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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   第二日寅时刚过,山月关里便已经炸开了锅,盘踞在落阳山的匪徒叫京城来的将军带兵给端了。
      韩丞瑾拉着几十辆囚车浩浩荡荡开进山月关,大小行商欢呼雀跃,沿着关门一路叫好,长龙一直排到了驻军大营,明黄的圣旨一请,山月关风云突变,部分商户望风而走,平安看着卷了财物仓皇离去的人群,叹了一口气。
      商行里显然已经知道了外面的情形,看到平安回来,云峥冲她点头示意,平安便将阿合递来的消息说了。
      云峥道:“落阳山虽然肃清,但城内尚有余匪盘踞,此前各路的消息,山匪转移过来的人货远不止这个数,老关主于小丘口查到了一处,根据宴关主的消息,阿合兄弟在南柳巷查到了一处,各有四十余人,尚有三十余人没有下落。”
      “山月关内多有暗渠,以前这里的战乱严重,驻军曾依着暗渠建了不少地下工事,近些年来虽然不怎么用了,但不少商户将地底下改造后当作地窖使,入口都在宅内。这可不好查啊。”杜严文手里还捏着刚才用过的手帕,哑着嗓子说道。
      “的确困难,牢里的那批若是交代了城内的余匪,驻军便能解决了,可我担心,余匪拿那批人同驻军做交易。”
      宴平的担忧也正是韩丞瑾的担忧,他靠着云二提供的点滴线索,好不容易端了那伙匪徒,大张旗鼓进城,是因为风声必然已经走漏,这一招打草惊蛇,就是想让余匪自乱阵脚,可若是他们八风不动,反过来利用人质,那可不好办了。
      韩丞瑾接管驻军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原驻军将领梁放收押,理由是勾结山匪,然后将梁放手下一个籍籍无名的参将翟鸣擢升为副将,领兵五百人直奔关外小丘口,这一动作很快盖过了落阳山匪徒落网的消息,在山月关再次引发轰动。
      消息传到商行,云峥淡淡一笑,道:“韩将军如此神速,咱们便送他份大礼吧。还请阿合、阿来两位兄弟劳动劳动,南柳巷那边可以动手了。”
      两人一拱手,道:“除暴安良,自然义不容辞。”
      宴平指了六个人同他们一道,阿来却摆摆手道:“不必这么多,三个就够了。”
      阿来带着人走后,云峥这才对他说:“还是派几个人在外围盯着,两位兄弟远道而来,不能伤了。”
      宴平躬身回道:“正有此意!”随即转身安排了两个人悄悄跟去,随后又点着剩下的十人道:“这几个地方要重点布置人手,一旦南柳巷动作起来,余下的匪徒可能会在城中起事,一有情况,立即传信到驻军大营。”
      几人领命而去,杜严文又咳了起来,咳完之后方才喘着气对云峥道:“还请阁主借一步说话。”
      平安看了一眼宴平,只见宴平从杜克己手里接过木轮车,示意他在此等候,然后便推着杜严文往隔间走去,杜克己站在原地,面无表情。
      说来也怪,平安在商行这么久,这却是她第二次见着这个少年,头一次见他便是一副冷清的模样,那时只道他是为父亲守灵的缘故,如今瞧着,竟还是一副冷清的模样。
      许是察觉到平安在看他,杜克己转头看了一眼她,这回平安直白地冲他一笑,不料杜克己眉头一皱,又将头转了回去,平安咋舌,这般性子,将来可怎么在山月关待下去。
      两人不尴不尬地立在原地,不多时,宴平推着杜严文出来了,唤上杜克己走了。
      云峥随后出来,平安便粘了过去,问道:“小杜公子今年才多大啊性子就这么冷僻。”
      “他母亲也去得早,老关主素来严厉,你不要去招惹他便是。”云峥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扒下来,往偏院走去。
      平安撇了撇嘴,跟上去:“谁要招惹他了。”
      云峥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又道:“杜严文怕是撑不过今冬了。”
      杜严文病的严重她是知道的,可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有些震动,她啊了一声,不想刚才随意腹诽之事,竟然就要成真了。
      “适才他同我说,想要送儿子上山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是,杜克己他愿意吗?
      “此间事了,他便同我们一道走。”
      云峥不紧不慢地走着,平安跟在身后,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她略思索了一番,道:“这是杜表舅的意思吗?”还是宴平的意思?
      “他自己的意思。”
      “啊?这、这……”这实在是超纲了,杜克己虽然性子冷僻了些,总不至于如此绝情?
