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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柳明棠看着面前跪着的儿子,招手道:“事已至此,你请罪又有什么用处。起来吧。”
      柳君复缓缓起身,垂首而立。柳明棠看了一眼儿子,心里其实早已怒不堪言,拿捏云九,是他这个宝贝儿子的意思,他虽知道这里面有柳氏的意图在,到底点头的是他,本来想着捏着云九,可以稳住柳氏那头倔牛,不至于让她在三日会上闹幺蛾子,谁知道那韩丞瑾当真如此在意这个女人,眼下柳家尚需要韩家的助力,此刻也不宜与他翻脸。
      “我道那云一昨日如此寡言,原来是个冒牌货。”柳明棠停了停,又道:“丞瑾肯做到这个份儿上,飞云阁定是与他有交易,你想办法去查一查。至于解药,你差人送去欢喜楼吧。”
      柳君复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说。此番动不了飞云阁,若是云九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倒也罢,偏生韩丞瑾横插一脚,如今他与自己起了嫌隙,此时不能再明着保柳氏了。韩丞瑾适才与他说的话犹历历在目。他说:“岳母与兄长疼爱柳氏,养成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在京城胡作非为便罢了,我自会替她遮掩,但江湖上,兄长却不该由着她使性子,飞云阁积威甚厚,此事传扬开去,我如何在官中自处?柳家又如何在江湖立足?兄长,你当时,可曾有一丁点顾念过我们之间的情分?”
      韩丞瑾幼年时便铁了心要入仕,皇帝如今年迈,已然开始有些防备皇子与朝中官员争权,他在官中钻营,到底跳不出金吾卫,若此时柳氏要绑杀云九的事情坐实了传扬开去,再被有心人利用一二,他便会成为官中争权夺利的炮灰,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必会付诸东流,而此事一旦成真,必将对柳家造成影响。柳君复心想:如今最好的解决之法,便是将此事归咎于小妹挟私报复,私下处置了。
      柳君复回道:“适才已将解药交给丞瑾了。”
      柳明棠点点头:“他出面,也好。”
      巳时一刻,会坛已是人山人海,柳明棠在坛上,果然瞧见云一带着云七云九一起出现了,看身量,想来昨日那个,应是云七。众人左右张望,飞云阁只有三人,底下便热闹了起来。
      “不是说今日轻云门那位到么?怎么不见人?”
      “是啊是啊,云大侠,人呢?”
      云一拱手道:“诸位稍安,且未开场呢。稍坐。”言毕径自坐下,不再言语,倒是和昨日一个做派。
      早有人坐不住了,当下起身朝柳明棠拱礼道:“柳门主,这便开始吧?”
      柳明棠招手,昨日的几个汉子抬了一个人上来,瞧着伤势更甚,众人皆是惊讶,便听柳明棠道:“老夫看管不力,那叶藜昨日夜间出言不逊,手下人经不住激,失手伤了他二人,只是叶藜伤情更重,不及救治便死了,此事怪老夫大意。”言罢朝众人深行一礼。
      众人无语,都道幸好还活着一个。便有人叫道:“那便请轻云门门主出来吧,我瞧着这个也是进气赶不上出气,可不要事情还没搞清楚,又死了。”
      柳明棠看向云一,云一点头,云七便出去,不多时,引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上前来。正是宗妙青。
      宗妙青到坛下站定,看着坛上躺着的人,冷冷道:“难为你还活着。”不待众人发难,又道:“此人确实是轻云门弟子,也确实是黑面。这一点,我无可辩解。”
      众人一时有些摸不清楚宗妙青的意图,谢敬迟疑片刻,问道:“宗门主言下之意,此事另有蹊跷?宗门主既承认了,何不将话说得明白一些,我们都是些武夫,可不要弯弯绕绕的。”
      “是啊,这里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宗门主不必顾虑。”
      众人目光在云一身上逡巡几番,忽见云一笑了,他说:“正是这个道理。”
      谢敬当即跳出来喊道:“我正觉得奇怪,宗门主向来疼爱自己的弟弟,他为何不在?云大侠,你莫不是拿了人质在手?”
