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15、第 15 章

　　到底是云一上道一些，稍晚些时候自己跑去李泰之面前求救，道：“怪我言语间没把握个分寸，驳了她一番好意，现下那丫头似乎受了刺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了，听说连水都没喝一口。”
　　李泰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然后接着吃饭，云一瞧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禁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做什么？”
　　李泰之还是点点头。
　　“那，她…”
　　“放心，她哪儿有时间生你的气呢。”李泰之慢悠悠地吃着饭，顺带给云一拿了双筷子。
　　云一松了口气，又正色道：“我哪里是怕她生气，我是担心她出什么事儿。”
　　李泰之放下碗筷，四下看了看，才低声对云一说：“平安说她有眉目了，让我问你要两样东西。”
　　云一眼神一亮，“当真？”
　　“第一件，要混了细铁丝的棉布绳。”说罢拿出一张纸交给云一，只见那纸上画了一个样子，细细地标注了要多少股铁丝，多少股棉线，又如何混拧。
　　云一看着那图纸，神色明暗交替。
　　“第二件，是要玄铁精钢混溶后制的一套工具。”言罢又拿出另一张图纸，只见那上面画了一个顶端带孔的铁锥，并附着一个活扣铁环。
　　“这是云九画的？”
　　李泰之点头未语，只看着云一。
　　云一捏着图纸，道：“锦官城里有人可以做，她要多少？”
　　“时间紧迫，绳子要二丈各两条，玄铁锥能赶多少赶多少吧。”
　　云一出门将图纸交给了云阁主，云阁主将那图纸看了许久，将库房的钥匙给了云一。
　　望着云一离去的背影，云阁主想，等这事过了，便让平安下山去游历吧。
　　云一带着云三给云老爷子的书信去到锦官城，先是寻了那个铁匠，将图纸与玄铁交给他，细细吩咐了各项事务，才去草庐寻云老爷子，将一切安排妥当后，又着人去制棉线、铁丝。待第一批玄铁锥制好，锦官城内繁花早已落尽。
　　待云一带着东西回来，山脚下已是盛夏。平安领着云一、云六、云八探好了鬼面花的花期，早早地备好干粮去山崖上等着了。
　　李泰之并着云老爷子和云三在飞云阁等了足足三天，终于等到了被众人抬回来的四人，以及满满的二斤多新鲜鬼面花。
　　云阁主看着伤痕累累却面脸笑容的四人，半天才吐了一句话来。
　　“三啊，好好给治治。”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待云三给四人清理完伤口，云阁主揣着一个密封的瓷瓮又回来了。
　　“这是我母亲调的玉清膏，拿去用用。”
　　云三接过，打开便要给平安敷上，平安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云三的手腕。她似乎想起来了，云阁主的母亲走得比老阁主早，这玉清膏放了这么多年，还能不能用？
　　云阁主“啧”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别拿容貌不当回事啊。”说罢上来便把平安摁得死死的，使了个眼神，云三两三下便把她的脸和手臂涂了个严实。
　　几人轮流上了药，云三又开了些祛风散寒的药，命小童子煎了一人灌了一碗下去。随后云五领着人端了些吃食进来，守着四人将东西吃了，又有小童子端了四碗药来，并回禀道：“云大师已经将鬼面花拿去晒了，说这几日还请阁主准备着。”
　　云阁主点了点头，亲自端了药碗递给四人，打发了小童子出去。
　　“喝了药好好歇息吧。不必担忧。”说罢将玉清膏又分了四份，一人给了一份。
　　四人收了玉清膏，向师父行了礼，被人扶着回屋去了。
　　待人都散了，云阁主才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来，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踱着步子出去了。
　　平安一觉睡到日落，醒来后只觉浑身酸疼，脸上细细碎碎的伤口有些钝痛，她爬起来在镜子前仔细看了又看，还好只是一些擦伤，想来也是不会留疤的。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平安一边将衣服穿好一边应声，开门后便见云峥拿着一把通体暗沉的剑站在门口，瞧见平安一脑袋乱毛皱了皱眉。
　　云峥甚少到弟子房来，平安瞧见他亦是愣了片刻：“师父？”
　　云峥忍住了不再看她那头乱七八糟的头发，跨进门自寻了个地方坐下，平安跟着进去在旁边不明所以地站着。
　　沉吟了须臾，云峥问道：“你的剑练的如何了？”
　　这段时间平安惦记着鬼面花，哪里还有心思练剑？她瞧了瞧云峥手中的剑，心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难不成要考校她的功夫么？
　　平安只好如实答道：“那剑法深奥，还不得要领。”
