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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   行商们一早将山月关的消息传了回来,山月商行是飞云阁分部的事情再度被人们想了起来,一时间江湖传言又转了风向,平安在合江上听了一耳朵飞云阁如何,此前的传言又如何,此刻不得不在此感叹起人们的八卦精神来。
      待到了锦官城,杜克己憋了一路的水土不服终于发作了,晕的不省人事,下了船平安便直奔济仁医馆,老远便瞧见莫问仍旧穿着那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袍子倚在门框上嗑瓜子。
      莫问看见平安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嘴笑了,喊道:“哟!女侠好啊!”
      平安上前同他打过招呼,指着杜克己道:“救救孩子吧,晕船。”
      莫问将人接过来,一边查看一边问道:“女侠这又是去哪里闯荡了?怎么晒得这样黑?在下这里新配了一方护肤剂,要不要试试?”
      “护肤剂?你还有这手艺?”平安奇道,抬脚跨进医馆,左右望了望又问:“三叔呢?”
      “嘿嘿,也不看看我是谁,护肤剂这种小玩意儿,信手拈来嘛。”莫问将瓜子仍在一旁,倒了两杯茶水,道:“丐帮事忙,你三叔早不在这儿住了。”
      平安接过茶水,咕咚咕咚喝完,放下茶杯呼了一口气,道:“他的腿好了么?”
      “有你师兄送来的神药,加上我出神入化的技术,哪里好不了?”莫问答完,瞟了一眼默默跟进来后,立在门口的云峥,只觉那人仿佛周身冷冰冰的,便将手搭在平安的肩膀上,悄悄朝她使了个眼色,用口型问道:那人谁呀?
      平安用口型回了个:我师父。然后拍掉莫问的手,朝云峥道:“表舅,这就是我同你提过的那个大夫,叫莫问的。”又对着莫问道:“这是我表舅。”
      莫问看着云峥,极为客套的打了个招呼:“原来是表舅,幸会幸会!”
      表舅冷着一张脸,将莫问打量了一番,惜字如金:“幸会。”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莫问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二位请坐?”
      平安拉着云峥坐下,莫问在一旁悄悄打量,冷不防云峥突然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竟然从云峥的眼睛里看出了一股审视的意味来。
      平安丝毫没有看出两人之间的不和谐气氛,兀自问道:“你干爹呢?又不在?”
      莫问收回目光,道:“谁知道干嘛去了,那老头自从认了我这个干儿子,甚少来光顾他的医馆。”
      云峥起身,往药柜走去。
      莫问将杜克己扔在一旁,在一堆瓶瓶罐罐里鼓捣了一阵后喂了一颗药给杜克己:“行了,不严重,多休息。”
      “那,三叔的腿恢复得如何?”
      “早晚两次复健,恢复的不错,如今能跑能跳。”莫问看了一眼云峥,那人正拉开一个药屉,拿了一根首乌端详。
      平安点头,想起来那人来这里之前,是个外科大夫。看着这人一脸骄傲似在邀功,便起了逗趣的心思,低声道:“我虽然知道,可你方才说的护肤剂,并不是你的本行啊?”
      果然,那人脸上有一丝不自在,仍犟嘴道:“我好歹也跟着老头子好些年了好吧,这点子东西,小儿科嘛!”
      云峥啪一声将首乌屉子合上了,二人一惊,转头看过去,那人又慢悠悠地拉开了一屉子狼毒。
      莫问回过头,道:“哎,要试试吗?美白保湿,绝对一流!”
      平安抬眼,问道:“有添加剂吗?”
      “绝对没有!百分百纯天然!零添加!”
      平安撇嘴:“那我不要。”
      莫问急了:“哎!这你都不要?”
      “容易坏啊!这里又没有、那什么来着。”
      莫问摇摇头,道:“你说说你们这些女人,啊?整天吵着不要防腐剂的是你们,当真不添加防腐剂了,嫌存放麻烦的还是你们。”
      平安笑了笑,道:“不是嫌麻烦,万一要是放坏了,我用在脸上岂不是要毁容。”
      莫问叹了口气,将平安的脸看了又看,道:“你也就仗着你这副皮囊天生肤质好。”
      一旁又是啪的一声,二人再次齐齐转头,只见云峥又将草屋屉子合上,慢悠悠拉开了一屉子钩吻。
      莫问缓缓转头,用口型问道:他怎么回事?
      平安觑着云峥,摇头:不知道。
      啪的一声,那厢云峥又将钩吻合上了,走了几步,将一屉子独活拉开,捏了一片仔细端详起来。
      莫问的一双眼睛在那几个屉子间看了几个来回,对平安道:“你要去看三叔?”
      “嗯?”
