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13、第 13 章

　　平安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将自己在藏书阁拿走的书交了出去，又将渡云洞石壁上的剑法说了，忐忑不安地立在下首，拿眼睛瞅了瞅李泰之。云阁主将旧本密法接过去细细翻看了，神色几变。
　　几个云加上李泰之，均是面露担忧，飞云阁在江湖中的地位超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飞云阁武学奇特，江湖中几乎没有能与之相克的武功。可如今突然让平安误打误撞发现了，还学会了，她若是不下山倒还好，一旦下山遇着眼睛毒辣些的，见了她的招式便能明白，若叫旁人学了，飞云阁真是要倒招牌了。
　　李泰之思虑良久，抬手招呼平安：“你且再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安抿了抿嘴唇，仔细回忆道：“我练合气密法，总觉得周身气息阴寒，在体内游走，遇着关节穴位更觉淤堵，每每运气下来，气息总也合不到一起。练不成也罢了，可练完之后总感觉怕冷，我觉着可能是哪里出了岔子，所以后来索性停了。之后我再去读那密法，便觉着仿佛有些地方似乎见过，我自回来，便只在藏书阁抄书，想来想去，便记起这本无名本来，后来便托六师兄帮我找了来，原是想看看两本书有什么不同，可比对下来，觉着旧本上记载的运气法门要容易一些，所以就试着练了。试了一遍，觉得旧本没有那股寒凉气息，之前散了的气息也聚回来了，我就，就一直练下去了。后来练好了，劈断了那棵树，又不小心弄坏了洞壁，看到了那个断云剑法。”
　　平安一口气说完，停了停，又问道：“师父，那渡云洞里，以前是不是住过什么人啊？和飞云阁有仇吗？”
　　云阁主自然知道那里住过什么人，此时却在思考旁的事情。想了片刻后，他伸手捏住了平安的手腕，平安只觉那手掌冰凉，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随后便觉一股寒凉更甚的气息自手腕袭来，平安一惊，抬头惊讶地喊道：“师父？”
　　“别说话，运气试试。”
　　平安依言运气，试着驱逐那股寒气，一开始她不得窍门，李泰之从旁指导，平安便按着兄长所言，先将气息汇集丹田，再往四肢推去，只觉两股气息在手腕处相遇，虽然强弱对比悬殊，但也渐渐抵消了些寒气，平安再次尝试运气，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第二次便觉游刃有余，只觉手腕处的寒凉退散得更快，不多时，便觉手腕处又恢复得暖洋洋的。
　　云阁主这才松了手，对平安道：“此前没有发现，你一个女子，竟和远山是一样的体质。罢了，这密法适合你，你便接着练吧。”
　　平安愕然，呆问道：“这，我、这密法，不是禁书？”
　　云阁主反问道：“我几时说过它是禁书？”
　　“那渡云洞里为什么要把它遮住？”不止平安不解，李泰之也不甚明白。
　　云阁主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也是小时候听我父亲说过，只知道一些传闻，云二想必也听说过吧？”
　　云二点头。
　　云阁主让众人都坐下，拿着旧本缓缓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传闻飞云阁尚未建立之前，江湖上还是一片混乱，谁有本事就能占一块山头自立门户的。当年飞云阁的创派人是个姓凌的女子，天资极高，小小年纪便习得一身好武艺，后来闯了几年江湖，见识了五花八门的功夫，渐渐地发现自己师父传授的功夫有些不足，便自己做了些调整，不料此举激怒了师父，将她赶了出去，无处可去的姑娘便来到了祈云山，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悟出了最初版本的合气密法与飞云剑法，那个时候叫祈云密法和祈云剑法。
　　后来她下山游历，结识了许多江湖朋友，并与一个叫云穆的少年互生情愫，二人在江湖一起闯荡了十几年，后来觉着他们应该要有个家，于是在祈云山上建了飞云阁。