　　云峥听闻后也只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剑递给平安，道：“此剑名为沉寂，一直放在剑室蒙灰，我想着挺适合你的。”
　　平安在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还好不是要考校她的功夫。当下高高兴兴地接过沉寂，谁知剑一入手，她险些没拿住。
　　这剑，也太沉了！
　　云峥道：“听云一说你常常抱怨武场的剑太轻了，用得不大顺手，沉寂没什么特点，就是沉，你用正好。”
　　送完东西，云峥留下一句“你性子过于漂浮，是习剑之人的大忌，沉寂正好克你，好好摩一摩，手中的剑要稳，心要沉。”说完这番话抬脚便走了。平安盯着沉寂看了许久，这才意识到这是云峥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第二日一大早，平安喜滋滋地扛着剑出门了，去后山的路上碰见云六，云六盯着她手里的剑疑惑道：“你这把剑，有些眼熟啊？”
　　平安道：“这是沉寂，师父昨天给我的。”
　　云六便瞪大了眼睛：“沉寂？这剑老沉了，师父怎么把它给你了？”
　　平安顿了顿，道：“大概是觉得我力气大？”
　　云六想了想：“那倒也是。”顿了顿又道：“旁人使剑都希望剑身轻灵，就你整天拿着长剑当大刀使。”
　　平安：……她手里的沉寂突然就不香了呢？
　　之后的几日，飞云阁阳光甚好，鬼面花的鬼面晒了出来，云老爷子给云阁主和平安兄妹把了几次脉，将药方又做了一番调整。
　　十日后，云老爷子准备妥当，云阁主将平日穿的锦袍换了，只着了一身宽松的散袍，在云老爷子亲手熬的药水里泡了半个时辰，直到额头细汗密集，云三在云老爷子的指点下，用银针将周身几处要穴封住，平安隔着纱帐瞧着，只觉云阁主这般模样，倒颇有些美人入浴的错觉。
　　待银针入体，云老爷子给云阁主喂了两粒药丸，道：“好了，阁主且动手吧。”
　　平安隐约瞧见云阁主点了点头，随后便见他抬手运气，李泰之在近处瞧着，眉头紧锁，片刻后，只听得“噗”地一声，云老爷子急道：“快，三小子，拔针！”
　　只见云三下手飞快，将几处银针取了下来，云阁主瞬间瘫软下去，李泰之眼疾手快，在他没入水中之前将人捞住了，云老爷子上前一探脉，吩咐道，“将人抱到暖床去，快！”
　　平安隔着纱帐，只见云阁主胸前的衣袍上全是血迹，心里头突的一紧，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掀了纱帐几步并作一步地跑到了暖床旁边，却见云阁主毫无意识，在兄长的支撑下靠坐在床上，面色惨白，嘴唇上染着鲜血，嘴角还有血一直流出来。
　　“三小子，换金针来！”云老爷子一把拉住平安：“快运气替他护住心脉！”
　　平安依着云老爷子的吩咐，将气息绵缓地引入云阁主体内，她只觉云阁主似乎是一个无底黑洞，绵长的气息入体很快消失不见，平安有些慌了。
　　李泰之见状，伸手抚了抚平安的后背，示意她莫要分心，随后云老爷子取了金针淬药，将云阁主的衣袍解开，开始仔细地施针，渐渐地，平安觉得她二人的气息在云峥体内游走起来，平安心下大定。
　　待施针完毕，云老爷子头上已经冒了一层大汗，他让云三取了干净的棉布，将云阁主身上的血迹擦了，重新开始把脉，把过后，这才取了笔纸，将此前预留的药方略改了改，让云三煎药去了。
　　“你这丫头资质的确不错，已经个把时辰了，依然坚持得住。”
　　平安不敢分心，只转头拿眼睛瞧了瞧他，回头时却瞄见了几乎算得上不着寸缕的云阁主，顿时满面通红。
　　“啧啧，我还没怎么夸你呢，脸红成这样。”言罢把云阁主的嘴掰开，放了一片参片进去。
　　约又过了两个时辰，云老爷子终于招呼平安歇息了，只留了李泰之一人。平安如获大赦，几乎是爬着出去的。云老爷子见状，摇了摇头道：“到底是修习不足啊。”
　　平安没敢在云阁主的卧房多停留，她爬出院子时将端药进门的云三吓了一大跳，正欲上前为她把脉，却见平安又一骨碌爬了起来，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吓得云三以为是师父出事了，急急忙忙跑进去，一碗药只剩了半碗，被云老爷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路跑回自己房间的平安倒在榻上只顾得上喘粗气，得了消息的众人赶来，只见平安混身是汗，累的气喘吁吁，朝他们摆了摆手算是告诉他们师父无碍，众人怕扰了平安休息，又呼啦啦地出去了。
　　平安喘过了那口气，吃了些东西觉得浑身上下实在是乏力，可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不得入眠，脑子里飘来飘去全是云阁主那半裸的身体，鼻息间仿佛还有血腥味和药味，中间还夹杂着云峥身上的冷香。
　　平安腾的坐起来，抬手便给了自己两巴掌，心里怒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胡思乱想些什么。
　　待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已是后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