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荷塘初见 ...
-
驿站后面有一处不大的荷塘，莹莹的水面荡漾着几多粉色或是雪色的菡萏。月华如潋，静静的泄在荷叶与花上，看着就像是在牛乳里洗过一般，透着诱人的粉。
塘边还有几丛半人高的芦苇，微风吹来，一丛丛芦花随风摇摆，就像是黑夜中的精灵，妖娆而神秘。
我慢慢的挪动步子，一点一点的向塘边走去。
越往近走那些悦耳的蛙声就约听得亲切。
真的有‘芦花香里听取蛙声一片’的意境。
‘咚’
坐在塘边，我随手丢着身边的石子，被我打搅的青蛙纷纷跳下荷叶，另寻一个清净的地方。
没有了蛙声，四周显得格外的寂静，就连远处驻扎的士兵们欢笑的嘈杂也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都有自己的快乐可以体验。就连那逃跑的蛙也可以再别处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地，只是换个地方，它同样可找到一个适合自己唱歌的叶子。
而现在的我，离开了子幽，还能做什么呢？
父亲死了，那可以算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得不到亲情带来的快乐。
林嘉义死了，无尘也不在身边，而我的事情他们也不能全部为我分担，我得不到友情带来的快乐。
赋子幽虽然是子期转世，但他早就没有千年前的任何记忆，对于我，他不过才是相处半月之久。我们互相不是那么的心有灵犀，他无法了解我内心的感受，我得不到爱情带来的快乐。
那我要到哪里去寻找我的快乐？
还是说这就是我的人生？
以前的我无欲无爱，而现在我越来越贪心，妄想得到时间所有美好的东西。然却不知，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便是自己永远得不到的。不是自己的，只能远远窥视的东西，永远能激发人本身就存在的独占欲。
方熏！你不是懦夫！伯牙！你不是胆小者！
我在心里为自己打气道。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以前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我可以的，不仅是作为方熏，也包括伯牙。
好，不管那些无谓的东西，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出发。至于赋子幽，他不理解我那就是他的事！
打定主意，我起身往回走。
不知何时，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
他长得很妖艳，不似女人的娇柔，而是单纯的魅人。而眉宇间凌厉的光芒更是透露着主人的不凡，神圣而不可侵犯。细腻的皮肤，在月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晕，仿佛镀上了一层瓷。站在茂密的草丛间，他一身玄衣几乎与黑夜融合，而那泛光的皮肤更是明显。
几乎在那一瞬间我就要以为他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你是谁？”定了定神，我收回自己好奇惊艳的视线，警惕的说。他绝对不是随军人员，而现在这里是军队的驻扎地，一般的百姓是不允许靠近的。再说，他的衣饰怎么看也不像是唐朝的传统服饰。
直觉告诉我他是敌人。
他展露一个倾倒众生的的笑，道：“在下听闻这次大皇子出征带着一个绝美的军师，处于好奇前来看看。”
绝美的军师？我脸上有无尘为我做的易容，说的定不会是我，那么就是无尘咯？
“你找无尘？”我问道。
他伸出葱削一般纤细的手指轻晃道：“无尘自然是出尘美人，但还不足以说是绝美。”
不是无尘？那我猜不出了，难道赋子幽出征还带了别的军师？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再说了，现在这里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我劝你最好快点离开，也好省却不必要的麻烦。”我好心提醒他，不经世事的我当然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九九，只能依着本能去做。
“谁说没有，我已经找道了。”他说。
“在哪？”
“就在这啊。”
就在眨眼的瞬间，那个本来离我数十步之遥的人已经来到我的面前，看着纤细的手臂悄无声息的环在我的腰间，将我揽在怀里，而我的挣扎却不能推动他半分。看似纤细无力的他竟然有如此力气！
“你……你放开我！”我厌恶的说。就算我现在不那么排斥被人的碰触但也不代表我可以接受陌生人的怀抱！
他调侃一笑，魅惑众生的脸庞上皆是春风般的娇容。
“你便是我要找的美人了，怎么样，愿意和我一起离开么？跟我走，我会好好疼爱你的。”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会跟你走。”我提高声音以显示自己的决意。
“难道你还在意那个不解风情的赋子幽？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可以加倍给你。”
知道自己是争不过他的力气，我放弃挣扎，说道：“你不是子幽。”
他先是一愣，而后继续面不改色的说：“真不知道那个人有什么好，竟叫你如此的死心塌地？”
子幽的好是你不知道的，他给了我没有的东西，让我的世界变得精彩。我在心里说。
“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管。”我是真的生气了。这个人除了相貌没有一处是值得我欣赏，与这样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
