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鲲之翼》予炟

7、画风不太对啊

　　新城和老城区果然不一样，放眼望去，极是开阔。

　　纵使马路中间的绿化带里种着的棕榈树，已经长的很高大，但一点也不影响视线，反而多了一些南国风光的情调。

　　也许是因为周末放假的人多，也许是因为夏天的早晨人们赶早凉，江边不像想象中的那么荒凉，反而到处是晨练、游览的人，倒是有几分热闹。

　　进入别墅区的路，路面变窄，只够两辆小车交汇而行。

　　道路两边的高耸的银杏树的叶子葱绿如滴，盛夏的艳阳透过茂密的枝叶，星星点点地洒在柏油路面上，像一颗颗闪亮的星星。

　　绿树环绕，鸟语花香，黑白的喜鹊在道路两边的树枝上，飞来飞去，一点也不怕来往的车辆和行人。

　　有几家休闲会所藏在茂林里，门院设计别致新颖，一看就是有钱人闲暇时来消遣度假的地方。

　　“我们应该也有很多年没到江边了吧？没想到现在这边建设的这么好了。”

　　莫肖默按着莫弘鲲的指引把车停在一栋三层红砖的独栋小楼前，下了车，“从过江大桥走，开车也就才一个多小时，还挺快的。”

　　“环境倒是不错……”

　　不得不说这里给贺雅兰出乎意料的心旷神怡, 特别是站在这三层小红楼前，眺望不远处的水天一色的江面，穿过树林的风吹在脸上，清爽凉快，还夹带着绿植野花的芬芳。

　　贺雅兰深深吸了一口气，曾经那颗百般反对抵触的心也微微放松了一些。

　　“对吧？对吧？我就说这里蛮好的。”莫弘鲲不失时机地朝贺雅兰送去讨好的舔脸。

　　“租房容易，要把工作室做好不容易，以后花心思的地方多着呢！”贺雅兰白了儿子一眼，率先推开院门，朝屋内走去。

　　入门刹那，贺雅兰又心疼起儿子来：“这还真是毛坯，连内门和卫生间都没有装修，怎么住人啊？”

　　“毛坯房……不都是这样……”莫弘鲲小声嘀咕一句，又扯着嗓门兴奋地大声说，“爸，妈，你们看这个大厅和这么多空房间，可以做展厅，没有内门刚好，要不然像住家户一样，我还要拆呢。”

　　“那你总要上厕所吧？”看着儿子兴奋地样子，贺雅兰又是心疼又是无奈，“肖默啊，你打电话给你那个开装修公司的同学，让他来看看，简单装修一下要多少钱……”

　　“哎！哎！老妈老妈，不用找装潢公司。找装潢公司那还得了，我装修的那点钱，做他们利润，他们都看不上呢。”

　　莫弘鲲连忙阻止，“我工作室你们不用操心，宋琦和我都商量好了，他过来给我帮忙，从网上买点材料，我们自己动手。

　　都是画画的人，平时自己钉画框刷画布，这装修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刷个墙吗，我在网上看过了，装坐便器什么的，网上都送货上门，包安装，没什么复杂的。”

　　“你说得倒容易，这水电都没有装呢！”看儿子说的轻描淡写，贺雅兰更加生气，“还有你别什么都宋琦宋琦的，要不是他抢了你的留校名额，你哪用得着开工作室！”

　　“妈，留不留校又不是宋琦决定的，这怎么能怪他呢？”莫弘鲲辩解，“再说，我们原来一个宿舍就处的不错，他是好心好意帮我，你不也常说让我多交自己的朋友，相互好有个照应。”

　　“那交朋友也要看人，我看就是他在后面捣的鬼！”提到留校，贺雅兰更是愤愤不平，对这个宋琦同学更是不信任。

　　“没有证据的事，不好随便乱说，给人听见不好。”眼见硝烟将起，莫肖默连忙打岔，“我来打电话问问我们学校水电工出不出来做活，他们要是做，肯定会便宜点。”

　　“哎，你别动不动就找学校的水电工，后勤上那些人的素质，无事生非，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一点事都能造出事来。”

　　想起徐凤珍那张阴切切的脸，再加上匿名检举信的事，贺雅兰心里就是厌恶，“宁愿多花钱找外面人，也不能再让谁悄悄使坏了。

　　弘鲲开工作室的事，在学校还是先不要声张，等他做出一点成绩出来了，再说也不迟。”

　　“爸，妈，你们真的不用替我操心，我都大学毕业，自己开工作室的人了，我自己能行！”莫弘鲲又摇着贺雅兰的胳膊，舔着脸，“我虽然是妈宝，我又不傻。”

　　“我就是怕你没进社会，不知道社会险恶……”

　　抬眼望着儿子一米八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大个头，还像小时候一样撒着娇的胖乎乎的脸，贺雅兰又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好好好，你不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我跟你爸也不是有钱的地主！我跟你爸都不管你，让你自己折腾！”