      云峥道:“老关主在世时曾经提过一回,说若是将来他去后,杜克己年幼不堪大任,便将他送去祈云山拜师。这孩子一直放在心上。”
      平安还是不能理解,到底是这么多年的父子亲情,这一别,可就是一辈子了。
      云峥又道:“老关主虽然严厉,可杜克己一向敬重他,又是个认死理的,他父亲担心他将来在山月关身份尴尬,并不阻拦。”
      这便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他们并无权左右,于是平安道:“也罢,只盼他今后莫要后悔吧。”
      二人行至后院,并不见花知年和徐娘子,平安左右望了望,怪道:“奇怪,徐娘子也不见了。外面这么乱,她可别出事了。”
      云峥回过头,这才想起徐娘子之事还未曾同平安说过,正要同她说,便见徐娘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脚下不稳,差点摔了,好险平安一把将她扶住了。
      “慢点走,怎么了?”平安将她扶稳了,问道。
      “表、表小姐,我、我方才,看见一个熟人。”徐娘子气喘吁吁,似是受了惊吓。
      平安脑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敦州那伙人,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云峥,云峥眉头微蹙,看着徐娘子,问道:“是谁?”
      “是、是我在人贩子手里时,认识的一个妹妹。”徐娘子险些哭了,她拉住平安的手,央求道:“表小姐,山月关如今乱得很,听说来了新的将军,咱们,咱们报官吧,好不好?”
      平安一时有些激动,问道:“在哪里?你在哪里看到的?”
      徐娘子连比代画将位置说了个大概,不是南柳巷,是雁山街。
      “现在不能通知驻军。”平安迅速冷静下来,“他们手里有人质,驻军一动他们可能会狗急跳墙。”
      徐娘子期期艾艾的看看平安,又看看云峥,便听云峥道:“你先别急,此事牵涉众多人的性命,如今知道了他们的据点,咱们商议后,得有个计划。”
      “是是是,还是你们想得周全。”徐娘子松了一口气。
      平安瞧见花知年在院门口晃了一下,并不进来,便让徐娘子先回去休息,同云峥道:“我先去探一探吧。”
      云峥点头,看着花知年同平安打了个招呼,徐娘子已经回了房,这才踱着步子往院外走去。
      “徐娘子出去后,径直去了雁山街的眠花楼,一个老鸨模样的从后门同她交谈了几句,随后她便赶回来了。”花知年看着云峥的表情,有些犹豫地问道:“这事,要告诉九姑娘吗?”
      云峥下意识想说不,可话到嘴边,又想起那丫头的话来:“人心易变,她必须知道。”哪怕这件事会成为压在她心上的一块石头、哽在喉咙里的鱼刺。
      “南柳巷那边应该就有动作了,我回来的路上,已经通知了附近的暗哨,人力都集中在了眠花楼附近了,只要南柳巷的动静一传出来,眠花楼就可动手。”
      “眠花楼那边,”云峥有片刻的犹豫,“不能像南柳巷那般,这边直接攻楼,一定要把老鸨擒住,我要单独见她。”
      花知年了然,当下转身去寻宴平,往雁山街而去。
      眠花楼的老鸨簪花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人精瘦,面相里都透着一股子奸诈。
      刀疤脸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她藏着的那些人个个都是要吃饭的,封城十来天,她的眠花楼又被查出了好几个黑户,眼瞧着就要支撑不住了,这个档口来了个凶神恶煞的将军串着一串儿山匪大张旗鼓入关,她心惊肉跳,躲在人群里看了许久,没有见着刀疤脸这才微微放了半颗心回肚子里,心想着刀疤脸同梁放有些交情,或许能躲过一劫。
      谁知那个什么将军掏出一卷圣旨来,当场就将梁放收押了,又派了副将去小丘口,她一听就知道要出事,缩回眠花楼后暗自思量着该怎么办,她这楼子是有官府批文的,可到底还有几个刀疤脸的手下躲在这里,那几人同刀疤脸失了联系,也是焦头烂额牙呲欲裂的形容,她怕啊。
      簪花还没想出个对策,那几人就找了过来,询问外面的情形,她战战兢兢将事情交代了,那几人当场就提出要拿人质同驻军换出关文牒,簪花敢怒不敢言,他们拍拍屁股走了,她留在这里便只有死路一条,出了关口,他们又哪里会带着她一个半老徐娘奔波?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有人来报说刀疤脸的相好的来了,簪花一阵惊喜,忙道:“诸位爷稍安勿燥,徐娘子来了,许是刀爷得了消息了!”
      那几人先是一喜,随后担心这人是驻军派来的,便让簪花出去接待,簪花在心里将几人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笑着脸去见了徐娘子。
      徐娘子没有给簪花带来好消息,但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你稳住他们,只道新来的将军同刀爷有交情,驻军一会儿过来走个过场,过后刀爷亲自来接人。”
      簪花道:“这、这叫我如何稳得住他们?你可有什么信物?”
