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客栈》蜜柑

30、第 30 章

　　一阵拖拽感唤回了连钰游离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听见李谦说：“连钰，那里有个死人。”

　　“死人？”连钰朝李谦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他们已经走出了狭窄的通道，站在一片开阔的场地。

　　说是开阔，也不过比通道宽敞个三五倍，突兀的位于通道尽头，而这片开阔场地的前方，则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李谦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他不知道是否该继续走下去。

　　“连钰，咱们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这里，你看，前面依旧没什么光线，电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你是否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

　　“哪有死人？”连钰却答非所问。

　　李谦指着开阔场地尽头与黑暗接壤的地方：“那里，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

　　连钰走过去，蹲在尸体旁边：“李老板啥时候这么胆小了，眼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了。”

　　李谦跟着走过去：“不过一个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哎...这尸体怎么有些眼熟？”

　　焦鸿羽没有跟过去，只远远看着，他听李谦的语气就有些不妙，难不成是雇佣兵的尸体，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了？

　　连钰呵了一声，嘲讽：“这尸体风化成这样你还能认出来，李老板果然不是凡人。”

　　“别的不好认，不过这个烟袋我还是能认出来的，这不是那会儿给咱们当向导的客栈老板的么？”李谦拿起一个东西递给连钰：“奇怪了，八年前他不是死在蛇群里了么？怎么又跑这来了，难不成他没死，而是真的找到了宝藏，最后却不知什么原因死在这里？”

　　连钰：“我也是很奇怪啊。”

　　两人蹲在那里小声交谈，细小的声音却好似炮弹一般在焦鸿羽耳边
　　炸开。

　　一段话七零八落的落在焦鸿羽的神经上，变得断断续续。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把听到的话分析、重组。

　　烟袋...客栈老板...死了...

　　符合前面两个条件的，在整个漠北，只有王雨轩。

　　而王雨轩...死了...死在八年前的蛇群里。

　　不对不对，王雨轩没死，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吵了一架。

　　烟袋…一定是李谦认错了，王雨轩的烟袋一直在手里，怎么可能在这个死人身上，嗯，一定是李谦错了。

　　焦鸿羽直眉愣目的冲到蹲在地上的两人间，抢过李谦手上的烟袋，细细的分辨起来。

　　一边的连钰看着焦鸿羽挑了挑眉：“哦对了，你一定认识这个烟袋吧，这是不是王雨轩的，如果是，那么地上这个人就是了。”

　　焦鸿羽看着手中的烟袋，越看越心惊。

　　那上面的不少磕痕都是他的杰作，没人比他更清楚，这确确实实是王雨轩的烟袋，不过上面多了风沙的侵蚀，少了人的保养，已经腐朽的相当严重了。

　　可不对啊，明明几天前，王雨轩还烟不离手的戴在身边的...焦鸿羽疑惑的看着连钰：“这是轩哥儿的，可轩哥儿明明一直戴在身上的啊，你之前不是也看到过么？”

　　连钰‘切’了一声：“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什么轩哥儿，我没见过，更别提什么烟袋了。”

　　“你骗我！”焦鸿羽大吼一声：“连钰你太卑鄙了，我知道你讨厌我回来抢了轩哥儿，可也不能不顾事实胡说八道，轩哥儿他明明就在客栈里好好的...李老板，你也在客栈看到过他的吧。”

　　李谦看着焦鸿羽，面上是些许不耐烦：“我没见过，来客栈这么多天了，我没见过你所说的那个轩哥儿，不过八年前我倒是见过他。”

　　“八年前？”焦鸿羽有些懵了。

　　李谦：“八年前在车站，你跟我聊天说去过金沙滩，我想找你担任向导，你不是拒绝了，后来我就去漠北客栈找了王雨轩，他跟我一起进的金沙滩。”

　　“然后呢？”焦鸿羽第一次知道这事，不禁恨起自己口不择言起来：“之后怎么了？”

　　李谦摆出一副沉痛的样子：“那次没有这次顺利，我带的人全部折损进去了，王老板遇见蛇群，逃跑不及，没有跟上来...我和连钰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唉，时运不济，你要节哀。”

　　李谦说完转身走到通道那头，留焦鸿羽在尸体旁：“正好咱们暂时休息一下，你也好跟王老板告个别，咱们一会儿让他入土为安。”

　　焦鸿羽颓废坐在风干的尸体旁，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尸体不是轩哥儿的，因为自从他回漠北后，每天都和轩哥儿在一起，可...若这尸体不是轩哥儿，那烟袋怎么解释？

　　对了，找标记，轩哥儿的身体他最熟悉了，轩哥儿有标记的，就在左手腕部。

　　这个尸体一定没...焦鸿羽颤抖的手下，尸体左手腕处赫然有一道横贯着的疤痕。

　　连钰的声音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传来：“李谦在车站听了你的话就心动了，结果你要出去闯荡，他只能去找王雨轩，王雨轩本来是不愿意去的，李谦拿你威胁，他没办法，只能屈服...哼...丧身蛇群，说的好听，危难之际我都能推出去，王雨轩更是个替死鬼罢了...”

　　焦鸿羽头痛欲裂，那些话时近时远，却又仿佛一道道重雷不断落在耳边，心脏阵阵抽痛，呼吸更是仿佛刀般反复在胸口上割动，冷汗自头上流下滴进双眼，他却不敢眨，只是徒劳的看着那个干尸，看着那个烟袋，看着他手腕上那个刺眼的疤痕。

　　半响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连钰，连大哥，这个尸体不是轩哥儿，你给我证明一下，毕竟，你和轩哥儿在漠北客栈呆了那么多年，是吧，你给我证明一下啊...我求求你了。”

　　“哦”连钰悠哉的抱起双臂：“我怎么帮你证明？证明这尸体并不是你亲爱的轩哥儿，证明他还在漠北客栈活的好好的是么？”

　　“嗯嗯。”焦鸿羽犹如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般希翼的看着连钰。

　　“不好意思，我帮不了你。”连钰耸了耸肩，满脸的戏谑：“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你么，因为你这个人自私薄情，却又虚荣自大，除了吹牛一无是处。八年前，你在车站吹牛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王雨轩成了李谦的目标。当王雨轩在金沙滩垂死挣扎时，你在哪呢？是不是正沉醉并享受着外面的繁华世界...哼...我记得那是我们进金沙滩的第八天，王雨轩的食水已经断了一天，可我和李谦还有不少，我背着水源，偷偷的给了他一些，他神志已经有些恍惚，把我当成了你，竟然说起了胡话，他说什么来着？”

　　连钰歪了歪脑袋，在焦鸿羽泪眼迷茫的看向他时才缓缓道：“他说：‘鸿羽，我很想在树下等你，很想很想，可现在我做不到了’，他还絮叨了一堆，说什么要你不要怪他，他没有等你不是因为气你离开...后来他清醒了点儿，让我帮他一个忙，等他死后，一定要把他的尸身带回去，哪怕烧成灰也要带回去，埋在那颗歪脖子白杨树下……”

　　歪脖白杨树下、凸起的小土丘、阳光漫洒，风沙依旧，那个本该等在树下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啊~~~”焦鸿羽捂着头，发出似野兽嚎叫的一声哀鸣。

　　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