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18、第 18 章

　　当天深夜，云一还是带着平安和云七出去了，一路上三人皆是沉默。待到了柳家，云一才悄声吩咐：“跟紧了，莫走神。”
　　在平安不着调那几日，云一早吩咐暗哨把柳家上下摸了个透，按着那暗哨提供的线路，三人顺利摸了进去，平安暗自感叹，若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几乎要怀疑自己这是闯了哪家京官的住宅，这巡卫满院的，堪比都尉府。
　　平安正在腹诽，忽见云一轻巧地爬上了旁边一颗大树，身形在浓重的夜色中隐没，云七跟着上去。她只觉得自己是在做贼，心想将来可不能在自己房前屋后种这么大的树。
　　三人在树梢上躲着，树下是一道一人来高的院墙，院墙内隐约有些烛光，只有几个丫头并着仆妇在洒扫。不多时，只见院门打开，柳氏施然而入。平安怔了一怔，不是要来搜集柳家与轻云门暗通款曲的证据吗，怎么来了柳氏的闺房？
　　只见柳氏面色憔悴，院里一众丫头仆妇俱是惴惴，柳氏的贴身丫头朝领头的仆妇使了个眼色，众人收拾了迅速退下。
　　屋内烛火大盛，丫鬟扶着柳氏在软榻上躺下，跪坐在侧轻轻地为柳氏按腿。忽听柳氏长长的叹了口气。
　　丫鬟遂起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粒药丸子递与柳氏。
　　“夫人劳累一天了，奴婢服侍您歇息吧。”
　　柳氏含了药丸，惫懒地躺在榻上，闭眼歇了歇，道：“再等会儿吧，父亲必然要差人来的。”
　　“夜深了，明日再去吧。老爷差人来，奴婢去挡了便是。”
　　柳氏怔怔地看着前方，忽问道：“飞絮，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飞絮闻言抬头，只见柳氏眼中似有泪光，软言宽慰道：“夫人莫要多想，大人总会明白的。”
　　平安心中惊讶，怎的这意思，是韩状元与柳氏不睦？
　　旁边的云一悄悄觑了觑平安的神色，只见平安一脸好奇困惑。
　　此时有个小丫头在外敲门，道：“老夫人来了。”
　　正是柳氏的母亲，安氏。
　　柳氏起身问安，唤了声：“母亲。”
　　见女儿这般形容，安氏心中到底不忍。
　　“你呀，哪有这般同自己丈夫怄气的。”
　　“母亲。”柳氏捏着帕子拭泪，颇有小女儿家的娇羞。
　　“行了，都是孩子他娘了。”安氏揽过女儿，轻言细语的安慰着。
　　“见你爹时怎不见这般乖巧。”安氏握着柳氏的手，言语中露出些无奈来。
　　柳氏闻言，果真脸色微微变了变。
　　“罢了，早晚要见的。”
　　安氏松开手瞧着柳氏，只见柳氏将脏了的帕子放下，另取了一块新的，整理了一下衣襟，扶着安氏出去了。
　　三人在树上等了近一个时辰，飞絮才扶着柳氏回来，柳氏面色如纸，眼圈红肿，一进门便将侯着的小丫头打发了。
　　待飞絮打了水进来，柳氏忽恨恨地说：“都怪那个云九！”
　　平安吓了一跳。
　　“那云九瞧着是个老实的，不想心机如此之深。眼见自己做不了韩夫人，便把自己摘干净，倒让夫人做了那恶人。”飞絮愤愤不平，绞帕子的手分外用力。
　　柳氏叹了口气，哀怨地瞧着飞絮递来的帕子。
　　“她当年既撇清了干系，大人便该收了心思，可他到好，竟责怪起您来。”
　　飞絮接过帕子，又递了香膏过去。
　　柳氏默默地抹了香膏，飞絮替她宽了衣，扶到榻上躺着，拆了发髻轻轻按着。
　　“一日不除了那贱人，我便一日不能安宁。”柳氏闭着眼，恨恨地说。
　　“老爷已经安排妥当，夫人且宽心吧，当下最重要的，是与大人重修旧好。”
　　三人听完墙角就悄悄走了，回到客栈，平安神色古怪地看了云一许久，默不作声地回了房，云一面色不露痕迹，却害的云七一脸紧张。
　　足足消化了半宿的平安第二日天不亮就翻窗户去了云一房间。
　　平安静静地看着脖子上差一点削了自己脑袋的长剑。将剑推开，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云一满脸怒气地将被子拉起来，将自己赤着的上身遮住。
　　“你不会敲门吗？手长着是多余的？”
　　平安别过头，云一抓起衣服慌乱地套上。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平安缓缓开口了。
　　“大师兄，我觉得你们误会了什么。”
　　“什么误会了什么？”
　　“就是你之前说的皮相。”
　　云一狐疑，穿好衣服盘腿坐在床边。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想了半宿才明白。”
　　云一没说话，眼神里透着不相信。
　　平安叹了口气。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喜欢那个韩丞瑾？”
　　顿了顿，又自语道：“一定是，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得出的这个结论。”
　　“我当初的确是算计了柳氏，可那是为了吕兰英。那些年在吕府她照顾我颇多，我知道她喜欢韩丞瑾后，一直想帮她，我也知道京城官家的忌讳，一切事宜并未同她商议，事后也不曾将她牵扯进来。”
　　云一忽然觉得云二确实不大靠谱。
　　“当时柳氏带着人来问罪，吕家老爷不曾深究便拿我顶了，我自己犯的错自己必然要认。可纳妾这事，我一直以为只是柳氏想要报仇，并不知道韩丞瑾的心思，否则必会与他说清楚，不叫他误会。想来如今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云一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柳家与飞云阁积怨已久。便是没你，这一天也迟早会来，你太高估自己了。”
　　平安转头，莫名其妙地说：“我说柳氏与韩丞瑾的婚姻问题。你说什么呢？”顿了顿，又嘟囔了一句：“我当然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云一语塞，只觉得这丫头脑子果然不大好，这个当口还在这里担心人家两口子？
　　半响，云一才缓缓说了一句：“这世间哪里来这么多如果。”
　　平安觉得有道理，瞧着云一那头乱糟糟的头发，这才回过神来：天还没放亮呢。
　　“那你继续睡吧。”说罢起身开门走了。
　　云一看了看天色，果然天色刚蒙蒙亮，四周的癞蛤蟆叫得颇为欢畅，他突然觉得有些牙痒痒。
　　平安溜回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朦朦胧胧中似乎梦见了那年宴会上与兰英初见韩丞瑾的情景，那韩丞瑾指责平安肚量太小，平安梗着脖子回了一句干卿何事？韩丞瑾不愠不怒，温和地同她讲起了夫子云云，平安听得不耐烦，拉着兰英跑了。
　　待平安睡醒，她有些发怔，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韩丞瑾生的一副偏偏君子模样，仪表堂堂自不必说，初见时明明是个呆呆的书生模样，后来考了武状元，混迹官场几年，倒也在朝中领了个重要的职位，听说供职金吾卫，受官家旨意专门负责为羽林军招募江湖人士，颇受官家倚重。平安觉得满天下再难找出他这般爱念叨夫子的武状元了，让他招募羽林军，官家莫不是老糊涂了？
　　想来想去，平安只觉得头脑发涨，最后给自己的定位终究是个普通人，想明白了又如何呢？于是平安简单梳洗一番，下楼寻吃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