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25、第 25 章

　　江湖百家来参加三日会，原以为会见证百年云氏一桩大事，却不想莫名其妙听了一耳朵八卦，云一带着人走了，三日会第二天又只开了半天，处置了那个离死不远的黑面，众人也不好继续留下，打了个哈哈便三五成群地走了。
　　云一一行人回到落脚的客栈，便有探云门的探子带了云阁主的密信。云一看完信，对那探子道：“你们少门主受了伤，你安排些得力的，悄悄去欢喜楼把人接走，告诉宝妈妈，花姑娘自有人来接，按照欢喜楼的规矩办就是。叫她安心。”
　　探子应下离去，云一又吩咐云七：“给掌柜的说，今日午饭送上来用。”云七颠颠的去了。
　　此刻屋内仅剩三人，宗妙青垂头坐在一旁。平安憋了一肚子的问题，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
　　“大师兄，柳家怎么突然改口了？”三日会本就是冲飞云阁来的，可她听了这半日，无不是云里雾里。
　　云一倒了三杯凉茶，平安急忙接过来，给宗妙青递了一杯，然后握着手里的茶杯，眼巴巴地望着云一。
　　“因为柳如丝。”云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柳如丝？”平安仔细想了想，问道：“柳如丝本该在轻云门的，就算她跑了出来，作为受害者，也该是回到柳家寻求庇护，可是看起来她却被柳家弃了。难道说轻云门的黑面，有她的手笔在？”
　　云一不语，平安又道：“我明白了，柳如丝发现了宗长明的秘密，告诉了柳君复，于是柳君复和她联手，在轻云门搞小动作，可若是如此，我们为何不在三日会上戳穿此事呢？”
　　“没有证据。”宗妙青轻轻开口：“柳如丝做事确实细致，就连那封信，也是探云门想尽办法才得到的，大概是柳如丝察觉到了什么，没有毁了。”
　　平安沉心想了想，柳家原本没打算让柳如丝活着，柳如丝察觉了，于是偷了这封信没有销毁，柳家不知道这封信还在，所以一开始无所顾忌，即便宗妙青拿了柳如丝的铭牌，也大可以将柳如丝的死推到轻云门身上，说成柳如丝发现了黑面的秘密，被轻云门灭口，他们说不定还准备好了证据，只是没有想到本该死了的柳如丝，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柳氏拿去，落在了谢婉儿和徐蛮的手里，一时没有死透，然后柳如丝杀了徐蛮，逃了出来，闯了三日会，叫江湖百家知道了她的遭遇乃是柳家导致的。
　　可是柳如丝的遭遇，又证明不了多少，她死得太快，柳家大可以拿她与谢家有龋颙说事，徐蛮也是一样，本就心智不全，何况已经死了，谢婉儿完全可以被吓傻，这件事继续纠缠下去，双方都拿不出更有力证据，到最后就会变成悬案，柳家讨不到好处，还不如改口，不过是承担一个不堪侮辱而走错了路子的过失。论起来，柳如丝若是死得干净了，飞云阁此番当真不好做。
　　“柳家做什么要留下柳如丝这个隐患呢？这事儿怎么牵扯到徐蛮的？”这是最大的问题。
　　“柳如丝确实温雅，待人极好。徐蛮空有蛮力，脑子不好，便是江湖人士都不大看得上他，柳氏也只当他是条听话的狗，唯有柳如丝把他当人。”宗妙青喝了一口凉茶，缓缓道：“徐蛮喜欢她。”
　　实际上，柳如丝嫁给宗长明后，徐蛮曾自己跑去岳州找过她，对宗长明要打要杀的，柳如丝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人劝回去。
　　平安道：“所以柳君复要杀她，被徐蛮知道了？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事，怎么柳如丝又杀了徐蛮？”
　　云一道：“因为谢婉儿喜欢柳君复。”
　　平安：“啊？”
　　“柳如丝回到柳家，一开始柳君复为了稳住她，待她极好，谢婉儿心生嫉妒。后来从柳氏口中得知柳家要杀柳如丝，便告诉了徐蛮，二人合计，将柳如丝偷了出来，又求了柳氏，告诉柳君复柳如丝已经死了。实际上，柳如丝被谢婉儿藏了起来，这些天，整日被徐蛮折磨。”
　　“柳如丝也算是高手吧，她会打不过？”平安咂舌。
　　“软香丸。”
　　平安明白了，她问：“一开始，你们就找到了柳如丝，韩丞瑾送来的解药不够，柳如丝的解药，是仿制的，拿不准分量，所以柳如丝才会表现得有些癫狂。”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该不会是……”
　　云一白了她一眼：“你真的是因为蠢，才会中了人家的套。不过也多亏了你蠢，我才顺利地拿到解药。”
　　平安颇有些不服，但这确实也是事实，于是便不再纠结，道：“那我们接下来是要回祈云山了吗？”
　　“轻云门如今无主，先去岳州。”
　　云七拎着食盒进来，口中念道：“这些人可真是嘴碎。”
　　平安接过他手中的食盒，一边拆一边问：“什么事？”
　　“不就是宗长明那事儿么，楼下那叫一个热闹，骂什么的都有……”话还未说完，他才意识到宗妙青尚坐在一旁，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宗妙青倒是没什么表示，只静静地坐在那儿。
　　平安便想起来还有这一茬，在异世念大学时，就有不少同性相恋的人，她同班里还有一对儿，刚知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震惊过，但异世风气开放，时间久了，反而没觉得哪里奇怪了，何况那俩小姑娘平日里活泼得紧，待谁都是一副笑脸，天生的自来熟。