      徐娘子从怀里掏出一个金锁来,道:“这是刀爷当初亲手挂在我脖子上的,他们认得。”
      簪花喜滋滋的接过去,又听徐娘子道:“只一件事,底下那些人,得杀干净了。”
      簪花大惊,慌道:“这是为何?让驻军救走就是了。”
      徐娘子盯着簪花,阴狠狠道:“咱们骗了他们,若是将来他们走脱一个,必然会回来,你将那些人杀了,推在他们身上便是,谅他们再有九条命,也不够偿的。”
      见簪花还在犹豫,她又道:“那伙人可都是刀口舔血的,不把他们钉死了,咱们两个今后往哪里逃?你想一想,你原先做眠花楼的生意,何尝不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可自打他们来了,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簪花有些犹豫,徐娘子趁热打铁:“要论仇恨,我不比你恨他们吗?我一个清白人家,被拐卖到这里,进了匪窝受了多少侮辱?你放心,如今我受了官府的恩惠,将来自会替你辩白。”
      老鸨终于点了头。拿着金锁将“刀爷”的安排同众人说了,几人放下心来,又召了些妓子来打算来个做戏做全套,簪花捏着金锁退出去,避开众人后,将一些微量的蒙汗药放进水里,将地窖里藏着的人质迷昏了过去,又在地窖入口堆满了杂物,同一个心腹交代了何时放火等事宜,这才整了整衣衫,等着所谓的驻军上门。
      簪花不知道的是徐娘子压根没有打算真的说动平安去报驻军,这十来天里,她断断续续听说了一些,知道他们要亲自动手,这才故意找到簪花,要她稳住山匪,杀了人质,届时他们打进去,山匪自然知道被人骗了,可他们只有三个人,结局只会是个死,山匪死了,人质却没救回来,扰乱了驻军的计划,新来的将军必然会追究商行,到时候她只需要作为受害人站出来证明商行同山匪勾结,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而自己也从中争取到好处,最差是得一笔钱财,最好是能够混进驻军哪怕做个煮饭的仆妇,便也能从此衣食无忧了。
      是以宴平带着人冲进去时,簪花没有抵抗,几个山匪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被砍杀在地,簪花的心腹拿着火把还没来得及点火,被平安削掉了胳膊。
      沉寂滴着血,平安看着在地上哀嚎的人,问道:“谁让你放的火?”
      那人满头大汗,喊道:“是刀疤脸吩咐的。”
      平安怒吼:“放屁!刀疤脸早死了!谁让你放的火?”
      那人一愣,心知他们都被骗了,再顾不得其他,将簪花同徐娘子一块交代了。
      平安提着剑,拖着面上已无血色的人出来,又问了簪花一遍,两人回答并无区别,她一颗心瞬间凉了下去。
      花知年上前道:“是我一早看出她不对劲暗中在查探,瞒着你也是我的意思,他,他是打算要告诉你的。”
      平安将沉寂擦干净,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只是一时不能理解徐娘子如此狠辣的手段。”
      花知年叹道:“我们刚进山月关,她便同刀疤脸联系过了,要他杀你。”
      理由是什么自不用明说,平安曾经为此自责过,可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为了她一个,徐娘子竟能狠心将这么多条人命都葬送了。
      韩丞瑾从地牢中出来,脑仁里突突的跳着疼。
      梁放不愧是在官场混迹多年的老手,飞云阁递来的消息里,唯一能查实的,只有他还来不及转移的部分脏银,什么封城抓捕沙匪,根本就是他发现了刀疤脸失踪,未免夜长梦多,封了城在暗中销毁证据。
      梁放是个聪明人,他截下山月商行的消息,略一推断就知道了他们会出手救乌兹王子,于是他果决地斩断了山月关同京城的联系,秘密派了心腹埋伏在入关必经之路上,将那乌兹王子偷偷换了出来。
      刀疤脸来找他行方便时,他为了探云峥一行人的虚实,故意装作不知道他们的秘密,将人放了进来,谁知刀疤脸一去不返,飞云阁的虚实没探出来,反而落下了一个大把柄在外面,为了把自己摘干净,他一边满城搜捕“沙匪”,一边销毁证据,自己那些脏银大部分都泼到了“沙匪”头上,少部分被他隐匿得极好,剩下还来不及处置的,也仅够判他个不大不小的贪腐罪。何况他手里还捏着一张保命牌。
      一番审问下来,韩丞瑾这才发现,飞云阁提供给他的消息,竟然都叫梁放提前处理干净了,他便是有心违逆,也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想到临行前云二同他说的:眼下局势瞬息万变,若是他们反应及时拿不住证据,还请大人莫要上疏,依着眼前的证据处理便是。当时只觉云二多虑,如今看来,竟不是他在看低自己。
      他回到营账,终究还是将此事依着证据写了上去,封好火漆唤来驿官,吩咐妥当后,便听人来报,道城内巡防营在南柳巷端了一处匪窝,当场斩杀余匪七人,救出被拐卖的少男少女四十三人,话音刚落,又有人来报,道关内商行发现余匪据点,杀了余匪三人,抓获同党一人,救出人质三十三人,商行老板将人带到了驻军巡防营,等候处置。
      驻军巡防营外人山人海,这一天实在是太热闹了。
      韩丞瑾看着百姓欢呼,心里实在堵得慌,他站在巡防营门口,望了一眼身后的大雁山,掷地有声:“今日本将在此立下誓言,只要山月关有我一日,便绝不会容许匪乱再度重演!”
      一片欢呼声中,落阳山大小匪众连同簪花,被押至大雁山脚下斩首示众,骨碌碌的人头串了十几串,被挂在大漠深处,向西域诸国昭示着大周剿匪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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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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