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江湖》一笼圈

12、第 12 章

　　平安刚换好衣衫，李泰之就来了。
　　云一常说：“平安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只是之前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罢了。”
　　但是李泰之认为，若是妹妹能在飞云阁习得一身好武艺自然是好的，可若是学不成，日后嫁个好男儿也是不错的，倘若她争气些，既习得一身好武艺，又嫁得好男儿，他便能无欲无求了。
　　小时候的平安不理解兄长，现在她明白了，倒不是因为她年纪长了，而是在异世那些年悟出来的。
　　那个时候她被当作是有攻击性的精神病，异世的父母担忧她，却必须把她禁锢在疗养院，即便是她“好转”了，他们也不敢把她放在普通学校学习。平安起初以为他们是害怕她伤害到别人，直到后来她偷听到异世父母同疗养院的大夫打电话，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害怕自己在外面会被别人欺负。
　　他们把她保护的太好，好到她上大学前几乎没有任何社交，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是自闭的。也亏得那个卷头发大夫意识到了不妥。
　　重逢的兄妹再见面，两人心里都百转千回。
　　李泰之没了少时的戾气，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气质，面对这样一个兄长，平安难得的觉出了一股心安。
　　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平安突然笑了。
　　她说：“小时候我总是缠着你，你一心要练武，总是不大理我，把我当个包袱似的往云阁主那里一丢就跑了。算起来，我们几乎没有这般和谐相处的时候呢。”
　　李泰之也跟着微微一笑：“人有执念的时候，眼睛总是不大好使的。”
　　平安点头，问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以前还有书信，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其实你若不跑下山，这些年倒是能再见着我一次的。”
　　平安愕然：“你后来回来过呀！？云阁主怎么也不让云二告诉我呢！”平安有些生气，可顿了顿又叹气道：“那个时候云阁主怕是还在生气吧。可是哥哥你怎么也不来见一见我？”
　　李泰之咧嘴一笑，心道我那个时候重伤未醒，是让云一抬回来的，那个时候让你见了，哪会有眼下的安宁？
　　嘴上却说：“我也觉得你该在山下好好养养性子。你瞧，如今不是挺好的。”
　　平安气结，笑道：“你倒是放心我，我却是不放心你的。”
　　却不料李泰之却说：“各人有各命。”
　　平安拉长了声音：“哦…………”
　　李泰之笑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平安便咧着嘴笑，随即又正正经经地对兄长说：“哥哥放心吧，我今后会好好习武的，我们都会平平安安地活到八十岁。”
　　李泰之轻轻揽过平安的肩膀，只觉得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不再摇摇晃晃了。
　　两人促膝长谈，将这些年的见闻都说了，当然，李泰之隐去了自己受伤的那一段，平安略过了异世那十五年光阴。
　　那一间弟子房烛火漏夜将息，不时传来二人的嬉笑。云峥远远地看着，雪夜里，那一点烛火仿佛特别温暖。他有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人间烟火了呢？
　　第二天一早，平安只觉身心轻快，照旧去后山去练武，趁着平安不在，李泰之服过药后便去见了云峥，想着这样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迟早要露馅儿。
　　于是，云阁主以平安进步太慢了为由，让云一又给平安加了几本谱子，平安每天天不亮就顶着风雪在后山练习，晚上飞云阁的灯火灭了一半才回去，拳、掌、指、爪、腿、刀、剑几门练了个遍。
　　这一年多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尤其是在发觉自己不像以前那么怕冷了之后，一扫此前的叫苦不迭，每天对待课业非常认真，如今她的身子骨结实的像是农田里拉犁的大水牛。
　　到第二年开春时，单拼力气，云一都要输她两分了。
　　云一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好端端的一个清秀女孩子，都快练成少林寺的武僧了。于是，云阁主又思量了一宿，以精修内力需要自己领悟、环境清净为由，给了平安一本入门心法，便将她送去了渡云洞。
　　按着云一所说，要将心法读熟，领悟要诀，再结合吸纳之道，试着运转周身的气息，待她能熟练运气，将一丈外的烛火灭掉时，便算是成了。平安将云一的话记牢，在渡云洞里苦修起来。
　　李泰之在云三的治疗下，如今勉强可以运气了。想着平安没怎么习过文，等她将那本心法练好，少说也要个半年以上，自己的功夫在这期间能七七八八地恢复个五成，那个时候便不需要再瞒着她了，她也不需要在渡云洞那苦寒的地方呆着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不到三个月，平安就能轻松灭掉一丈外的烛火了，她兴冲冲地告诉了云一。
　　云一说：“这只是入门，教你怎么运气的。”言毕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本心法来：“这是飞云阁弟子必修的合气密法，你好好学，等你能用内力将那块石头上的小树折断，便算成了。”