　　“就是，儿子大了，遇事总要自己面对的，正好学着怎么成长。”莫弘鲲一向就不赞同贺雅兰对儿子什么事都是大包大揽的态度，真怕他以后跟自己一样，遇事没有一点主见。

　　“莫老师，贺老师，你们都在呐。”不知道什么时候，宋琦抱着一卷白色的护导线站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工人装扮的人。

　　“吆，是宋……老师啊。”心中虽然一肚子意见，但是人杵到了面前，贺雅兰脸上还是堆出了笑容，只是口中这称呼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小宋”、“小琦”、“宋琦”那般叫的亲热。

　　“贺老师，您叫我小宋就好了嘛……”突然被唤作“宋老师”，宋琦面上一红，“我带水电工过来，帮弘鲲看看工作室的水电要怎么做。”

　　“都工作了，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哪还能叫小宋？”贺雅兰笑的很是客气，“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应该的。”宋琦的心里掠过一丝尴尬，赶紧将脸转向莫弘鲲，“哎，弘鲲，你的装修图画出来了吗？”

　　“那必须的啊。”莫弘鲲从大裤兜里掏出折叠的方方正正的图纸，打开。

　　“那你们忙吧，我和贺老师就先回去了。”莫肖默拉住正要往图纸跟前凑的贺雅兰，急忙道别。

　　“我……”贺雅兰诧异地看了一眼莫肖默，看到他阻止的眼神，也只好说，“我们就先回去了，工作室，你们多用用心，考虑周全点。”

　　“放心吧，爸，妈！”独自做主，第一次创业，莫弘鲲可巴不得爸妈早点回去呢，免得又要在自己面前唠叨些什么，“那你们走好，慢点开车呀。”

　　“你把车留给弘鲲，我们坐车回去。”才走出两步的贺雅兰拉住莫肖默，“他们装修，有个车买买材料什么的方便。”

　　话风不太对啊？！莫肖默笑了，贺雅兰果然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一边反对儿子开工作室，一边又心疼儿子，以后这辆车就不归自己咯。

　　* * * * * *

　　只要不要好，装修是很快的。

　　按照莫弘鲲的话说：“所有的装修都是衬托我的画的，只要墙上挂满了我的大作，即使是，墙壁没有粉刷，也会蓬荜生辉。”

　　何况，楼上下三层，外加地下室还都被假模假样地涂了一层大白涂料呢。

　　仅仅用了一个星期，莫弘鲲的工作室就已经装修完毕。

　　一间卫生间，一间卧室，一间茶水间兼厨房，做了简易的设施装备，其余的房间一律涂白，钉上挂划线，当作展厅。

　　自己做些陶泥罐，配上从屋外捡回来的树枝和野花，工作室倒也像模像样。

　　美中不足的就是墙上空白太多，还没有挂上作品。

　　想起作品，莫弘鲲又有一丝遗憾，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画了两幅满意的油画，却被一千块就卖了。

　　对比装修中花钱的速度，一千块真不是钱啊，却买了自己用大半年时间和心血创作的两幅画，想起来，心都痛！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两幅作品再买回来。

　　不过，虽然现在口袋里仅剩下区区的五千块，自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了，这是自己迈出了艺术家之路的第一步！

　　莫弘鲲躺在工作室的新床上，十分兴奋，又十分疲惫。

　　装潢工人说，这楼上下连地下室一共四层，光刷涂料工钱就得要一万六，全是自己一个人涂完的，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算是在一个星期内赚了一万六啊？

　　* * * * * *

　　黑夜就像覆了一层灰蓝色的薄纱，所见皆笼罩在玄藏色的高深莫测里……

　　满街的人潮如汐，却又寂静无声。

　　街道两旁店铺的灯黄如清冷的月，照在拥挤的人的脸上、身上，便如镀蜡一般生硬，凝固了各自的表情。

　　明明看见他们的嘴巴在动，莫弘鲲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莫弘鲲的双腿有些虚脱无力，双臂朝前伸去，想抓住一个行人来问，偏偏怎么也够不着。

　　望着到了身边又自动退去的人群，莫弘鲲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助。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街市？

　　忽然，远处，人群躁动起来，拥挤的人群迅速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空道。

　　“得……得……得……”一阵马蹄声划过寂静的夜空，由远而近。

　　莫弘鲲遁声望去，是她？

　　马蹄声只是在自己的面前停顿了一下下，便又，径直去了……

　　骑在马上的人，其实看的并不真切，但是……是她，一定是她，就是她！

　　莫弘鲲目送一人一马渐渐远去，心里莫名地温暖起来，就像冬夜里喝了一杯温暖的奶香味的红茶。

　　“画风不太对啊……”莫弘鲲翻了个身，将头塞进了枕头下面。脸，有点烫，应该是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