他叹了口气，松开钳制我的双手。
“这样的一个美人我是不会放过的。这次相遇实在是唐突，没能给你一个好印象，但下次，我会让你看到我最威风的样子。”他拢了拢自己披散的长发，然后说道：“我看你身上有伤，这可是上好的伤药，敷在伤处包你明天就会痊愈。”说着递给我一个银制的药盒。我没有接，而是防备的看着他。
他不介意我的敌意，微笑着将瓶子塞进我的手中，随后扬扬自己左手。
“这个就当是付我的药钱，还有，我的名字叫斥候翟尘。”
铜制的金属光泽在我眼前一晃，便随着他人影的消失而一并离开。
那是我家的钥匙！
“还给我！”我大声叫道。本想亲自追上去的，但身上的伤实在叫我做不了那么剧烈的运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自称是斥候翟尘的人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
“什么人在那里！”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大，被人发现了。
“无尘！？”他怎么会在这儿？
“小薰，这么晚了你一个热不在这里做什么？子幽没有陪你？”无尘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斥候翟尘的身影。
我本是在为自己被拿走的要是着急，听到无尘说道子幽，我顿时放下对钥匙的执着，转而为与赋子幽招架的事黯然失神。
见我这副样子，无尘了然说道：“是不是吵架了？”
“没……”我口是心非。
“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不愧是练家子的，嗅觉果然灵敏。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大腿处，因为只套了件外裤，方才走动了下伤口又裂开，鲜血已经渗到裤子上，染成了一个个小梅花点。
“是骑马留下的吧？”他似乎没多少惊讶之色。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为何不同我们说？”无尘有些责备的说。
“怕打扰你们。”我本来就没什么能帮忙的，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事子幽会烦心的。
“那也不能放任自己伤成这样啊！我们都是好朋友，出了事就要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才对。”
“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怎么去处理，我又不是万能的超人！
无尘抱着我往回走，边走边说道：“这件事子幽也有责任，你最好回去好好和他说一下也好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语言就是要让两个人相互了解才会出现。”
我将脸整个埋进无尘胸膛里，一路无言。
到了驿站，四下皆静，大家白天行军都很疲惫，早早的便休息去了，就连那些不安分的士兵们也都进入梦乡，不知不觉间已经没有了那些喧哗。
寂静的月光下，驿站的门口站着个人，紫衣翩翩，一身的霸气。朦胧的月光射到他略长的刘海上，投射出一圈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的眼睛，我看不出他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子幽，我先走了。”无尘将我放下，然后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赋子幽走开了。
“小薰。”
“进去吧。”我说，抓紧了自己的衣角，努力分解着自己的尴尬。
从来没有和人吵过架的我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
心里老是有个声音在问我：是不是真的该生气，是不是自己先错了。
但我知道自己没有错。
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赋子幽走过来毫无预兆的抱紧我。
“对不起……”
我的身体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僵硬得反应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看到他离开的背影，自己真的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不敢想象，没有他的明天会是怎样。
“嗯。”我愣愣的说。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摔下马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接住你的人是我。”抱着我走进驿站，他边走边说。
“为何？”我有些不懂，谁接到我不都是一样么？最起码我不会跌在地上。
赋子幽叹了口气，无奈道：“若是我摔下马，接到我的人是无尘你会怎么想？”
我想了想，理直气壮的道：“那我会感谢无尘。”因为他救了你啊。
赋子幽脚下一个踉跄，“小薰真是个傻瓜。”他笑道，嘴角上扬的角度让我想起了林嘉义阳光般的笑容。
“为什么？难道不应该感谢无尘么？他救了你，我还要反过来恩将仇报不成？”
“小薰在以前的世界里就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打开门，将我放在床上。