　　平安随着云一的手指看去，只见洞口长着一颗颤颤巍巍的小树苗。
　　领了新任务的平安运气朝那小树苗劈了一掌，只见那小树苗纹丝不动，云一大手一挥，将小铁门关上，踱着步子走了。
　　平安这回读了几遍那合气密法，便觉之前那本着实是简单。
　　密法深奥，平安研究了好些天，方才懂了一星半点，眼瞅着时间一天天流逝，她却不得法门，心里那叫一个焦急。为着早些出去，她拿出了异世家教老师教的法子，将密法深奥的部分写了下来，没有纸笔，便拿石头在洞壁上刻，这般琢磨了个把月，平安算是勉强将密法弄明白了。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每练下来，平安只觉得运气不畅，运到一半时早已是周身冷汗，气息随着四肢百骸在体内四处乱窜，就是汇不到一起，到后来她连之前轻易能灭掉的烛火都够不着了。
　　觉出不对劲的平安停止了练习，抱着密法重新研究，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方法不对。
　　找不到原因的平安将那密法背了个滚瓜烂熟却依旧修炼无门，她被激得斗志昂扬，连晚上睡觉在梦里都要将密法背上一遍，到后来平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密法中有些内容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坐在洞里，将之前抄过的古籍细细回想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平安便守在洞口，瞧见送饭来的是云六，不免有些奇怪。
　　“怎么是你来了？大师兄呢？”
　　云六将食盒递过去，“大师兄下山去了。”看着她问道：“你练的如何了？”
　　平安接过食盒对云六道：“你回去替我在藏书阁找一本书，明日早上带来给我吧。”
　　云六自然晓得合气密法不好练，可她这个当口不好好研习，怎地还惦记上别的书了？
　　“你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那密法不好学，我花了两年才学了个皮毛。”云六想起自己的经历，觉得自己多少能帮她分析分析。
　　平安却并不在意，只告诉他那书放在哪里，让他务必带来。说完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云六想了想，也是，大家都是自己单独修习的。
　　第二日果然给平安带来了，只是那书也没个名字，平安只在手抄本的封皮上写了无名本三个字。云六生怕自己找错了，却见平安翻开略看了两眼便道：“就是这个了，谢谢六师兄！”言罢便转回洞里了。
　　平安将两本书放在一起细细地比对了，两者大体上是一样的，只在修习的方法上有些不同，有些还是完全相反的，平安想了想，便试着按无名册上的方法运气，这回倒是轻松了许多，运完气后脑门上依旧细汗密集，但却没有之前的寒凉之气，周身暖洋洋的。
　　这旧本也不知是谁什么时候放进藏书阁的，练起来比云一给的那本容易多了。
　　照着旧本练习，平安进步飞快，一丈外的烛火已经不重要了，等洞口那小树苗的叶子繁茂时，平安又拿它试了一下手，这回小树苗颤了几下，平安大喜，当即将合气秘法忘到了九霄云外。
　　当小树苗叶子开始枯黄的时候，平安终于将它劈折了。
　　终于可以出去了！
　　兴奋的平安开始收拾东西，抬头便瞧见此前自己刻在洞壁上的笔记，于是捡起石头打算将那些痕迹抹去，谁料她一石头砸下去，洞壁哗啦啦掉了一大片。
　　平安吓了一跳，凑过去仔细一看，发现那掉下来的一块竟然是石头打碎了后混着草梗敷上去的，脱落后露出了渡云洞石壁的本来面目，原本的石壁上刻着一些小人儿。
　　好奇心驱使之下，她将那外头一层都敲了下来。
　　只见那片石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形态各异的小人儿，举着剑的，赤手空拳的，拿着大刀的，占满了整个石壁的边边角角，最左侧还刻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平安眯着眼睛看了半响才认出那行字写的是：祈云山上不祈云，飞云阁下无飞云，渡云洞外休渡云。随后是四个单独的大字：断云剑法。
　　平安将那些招式都看了一遍，发现这断云剑法中不少招式居然与云一之前教她的相克。她随意照着比划了几招，意外的发现这些招式与她修习的旧本倒是颇为相配。
　　四十二式断云剑法，她花了一晚上一一熟记了下来。
　　第二日云六上来，瞧见洞口折断的小树苗，十分意外。
　　云一还没回来，云阁主显然对平安的这般快速的进步不相信，当下便说要试试她，平安一听，顿时觉得要坏事，她不知道旧本密法与飞云剑法结合是个什么光景，可瞧着兄长一脸的期许，和云阁主不容置疑的态度，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果然，旧本密法在飞云剑法下压根没法施展，平安将烂熟于心的飞云剑法使了个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云阁主气的脸色铁青，挥剑便把平安逼上了绝路，平安一咬牙，将断云剑法使了出来，云阁主剑势一顿，随后几招接连扑来，平安拼尽全力一一化解。
　　这下，连云六都瞧出不对劲来。
　　平安一番应对下来，累的几乎脱力。
　　不待她歇口气，只听云阁主沉声问道：“这剑法，你是哪里学来的？”
　　平安抬头，只见云阁主面色暗沉，握着剑的手骨节发白，一副要吃人的架势。平安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李泰之，只见李泰之也是一脸凝重。她隐隐觉着，自己是不是又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