      莫问起身,到药柜前拿了一包药交给她:“差点忘了,三叔的药快没了,你要去看他的话,正好替他带些过去。”
      莫名其妙接了一包药,平安站在医馆门口,看看云峥,又看看莫问,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莫问朝她使了个眼神,她不明所以。
      云峥放下独活,将屉子合上,转身道:“我也想见见那位齐三叔,一起去吧。”
      莫问正在挤眉弄眼,闻言立马恢复正常,平安抱着药包,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云峥扯着后领子拖走了。
      也不知道云峥怎么回事,出了门依旧拎着她的后领子,步子迈的老大,平安侧着身子踮着脚走了一程,腿肚子快要抽筋了:“表、表舅,你能松手了么?”
      衣领一松,脚后跟终于着地了,谢天谢地。平安小跳了两下松了松腿,看见云峥继续迈着大步子往前走,她急忙跟上去道:“表舅,走这边。”
      云峥脚步一顿,平安的鼻子险些撞上他的肩胛骨,好在怀里的药包挡了一下。
      云峥看了看眼前的路,又看了看平安指的那条路,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在这儿呆了这么多天,竟不知道这里有一处近路?”
      平安:?
      深秋的下午的天气寒凉,老厚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平安顶着凌乱的思绪眼看着云峥在几条巷子里穿梭,出来后便是三叔落脚的那间破宅子。破宅子门口依旧是二狗和麻子在守着,两人缩在门旁打呵欠。
      二狗看见平安过来,拿手肘捅了捅麻子:“嘿,你看那姑娘像不像平安?”
      麻子抬头,看见平安身边还有一个男子,揉了揉眼睛,道:“像。”
      话音刚落,就听见平安喊道:“麻子哥、二狗哥。”
      二狗喜出望外,喊道:“嗨哟,真是你啊!”
      平安跟着笑起来:“我来看三叔,他在吗?”
      二狗:“在、在!来来来,快进来!三叔常念着你呢!”
      说完,招呼了两个面生的乞丐过来守门,也不问平安身边那男子是谁,招呼这二人往里走去。
      二人一边引路一边同平安讲这些日子丐帮发生大事,平安认真听着,不时附和一二,一路走进去,发现这里比之前整齐不少,原来空荡荡的前厅还多了一块匾,写着“聚义厅”,一看便是云二的手笔。
      来到三叔住着的院子,二狗和麻子就在院门处守着了,平安推开院门,就看见齐三叔正在收拾一些信件,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平安,原本凝重的神色一下便散了个干净。
      平安三蹦两跳来到三叔跟前,上上下下将人看了一遍,笑道:“三叔果然恢复的不错。”
      齐三叔拍了拍平安的肩膀,道:“没个规矩。”说完看着云峥,拱手行礼:“多谢!”
      云峥一改在济仁医馆的冷漠,客气回道:“齐先生高义,且对云九一番照拂,飞云阁自当尽力。”
      齐三叔的手顿了顿,看了一眼平安。
      云峥亦朝平安看去,道:“徒弟大了,有些事瞒不住了。”
      平安:……怎么感觉这话里透着一股子柠檬味?
      将手里的药包放下,三叔皱着眉头问道:“你们见过莫问了?他没告诉你我每日戌时要去医馆么?”
      平安心道: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呢。只好讪笑:“我这不是想您了嘛。”
      三叔依旧皱着眉,平安赶紧岔开话题:“水生哥近日可好?可有来信?”
      三叔还是皱着眉,对云峥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把她卷进来。”
      平安:??
      云峥:“她是一个完整的人,应该有完整的人生阅历。”
      齐三叔摇头:“和这无关!你知道其中的危险。”
      云峥:“有飞云阁在。”
      三叔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三叔,你、你怎么了?”平安已经听傻了,这两人在打什么机锋?云峥的话她明白,可三叔怎么回事?