      云一不答,却捕捉到了柳君复面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宗妙青看了一眼谢敬,道:“我的顾虑确实与愚弟有关,但并非谢堂主所言。柳门主,您是要私了还是公了?”言毕,自怀里掏出一块木牌来,韩老门主离得近,瞧见那分明是柳家的铭牌。谢敬欲上前细看,宗妙青却将牌子直直抛给了柳君复。柳君复一见那牌子便知不好,柳如丝被拿了。
      柳明棠瞧见这一番动作,不禁冷笑:“宗门主可曾给了柳某私了的机会?”他自柳君复手中接过牌子,看了一眼柳君复,回头道:“这牌子乃是小儿身边一名剑侍的铭牌,三年前与宗门主的弟弟成婚,因着剑侍身份低微,没有公开罢了。说起来,这名剑侍,自黑面被抓后,再没有露过面,也不知是死是活。”
      “竟原来是这样吗?宗门主,你这样做,可就不太光明磊落了!”
      “就是,好歹是自己的弟媳啊!”
      “事情还未清楚,这样说怕是有些不妥吧?”
      “宗长明呢?叫他出来!堂堂一个男子汉,怎地畏畏缩缩!”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底下冒出来一片附和之声,柳君复面如菜色。
      平安顺着云一的目光看去,将柳君复的神色看了个分明,心中怪道:莫非这剑侍与柳君复有一腿?可这与黑面有何关联?她拿眼神询问云七,云七回了她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平安悄悄挪到云一近处,正要问时,忽听外场一阵骚乱。外面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手中长剑满是缺口,身上与那长剑一般,血迹斑斑。
      正当众人惊诧之际,一个疑惑的声音传来:“如丝?”
      柳如丝顺着声音望去,直直盯着平安身后看,平安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立着一个女子,面露异色,平安觉着这人有些眼熟。不待她想起这人是谁,忽听得脑后一声剑啸,她下意识挥剑格挡,却是柳如丝双目赤红,掩也掩不住地杀意直冲身后那女子。
      众人满脑子疑问:这又是哪出?
      柳如丝并不纠缠平安,足尖一点直奔那女子而去,那女子怔愣之余,慌忙拔剑应对,谁知那柳如丝瞧着负伤累累,气力却是惊人,一剑下去,竟将手中缺口的剑砍作了两截,那女子虎口吃痛,长剑应声飞出,斜斜飞出,险些削了旁人的脑袋,旁边的人均做鸟兽散,周边顿时空荡,柳如丝挥着断剑直取那女子咽喉,那女子情急之下大喊道:“徐蛮救我!”
      柳如丝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戾气暴涨,口中阴森森道:“这剑上的血正是徐蛮的,你去阴曹地府里找他吧!”
      只听那女子一声惊呼,接着便是利刃破空的声音,平安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一柄短剑穿过柳如丝的后背,断剑堪堪停在空中,柳如丝身体颤抖着,一口血喷在对面人的脸上,口中呢喃:“黄泉路上,我等着你啊,婉儿妹妹!”说完,竟咧开鲜红的双唇,冲她一笑。
      那个叫婉儿的女子竟被她这一笑吓得跌坐在地,谢敬拨开人群上去揽住她,冲柳明棠道:“小女受伤了,在下先行告退!”说罢,招来几个弟子,将婉儿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后,那个婉儿当真昏了过去,叫人抬着走了。
      平安看得真切,那断剑根本没有伤到谢婉儿。
      柳如丝死了,就倒在众人面前,前一刻还在唏嘘剑侍生死不明的柳明棠,此刻面沉如水,徐蛮此人心智不全,生的人高马大,力气骇人,整个柳家,从来只听他那个女儿的话。
      柳如丝话尚在众人耳边回响,这剑上的血正是徐蛮的。
      这一番变故让场下骚乱起来,有人喊道:“柳门主,这是怎么回事?”
      底下窃窃私语者甚多,方才柳家还在质疑为宗氏所害的柳如丝,如今提着剑要杀谢家的女儿,谢家女儿情急之下喊的是柳家的徐蛮,平安想起来了,那个谢婉儿,正是当初同徐蛮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二人差点杀了一个籍籍无名的游侠,当时赶来出面制止的也是柳氏。
      当日目睹者众多,方才还在喊着要宗长明出来给个说法的,此刻尽数改口,要请柳氏出来给个说法。
      柳明棠自行至坛下,道:“诸位!诸位稍安,柳如丝自幼长在柳家,性情素来最是温雅不过,在柳家数年来勤奋好学,一手剑法甚是了得,否则老夫断不会选她做复儿的剑侍,只是她与宗长明成亲后,便不曾回来过,如今她变成这、这般模样,老夫同诸位一般感受,实在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言罢走到柳如丝尸体前面查看一番,似是不忍直视,回头问道:“复儿你在岳州时,可有见过她?”
