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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   Chapter 9
      “小安。”陈泽拍了拍陈北星的背,轻声道:“如果有一亩地在你面前,而你只能从玫瑰和麦子中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陈泽这话说的极轻极轻,好像怕吓到陈北星一样。
      在他眼里许安还是那个许安。
      不会隐瞒、欺骗,骄傲肆意、无拘无束。
      小安是烈日下的玫瑰,热烈、张扬。
      生命中的每一寸都充满了无限活力与可能。
      陈泽想,许安会选择玫瑰。
      他要浪漫,他不要命。
      可回忆总是深入骨髓,过往的悲凉与痛苦不会因为养父进监狱而消亡。陈北星把陈泽搂的更紧,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麦子……我要麦子。”他哽咽的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却不敢哭出声。他孤独的太久了也习惯了假装坚强。面对如此温柔的陈泽,他忽然明白了陈泽为什么这么问他。
      因为原身许安本就矜贵,是家人呵护的玫瑰。
      既然是玫瑰,当然选择浪漫了。
      可陈北星不是。
      他在东巷摸滚打爬遭受了无数白眼,他想活着就要拼尽全力。玫瑰和浪漫不存在他的世界里,他是陈北星,他想活,他要命,所以他要种麦子。
      陈北星极力忍着哽咽不想让陈泽察觉出任何不对劲儿,他的脆弱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可陈泽听出他的哽咽,拍着他背的手顿了顿,心宛如被割了一道口子。
      陈泽闭上眼,轻声说道:“可是我要种玫瑰。”
      “玫瑰会枯萎。”陈北星哑声说。
      “但浪漫不会。”陈泽睁开眼,又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温柔而坚定,“你就是我的浪漫。”
      认识许安太久了。久到陈泽都忘了他的玫瑰也会长大,他没有想到许安会选择小麦,可是无论选择什么,陈泽都会把许安追回来,站在许安的身边。
      他之所以问,不过是想要个答案,想要许安一个能够和好的肯定。他把过往当小麦,把许安当玫瑰,他不要过往,他要玫瑰。
      可陈北星不一样。他扔不掉过往,所以他要小麦、要命就只能在那片淤泥里狼狈的活着。逃不脱、睁不开。
      亲生父母也好、养父母也罢。他们带给陈北星的伤痛和温柔就像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这辈子都不会从那片淤泥里走出来,他身上有枷锁、有镣铐,他走不出来也没有人救他。
      “你好好休息吧。”陈泽说:“我明天再来,学校那里我已经替你跟老师请假了,你不要担心。”
      陈泽好像悬挂在苍穹上的太阳,一举一动都带着温暖,他习惯为许安着想,这让陈北星更没有办法给陈泽回应。
      他不是许安,他回应不了。他只能用许安的身躯活出新的天地,书里的世界对来他说终究不是真实的。
      临走前,陈北星问,“真的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陈泽开门的手微微顿了顿,是这个字好像很难说出口,但他依然没有犹豫,甚至没有说别的,只说了一个是字。
      “是。”陈泽说。
      陈北星又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这顿饭终究是没吃成。
      陈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带着什么样的心情走,陈北星无心去猜也懒得猜。
      夏季白天过的很漫长,慢到陈北星觉得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可恍然间回神,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黑夜笼罩了这座发展落后的小县城。陈北星在夏夜的风声中睡着了,但他睡的并不安稳。
      他做了一场繁杂冗长的梦。
      梦里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风吹过时卷起淡淡桂花香,街道人流汹涌、汽车喇叭声嘀嘀嘀的响。陈北星背着书包一蹦一跳的穿过人群,他手里拿着棒棒糖哼着歌儿,高高兴兴的来到家门口。刚推开门便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妈妈,老师今天奖励我一根棒棒糖!草莓味儿的!”
      陈北星模样极为稚嫩、声音清脆,他以为会得到表扬,结果话音落下回应他的是一道低沉的声音。
      “星星回来了。”
      陈北星眸光微凝。只见客厅沙发坐着的男人正看向门口。男人见陈北星不说话便起了身,朝他走过去,轻声说道:“见到爸爸不开心吗?”