　　由于祈云密法过于阴寒，男子体质偏阳无法修习，于是凌姑娘潜心八年，将祈云密法又做了一番调整，修改成了如今流传的合气密法与飞云心法，这合气密法是入门必修，而那飞云心法虽然依旧阴寒，但有合气密法的护体，倒也适合一般男子修习。由此可见这凌氏天资过人已到了惊人的地步。
　　凌氏出关后，便将两本心法交给了云穆，此后几年，二人在蜀中打响了名号，开始有不少的人上山拜师学艺，两人在祈云山教习弟子，偶也下山游历，遇见不平之事也乐于助人，一时被人称作祈云仙侣。渐渐地，祈云仙侣的名号传遍江湖，时常有一些为仇家所逼走投无路的江湖客投奔于此，受到二人的调停与庇护。
　　飞云阁在江湖中的名望也随着二人名声大噪而节节攀升，却不料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岔子。
　　彼时凌氏方才诞下第二个儿子，却不想在孩子满月当天撞破了自己夫君与另一个女子的奸情，凌氏当着天下英雄的面隐忍下来，事后欲将那女子逐下山，却不料那女子仗着身怀有孕，在飞云阁大闹一场，逼得云穆不得不护住她，凌氏气极，当下直指云穆负心薄幸，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欲走，云穆哪里肯，便要与凌氏抢夺。
　　凌氏刚刚才出月子，身体尚弱，抱着一个婴孩又诸多不便，不慎被那云穆重伤，失望的凌氏无法接受打击，挥剑割了自己一缕头发，与云穆断了夫妻之情，搬去了后山，寻了个山洞隐居起来。期间云穆因着后悔，多次寻凌氏，却被凌氏设下的层层机阔阵法困住不得入。
　　未过几年，凌氏的小儿子病重，得知噩耗的凌氏回到飞云阁，堪堪只赶上了最后一面，凌氏痛哭流涕，出来却见云穆与那女子深情款款地逗弄着一个小小婴孩，凌氏心中大恸，当下吐出一口血来。之后的凌氏变得偏激起来，她在祈云山下设了几道守山阵，将飞云阁死死困住，断了飞云阁上下与一众江湖客的退路，随后回到山洞，花了五年时间创出了断云剑法，将云穆与那女子斩杀剑下。
　　此后祈云山在凌氏的掌控下，不再接受避难的江湖客，反而在山下设下守山郎，严禁外人擅入。不久，凌氏病重，她将自己终身所得的各类武学剑谱与飞云剑法和飞云阁全部交给了大儿子，唯独没有将断云剑法教授给他，自己搬回那个山洞，抑郁而终。
　　飞云阁第二任阁主云逸秉承母亲的遗志，终身未出飞云阁，飞云阁也渐渐淡出了江湖几十年。直到百年后飞云阁人满为患，第五任阁主开始研究凌氏留下的秘籍，渐渐解开了守山阵，将大部分的嫡系后裔送往山下建立分支，此后又经过几百年的起落，才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平安歪着脑袋，一时竟没有想起云峥这一任是第多少任。不过她更好奇那位祖祖祖不知道祖了多少辈的祖师爷为什么临死前要把断云剑法藏起来呢？
　　云阁主将旧本密法收了起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吩咐道：“飞云阁已是在风口浪尖之上，如今断云剑法重现，你们切记不可宣扬。”
　　诸弟子领命散去，云峥独自去渡云洞，将那处山洞封了，又在洞外设了一处守山阵。这才带着旧本密法去找了李泰之。
　　“你让我学这个？”李泰之不解，他算起来只是飞云阁旁支弟子的亲眷，在外连飞云阁弟子的名号都不够资格称呼。
　　“先祖并未将此功法计入飞云阁，交予你也不过是想着这功法于你伤情有益，剑法我可没打算让你学。”云峥撩起袍子在李泰之对面坐下。
　　李泰之握着密法，反问道：“不计入飞云阁？那你怎的倒允许平安学？”
　　云峥指了指自己，也反问道：“我是她师父，她学什么还要你同意？”
　　李泰之失笑，忽又正色道：“你这些年强行修习合气密法，前些年便已有反噬的迹象，如今有了断云密法，你何不重修？”
　　“你知道先祖是怎么创下断云剑法的吗？”云峥似是在自言自语，也没等李泰之说话，自己答道：“她先是自废了一身武功。”
　　李泰之不说话了，有道是阴阳有别，一个纯阳体质修习至阴心法以至于心脉受损的人，武功一旦被废，几乎再无重修的可能。他看着眼前这个强自撑起偌大一个祈云山的人，心中忽然有些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