　　“他们在讨论宗长明？”平安偏头看着云七，不料云七听见她的话瞪了她一眼，使劲给她打眼色，平安莫名其妙的，回过头继续拿菜，又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这倒是平安的真心话，并不是客套。异世虽然开放，但同性相恋也是少数，不少人不理解，有人骂，也有人回怼，还有许多人公开恋情也是得到了很多人支持的。她记得有人说：你喜欢谁你是的自由，也是你的权力，好比有人喜欢吃蔬菜讨厌吃肉，也有人喜欢吃肉讨厌吃蔬菜，你可以不喜欢蔬菜，但你不能强迫喜欢吃蔬菜人也不准吃蔬菜。
　　她想了想，道：“我不喜欢吃芫荽，因为我觉得它臭，可七师兄喜欢吃，他觉得香。我不能因此就说七师兄喜欢吃臭东西，也不能要求他今后不准吃。我们喜欢什么，说起来，关旁人什么事呢？”
　　云一与宗妙青同时转头看她，云七更是愕然，他的确喜欢吃芫荽，可他不知道平安竟然觉得芫荽臭？
　　平安又道：“怎么说呢，我可以不喜欢芫荽，但不应该不尊重喜欢它的人，口味不一样不是罪过。同样的，不论七师兄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我都会尊重你的。”
　　云七：“啊？我没有喜欢男子啊！”
　　“我知道，我打个比方嘛。”平安摆好碗筷，坐下来，一脸正经地总结：“一个人喜欢女子也好，喜欢男子也好，都不是什么过错，大大方方承认就好了啊，但是宗家哥哥骗婚，确实是不对的。”
　　云一道：“你管宗长明的行为，叫骗婚？”
　　平安点点头。
　　云一又道：“你还说宗长明应该大大方方承认？”
　　平安再点点头。
　　云一若有所思，云七道：“小九，你、你这不对啊！有道是男婚女嫁，这若是两个男子，怎么嫁？”
　　平安耸耸肩：“男子可以婚娶，女子可以婚嫁，谁说了对象一定要是异性？两人若真是相爱，谁嫁谁娶又有什么区别？就算是异性成亲，也还有上门女婿呢。既然是心之所属，你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万一正好对方也喜欢你呢？倘若对方不喜欢你，你又不吃亏。”
　　云七想了想，竟然觉得平安说的也有道理？
　　宗妙青问道：“一层窗户纸，不捅破了，大家还能做朋友，捅破了，只怕会立刻翻脸，九姑娘也不怕么？”
　　平安反问：“不说，一直做朋友么？可对方若是不喜欢你，他迟早会成家立业，与其泥足深陷，不如趁早了断。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你难过的样子还有谁能看见、还有谁会心疼么？”
　　云七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那头宗妙青忽地笑了笑，继而难过起来：“若那年上山，长明能遇见九姑娘就好了。”
　　平安心道：若是我一直在山上，也说不出这番话了。于是她说：“哪有这么多如果，与其整天自怨自艾，不如认真过好今后。”
　　说完，平安埋头吃饭，没有看见云一探究的眼神。
　　四人用完饭，听见楼下隐隐约约传来小二送客的吆喝，估摸着客栈的人少了，这才收拾了下楼去结账。不料刚出门，就遇着了韩丞瑾。
　　平安实在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扯，可偏偏这回欠了人家一个救命的恩情，虽然这里面有云一的关系，到底不能躲着人走，只得硬着头皮和人打了个招呼。
　　韩丞瑾倒似是不在意，笑着说：“九姑娘客气了，之前，也是如此生分。”他说的之前，便是去欢喜楼送药，彼时平安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
　　平安心里暗道：我和你本来也不熟啊。面上却依旧挂着客气的微笑：“家师有训，待人不可礼废。”言毕又压低了声音道：“何况韩大人于在下有救命之恩。”
　　韩丞瑾看着便想起当初她与吕兰英憋着坏水整蛊那些世家小姐时，也是这般礼貌客气，不禁觉得好笑。
　　云一跨出门，朝韩丞瑾拱手：“韩大人为何在此？”
　　韩丞瑾会意，亦拱手答道：“此前有人投贴，愿入金吾卫，约本官来此商议。不想在此处遇见几位，实属缘分。”
　　“原来韩大人有公务在身，请。”云一也不客气，两句话便把人打发了，领着平安便下楼去结账。韩丞瑾目送四人下楼，笑着摇了摇头。
　　本来换了寻常衣物低调一些便可顺利出城的四人，因着韩丞瑾一句“九姑娘”前功尽弃，客栈楼底下剩下几个吃酒的，此刻伸长了脖子望着。见四人下楼来，便有人窃窃私语，平安听的分明。
　　“你说这宗妙青养了个弟弟是断袖，自己这个年龄了还未婚嫁，不会也是……”
　　“哎，男人玩断袖，那是有得玩儿，她一个女人，再和女人、怎么玩儿？”
　　“你！你说得也有道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是越发的言语下流起来，夹杂着一阵阵窃笑，目光滴溜溜的在宗妙青身上打转，宗妙青脸色难看极了。平安怒极，正巧店小二端着一桶泔水欲往后厨去，平安劈手便夺了过来，直把小二唬个够呛，只战战兢兢地看着平安端着泔水冲过去，兜头便朝几人泼去，泼完把泔水桶一扔，将云七手中的钱袋子扔给掌柜的，拉着宗妙青便走。
　　云一敲了敲尚愕然不知所措的云七，云七回过神，跟着也走了，剩下掌柜的与店小二和那帮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