以前？好像遇到过。那次我头晕，是林嘉义扶了我一把。那时候我好像没有向他道谢，班上的那些人对我的态度很是不满。
“哦，有一次。”
“那时小薰是怎么做的？”他问道。
我道：“那时我什么都没有说就走开了。”那是当然的，我有没有叫他过来扶我，而且我很讨厌别人的触碰。不过现在某些人除外。
赋子幽给了我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以前的我很讨厌别人的碰触，也没有什么朋友，这种事情我怎么知道。”我小声辩解道。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
“你知不知道，今天看着无尘先我一步，我很是自责和……嫉妒。”
赋子幽握住我的手，在脸上来回抚弄。
“看到心爱的人在别人怀里……”
似乎以前很多言情书里也提到过，男主角看见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抱在怀里，那时男主角很愤怒，动手杀了那个男人，书上说是因为吃醋。
“你是在吃醋？”
赋子幽显得很开心，但隐约间也透露着无力：“你终于知道了。”
原来他这样就叫做吃醋啊。
“为我上药吧，走了那么远，现在伤口都疼得没了知觉。”我巧妙的转移了话题，两人之间的误会解开就没有必要再为误会而浪费时间。
赋子幽笑了笑，转身便去拿药。
“不用去拿药了，我这里有。”扬扬手里我药瓶，我说道。
赋子幽接过我手里的瓶子，眉头微皱。“这要是谁给你的？”
我好奇道：“难道是要有问题？”
“不是……唉，不说这些了，还是赶紧上药，明天还要早起。”见他不说下去，我也没有再追究下去，反正这药不是毒药就好。至于那个叫斥候翟尘的，照他的口气我们似乎还会再见面，到时候一定要把钥匙拿回来！
上完药，我与子幽简单洗漱了下，换了睡衣便双双躺下。
由于身边多了个人，我有些兴奋，难得的睡不着觉，窝在他怀里翻来覆去，直将那个人的气味全部笼罩在自己周围。
心，无由的欢快，跳动了十几年的却难得有这个雀跃的。
我知道是因为他。
子幽，子期……几千年了，分别了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在一起。汉江口两个人抚琴对酒的身影，孤独的坟墓寂寞的守墓人都不会存在。
“子幽，子幽……”不禁的，我竟然唤出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乐此不疲。
抱我的手收紧了力道，我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没有一丝空隙，就像两个连体婴儿一般。
埋首于他温暖无比的胸膛，我安心的享受他身上带来的气息。
有个人陪在身边驱走寂寞，真好。
现在我都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以前的我是怎么过来的，竟然能在那样的环境里，一个人默默挺过，那么寂寞的日子，我竟然没有疯掉。
“小薰又在想些什么？”兴许是疲惫，他的声音透着点点沙哑，听起来更显磁性。
“我在想有你在真好。”
“是因为我是你要找的子期么？”他问道。
我奇怪的看着他，以前怎么不见他提过。
“怎么这么问？你不就是子期么？”
“可是，你看我现在还像千年前的那个钟子期么？我没有他的躯体，没有他的记忆。小薰，时间是能改变任何事物，包括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更别说是千年的时间。”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在质疑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对你的感情千百年来都不曾变过，不然也不会浪费那么多的时间来寻找你。”回忆起以前的种种，我的心不禁的揪了下。没有尽头的寻找，崇山峻岭，大街小巷，空旷的宫殿，笔直的街道，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的走下去。怀抱着那具独幽之琴，我满怀着期待的过滤这来往的人群，最后只能抱着失望的心情与之擦身而过。千百年难耐的孤寂寻找，凭的不是别的，就是对那份无法释怀的爱情的执着！
赋子幽见我误会忙澄清道：“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对我的爱我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好了，不要再说了，好好休息，明天要走出长安地界才能到达下个驿站。”
“可是……”我还想辩解什么，赋子幽用嘴堵住我的口，道：“这件事你以后会体会的，总之我们现在在一起，我爱你这就够了。”
说罢他闭眼睡下，再也不说一句话。
看他不说话，我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倒是白天的折磨让现在的我精疲力竭，好在无尘白天劝我多吃了些干粮，现在只是身体乏，肚子道不饿。
现在也真的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
放宽了心，在他怀里找了个熟悉的位置，我安心睡下。而却忽视了头顶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眸里传来的难得的哀伤。
小薰，你还是不懂……这样的你，我该那你怎么办好？
还有这个药瓶……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章 荷塘初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