      男人西装革履还戴着一副平光眼镜,他身上充满了书卷气,说话轻轻柔柔好似一股风吹了进心坎里。他几步走过去蹲在陈北星面前,目光慈爱而温柔,抬手摸了摸陈北星柔顺的发,视线落在了陈北星手里捏着的棒棒糖。
      陈北星见他瞅着便抬起了手,小声说:“给爸爸。”
      男人眯了眯眼,笑着接过了糖。
      他起身牵起陈北星的手轻轻晃了晃,然而还没说什么话。陈北星就开了口。
      “妈妈呢?”陈北星说。
      陈北星仰着小脑袋瓜一副小大人模样说教道:“爸爸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
      男人顿了顿,道:“星星想见妈妈?”
      “想。”陈北星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上个月开始就没有看到妈妈了。小孩子的记忆力很强,对家人离开也有很深刻的认知。虽然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出现在家里,但是他明白那一定是跟爸爸有关。
      所以,陈北星小心翼翼的说:“爸爸……你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
      男人一听便愣了,似乎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突然不敢看陈北星的眼睛,不敢看有着跟他相似长相的孩子。他怕他看了会舍不得、会把陈北星留在家里抚养陈北星长大成人。
      这个孩子虽然是他亲生,但他不能留下他。
      梦里,男人的脸像是镜子上覆着的水雾模糊不清。陈北星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他看到男人牵着自己的手往外面走,带着低低的诱哄。
      “星星想去看妈妈吗?”男人说。
      “想。”陈北星重重点头。
      这一点头便踏入了深渊地狱。
      梦里,陈北星期待的跟着男人走了,上了车,等男人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他便把老师奖励给自己的棒棒糖塞进了男人手里。
      “给爸爸。”他说:“谢谢爸爸带我去见妈妈。”
      “谢谢星星。”男人望着手里的棒棒糖愣了一瞬便回过神来开了车。
      汽车在街上疾驰,快到周围的景物都成了模糊的影子。陈北安静的坐在副驾驶,期待着见到妈妈的那一刻。
      他一肚子的话想跟妈妈说,想念妈妈的体温,想妈妈哄自己入睡的温柔模样。
      然而画面一转,陈北星长大了不少,身子也抽条了,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被人摁在角落里拳打脚踢。
      “没人要的野孩子还敢我们抢东西?”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带头打人的孩子骂的最凶,可陈北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也无从反抗院里孩子对自己的殴打。他只能尽最大的力气护住头,让这帮人的拳脚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的谎言。
      他不理解爸爸为什么把自己送到这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来,也不明白为什么最亲的人不要自己了,他有太多的事情都想不通却不得不面对被抛弃的事实。
      谩骂跟苍蝇似的在耳边萦绕,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他眼泪簌簌的掉却任由自己将嘴唇咬出血也不肯叫一声疼、不对这帮人求饶。
      直到这帮人的殴打停止。
      陈北星才敢喘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喘匀,他便被揪着头发撩到。
      无法忍受的疼和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尖叫出声。
      对方好像很享受他痛苦的表情,贴在他的耳畔犹如恶魔低语。
      “你爸爸不要你了。”他说:“你是个被人丢在垃圾堆里的废物,没有人会领养你也没有人能在意你的感受。而且你别想跟院长告状,不然我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记住了吗?”他拍拍陈北星的脸。
      陈北星却没有人反应。只呆呆的望着前方。
      他的眼睛蓄满了水雾,脸也脏兮兮的。
      周围人看他这副样子哄笑出声。
      “看他这逼样儿真是个娘炮啊。”
      “你说他小时候会不会穿裙子?”
      “不如我们来试试吧?”
      “我记得院长阿姨有好多裙子!”
      “不知道他穿上是不是跟女孩子一样?”
      陈北星躺在床上额头布满了汗,手脚僵硬如一块玄冰般的凉,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可手脚却使不上力气、睁不开眼,只能深陷在深渊一样的梦里。
      再一次经历被那些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侮辱、伤害。
      不……
      不。
      不要!
      他想喊出声可嗓子发不出声音。
      浑身上下凉的要命,好像有无数双手捏着他的头骨、贴近他的耳朵,吐出比恶魔还要可恶、厌恶百倍的话。
      “你以为不在东巷别人就找不到你了吗?”
      “你能确定在这里能比在东巷过的好?”
      “错了!”
      “全都错了!”
      “你!陈北星!”
      “永远都是东巷人人喊打的白眼狼!”
      “这辈子都躲不掉、逃不开!”
      不……
      不!
      陈北星挣扎,他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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