      柳君复咬牙答道:“孩儿与宗门主交涉时,只在轻云门远远见过她一回,并未说上话。”
      柳明棠叹道:“哎,柳如丝无父无母,虽然嫁了人,到底是在柳家长大的,我们原该多看顾些的。只是、只是……”
      “只是轻云门一向不许门外的家眷随意离开。柳家有心无力啊。”宗妙青见状,替他说了后面那句,然后话锋一转,又道:“柳公子说这些年只见了柳如丝一面,并未说上话,可愚弟夫妇并不常在岳州行走,据我所知,他二人游历江湖,倒是多次与你同行,这些事,均有愚弟家书为证。”
      柳君复道:“我与令弟确实曾同行游历过几个地方,但大多是他与柳如丝成亲之前,二人正是因此方才结缘。二人成亲,还是在下做的见证,后来他们回岳州入宗籍,此后也只最初一年里遇见过一两次,近几年,确实不曾见过了。”
      “书信往来也不曾有吗?”宗妙青微微一笑,柳君复闻言迅速抬眼瞧了她一眼。
      沉默片刻,柳君复道:“倒是有过,不过书信中具是询问一些地方的风俗,或是介绍一些我不曾去过的风土人情,具的都是宗长明的名。”
      宗妙青并不反驳,只拿出另一封信来,问道:“柳公子的意思是,没有见过这封信?”
      众人伸长了脖子望去,柳君复脑门已然冒汗。
      “柳公子不必紧张,这事原不是你的错,是妙青教弟无方,原以为他与柳如丝两情相悦,却不想其中竟然另有隐情。”言毕,宗妙青打开信笺,将信中内容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柳君复才听到第一句,便已是脸色煞白。
      那是柳如丝写给柳君复的诉苦信。信中说她无意中在宗长明的卧房暗格里发现了许多柳君复的小像,落款具是宗长明,小像旁的诗句条条款款,无一不是思念爱慕之意,她拿了小像质问,宗长明方才承认他确实心悦柳君复,苦于不敢表露心迹,于是转念娶她。
      待宗妙青念完信,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连柳明棠都是满脸不可置信。
      “此事,柳公子竟全然不知?”宗妙青将信折好,疑惑地看向柳君复。
      “这、这、这叫什么事啊!”韩老门主最先反应过来,将手杖重重地一戳,别过头去。
      柳明棠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看向柳君复斥道:“孽子!你!你是不是一早知道了,所以拿住此二人后,方才如此误导于我?你!你再如何,也不能如此、用如此手段啊!你如今,叫我有何颜面!”
      柳君复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辩解道:“如丝与我情同兄妹,我、我只是气不过!以为这事宗门主也有参与一二。”这便是认了蓄意报复,柳明棠暴怒而起,一个巴掌响亮地打在柳君复面上,眼神直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个洞来。
      底下有人劝道:“柳门主!柳门主息怒,这、这事虽然、虽然,但、但谁遇到了,也、也无法释然,柳公子处置是有错,但说清了,便也过了。”那人坑坑巴巴地说完,又觉得到底是人家轻云门受了冤屈,又转头看向宗妙青,问道:“宗门主,您说呢?”
      柳明棠当即向宗妙青行了一礼:“在下向宗门主道歉了!都是老夫管教不严!此事已再无可分辨之处,还请宗门主见谅!”
      宗妙青侧身躲过这一礼,回道:“柳门主不必道歉,此事说来,到底是愚弟的错。且黑面一事,轻云门的确有管教不严之责。”言毕朝云一跪下,解下门主令牌双手递上,道:“黑面之事,是属下失察,甘受惩教。”
      云一收了令牌,起身朝柳明棠拱手道道:“如此,晚辈便遵循师命,先行押解宗氏回山了。”
      柳明棠自是无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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