间掐的正正好,那口污血救了她的命。
古砚,我答应你要好好活着,就一定不会食言。
等花应冷和左左等到医绝出宫门时,已是第二日清晨。医绝一身狼狈,满脸倦容,看见他们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李赦呢?”看到两人闭口不言,神情严肃,便知道可能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左左见花应冷局促的样子,心知他还没准备好和医绝说,连忙道:“我们先走吧,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先生也疲累了,不如先回去修整一番。”医绝摆手道:“不必,先送我去李多祚府上,他要我办的事我完成了,该他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花应冷,吸了口气对医绝说:“砚清,对不起。古桑她…她死了,都是我的错,我愿一命抵一命,随你处置。”医绝听完没作声看向左左,似乎是在询问花应冷说的是不是真的。左左也严肃的点了点头。
医绝闭起眼睛,似是在缓一下这个消息,开口问道:“谁杀的?”
“她…是自杀的,当时李多祚派羽林军去大理寺抓古桑,李赦与之周旋,后来李多祚亲自来了,识破了古桑女子身份,李赦想要护着她与李多祚交起手来,我见势不对,便来找左左一同前去营救,没想到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古桑不知为何自刎了。”医绝听着花应冷的叙述,再加上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以及古桑的死讯,忽然间所有的疲倦感侵入四肢百骸,眼前一阵晕眩便昏了过去。
等医绝醒来时,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了,此时房里只有她一人,左左和花应冷都在灵堂与阿十一起为古桑处理后事。
医绝她躺着看着床顶,似乎在透过床顶看别的什么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古砚,对不起,我没能护住你的妹妹。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我对李多祚提要保她,他就不会为了牵制我而去抓古桑,甚至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古桑的存在。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古桑还会活的好好的。她本可以走出黑暗的,是我又把她推了进去。你也本可以恣意于江湖,是我把你带进了南山谷,毁了你的一生。青良青月也是本可以安安稳稳的长大,是我让他们兄妹分离受尽苦楚。我爹娘也本可以活下来的,是我把他们送上了绝路。我可真的是个祸害,对不起。”
原来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三个字是本可以。等阿十拿着药进屋时,医绝早已经收敛好情绪,坐在了床边。
阿十惊喜的快步走到床边:“先生醒了,刚好这药刚煎的,快趁热喝了吧。”医绝嗅了嗅药,嫌弃的别过头:“这药量开的不对,什么狗屁郎中开的药。拿去倒掉,顺便把花应冷和左左叫来,我有话与你们说。”
阿十见医绝不肯吃药:“先生,你既看不上别的郎中开的药,那你重新开一幅,我去给你重新抓药重新煎。”
“不必了,本也无需用药,我只是太累了,你快把他们叫来。”阿十将左左与花应冷叫了进来后,医绝严肃的说:“我们得赶紧离开洛阳,我昨日在宫中可谓是生死一线间,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本以为能让大家都安全的走出洛阳,却没想到害死了古桑。”
“砚清,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现在不是追究到底是谁的错的事,既然李多祚背信弃义,那我也没必要再以礼相待了。应冷,你让洛阳的探子多多注意,李多祚与张柬之恐有大动作,他们师出无名,肯定要拉上太子李显。这位太子李显,你可有关于他的消息?”
花应冷想了想:“他没什么太多问题,就是太窝囊了,眼看这武皇年岁甚高,反正这皇位迟早要落在他头上的,他会同意与他们一同逼宫吗?”
“就是因为他窝囊,才更有可能。武皇式微,李显等得起,李多祚和张柬之可等不及,他们巴不得早点把武皇拉下来,把武氏一族赶尽杀绝。若是他们控制了武皇,推他上位,他难道还会不同意吗?”
“说起武氏一族,我倒是想起一个情报,太子虽是个窝囊废但太子妃韦氏似乎野心颇大,一直在暗中接触武氏中人。若太子继位,想必这个韦氏有可能想成为第二个武皇。”
医绝听后思索了一下:“太子与韦氏可有儿子?”
“有一子,李重润。已于几年前被武皇杖杀。”
“哦?既然韦氏野心颇大,其子又被杖杀,新皇继位立太子只得是庶子了?她一定咽不下这口气。”
“最有可能之人是太子庶长子李重福。”
“他极有可能会被韦氏当成靶子,李显继位,他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太子之位必定坐不安稳。李显可还有其他子嗣?”
“还有三子李重俊,四子李重茂。这两人,若是要挑出一个与之抗衡的,我觉得最有可能是李重俊。”
“那你派人暗中多使些手段让李多祚与其联系上。李重俊看见他兄长李重福的下场,应该不会坐以待毙。倒时就让他们鹬蚌相争吧,到时不论谁赢,李多祚的下场都不会好过。这朝局眼看就要乱了,我们走之前怎么能不再添一把火呢。”
医绝在宫中医治了武皇,按照与李多祚商定原定的计划令她回光返照,当然武皇只以为医绝是真的有能力治她的病。但武皇已然病入膏肓,最多只能借十日而已。
医绝开的药方能使武皇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等到她感觉身子已与健康无异之时,第二天便会直接油尽灯枯。而武皇在身子大好之前是绝对不会放松对医绝的看管的,所以十日后的晚上,就是他们离开洛阳的最佳时机,也是最后的机会。
医绝与花应冷还有左左共同商议在这十日内日尽量做好准备,在李多祚他们政变成功李显继位后,安排好人及一些计划离间他们。刚变动的朝局总归是不牢固的,所有的身份地位都是朝不保夕。而此时的阿十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医绝看了眼阿十,问道:“你跟我们一同离开洛阳吗?”左左和花应冷没想到医绝会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于是他们也看向阿十,阿十也望向他们,随即暗下决心,说道:“这次,我可能与大家不顺路了。”
左左和花应冷都惊讶的望着阿十,似乎都不相信,这个从一开始就跟大家一路走来的人,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忽然就说与大家不顺路了。他真的太没存在感了,一路上除了给大家做吃的,偶尔发发善心之外,似乎都要忘记他存在的意义了。但若是真的没有了他,大家又有些空唠唠的,就好像肚子饿了,吃了再多的食物都填不满的那种感觉。
阿十看着他们有些许失落的样子,开口说道:“我阿十也没什么本事,这十天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是希望你们在这十天里再忙也要记得回来吃饭,就让我最后再为你们做做饭吧。”
这时花应冷率先开口,用一股戏谑语气打破这略显沉重的别离感,说道:“你小子,该不会是被洛阳哪家小娘子钩住了魂吧?还是被洛阳的奢靡之气所迷了眼啊?生分了,都不告诉兄弟我。”
阿十连忙脸红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别瞎说,老是拿我开玩笑,我先走了,炉子上煎着先生的药呢。”一边说一边逃似的出去了,坐在药炉子前,拿起扇子一边扇着一边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原来所有的分别都是如此难受,死别如此,生离亦是。”
阿十抬头看向屋内,屋内的三人也都正巧看着他,医绝坐靠在床边发髻还未曾梳起,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刻,左左抱着剑站在窗前,花应冷扇着扇子倚在门边,此时恰巧一阵轻风吹过,他们的衣袖与发丝微动,耳边伴着树叶的响动及鸟儿的啼鸣。
阿十忽然觉得这个画面十足的温馨与美好,美好到可以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