      三叔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能得飞云阁阁主一句承诺,我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平安曾经猜测过三叔此前的身份,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和她娘朱茵茵有关系。
      齐三叔,本名齐若朴,原是车骑将军朱令海门下的客卿,彼时朱将军的堂兄弟有一子,科考后因着文官团压制,没能留京任职,被外放到岷山县做了个知县,便是朱茵茵的爹朱祀了。
      那个时候朱祀的爹在京城也只是个世家子弟,并没有什么实际官职,连带着朱祀也只能沾祖宗的光,科考那几月一直住在朱令海的府邸,彼时齐若朴年纪尚小,因着武艺高强又颇有诗书文采,被朱将军相中做了客卿,与同在将军府寄住的朱茵茵结识。
      平安她娘性子沉静,在满是粗人的将军府住了几个月,受到全府上下的一致好评,朱将军对她颇为照顾,原以为朱家终于出了个不爱刀枪棍棒的嫡出小姐,谁知她竟然同客卿齐若朴渐渐生出了情义来。
      朱祀倒是不在意女婿的出身,但奈何朱将军不同意,此事在京城还曾热闹过一段时日,后来朱祀科考后,等了许久才等到一个外放的官职,举家离京。
      朱祀外放途中,朱茵茵失落伤心,李大郎得了朱祀青眼,到了岷山后,朱祀便同妻子商议,费了一番口舌,将女儿许给了李大郎,李大郎虽然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但为人仗义,待妻子极好,两人成亲后也算是举案齐眉,远在京城的齐三叔得知此事后,李泰之都已经出生了。
      后来京城中党争初现,几位皇子为争夺太子之位闹得沸沸扬扬,岷山县除了匪患一事偶尔上达天听,他再没能有精力关注朱家娘子的消息,谁知太子刚立下不到八年,岷山知县府便被山匪放了一把火烧了,皇帝的封赏前脚刚到,山匪后脚便烧了知县府,皇帝震怒,言官齐齐上疏,党争如火如荼,一番攀扯下来,太子受到牵连,与太子走得颇近的朱将军连带着被扯了进去,老将军六十六岁高龄被关进诏狱,没挨到三天便与世长辞,老将军的长子朱祚年逾四十,为替父亲洗刷冤屈,在宫门口跪了三天三夜,终于求得圣心怜悯,将父亲的遗体接了回去,然而朱祚的一双腿却是从此废了。
      车骑将军府自此没落,齐若朴在协助二公子朱祯暗中调查纵火案背后的黑手时不小心露了踪迹,重伤逃出来后不敢回将军府,亦不敢寻医,奔波劳累中听说将军府冤情得以洗刷,然而当初他调查的那处府邸依旧鼎立在官中,他不敢贸然回京,便从此隐姓埋名,一路浪迹到了蜀中。
      他的那条腿便是那时废了的。
      “十七年了,当年岷山知县府纵火案过去十七年了啊。”齐三叔看着平安,仿佛眼前立着的不是飞云阁的平安,而是当年穿一袭绯色长裙在将军府那片梅花林下折枝的朱茵茵。
      “我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她的女儿。”
      平安从未在兄长口听说过朱家的来历,她所知道的母亲只是岷山县一个普通知县的女儿,如今从齐三叔口中得知这一切,她尚不能够接受。
      云峥:“你父亲当年担心若是将你兄妹二人送往锦官城投靠蜀郡都尉朱祇,将来你们亦会卷入官中是非,所以才带着你们上了飞云阁。”
      是了,当年父亲带他们投奔飞云阁,自然是交代清楚了家底,她才能留在飞云阁的,想来父亲定然也知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并告诉了兄长,所以兄长会让自己拜在飞云阁门下,而他虽然不是飞云阁弟子,却依旧选择留在飞云阁,即便后来下山去寻亲,也从未提过要寻找外公外婆的家人。
      齐三叔:“这些年我在蜀中四处奔走,仍在暗中调查当年的纵火一案,只可惜这些年我与京城失了联系,很多消息都不准了,只知其中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后来你寻到此处,我见到你、你的脸,当真与你母亲一模一样。”
      平安艰难地喝了一口茶,单凭一张脸,他便能笃定自己的身份?
      齐三叔接着说:“你也许觉得不可思议吧。我到了蜀中四处打听,只探听到你父亲同漕帮的生死一战,此后你们娘仨的消息便断了。我寻了她十七年。”
      二十年不曾忘记过一个人的模样,这是怎样的情义?
      放下茶杯,她看着三叔道:“父亲与您的心意,我明白了。也多谢您能体谅我,告诉我这些。”
      三叔欲言又止,平安挨过去捧着他的手道:“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长命百岁,以后给您养老送终。”
      齐若朴单身了一辈子,捡了个水生当儿子养,没成想临老了老天还给了他一个女儿,他一肚子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平安又道:“不过,陈年旧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
      云峥看着平安,颇有些意外,转眼去看齐三叔,果然见他沉了脸:“这怎么能过去?”
      就知道三叔会不满意,她赶紧补充道:“您也说了,这里面利害关系错综复杂不是?我不是胆小怕事,只是,怎么说呢?这世上的事哪一件不是千丝万缕?难不成我要一个一个地寻仇?”
      她摇了摇头,当年兄长埋着仇恨过日子,她尚不懂事,跟在屁股后面没少受他情绪的影响,成天担心自己唯一的哥哥说没就没了,后来知道娄家倒了,她也没有觉得多高兴,只在庆幸自己终于不用担心哥哥会突然不见了,以至于后来哥哥下山没了音讯,她成日做噩梦,不懂世间险恶的她跑下山又侥幸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到如今,她心里已经没有半点位置可以留着去恨任何人了。
      仇恨只会蒙蔽人们的双眼,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三叔胸中自有沟壑,我理解你,我也不会阻拦,我只希望您在要紧的关头,想一想水生哥哥,想一想我,人活着才能看到仇人死去。您说是不是?”
      三叔叫她说得哑然,抬眼看了看云峥,算是明白了为何这人出尔反尔。
      人生在世不论多么艰苦,若有一番牵挂在心里,便是救赎。
      云峥瞧着齐若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插嘴道:“好了,再说下去该耽误齐先生做复健了,走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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