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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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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城七中在一个小镇上。
小镇平时人不多，路也修得不够宽，这就导致每逢人流量超标的时候，堵车成为常态。鸣笛声，抱怨声，吆喝声混作一团，时不时还会来一点小摩擦。
可这些摩擦都属于行车道。
游辰里走在人行道上，穿了一件纯白的校服，两肩嵌有红色直杠，带了校徽，再加上那张迷惑性极强的脸，一路上斩获了极高“收视率”。
明星游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校园。
通往教学楼的路有两条，一条直走拐弯，很近，但是拥挤。另一条拐弯拐弯再拐弯，还得上个斜坡，能饶近一倍的路，但好处是，清净。
游辰里不假思索地选了第二条。
九月的太阳还是很毒，八点过的太阳丝毫不像刚出生的，从山下蹦上来就一顿狂晒，晒得知了嗷嗷叫，晒得行人燥热起。
春天最繁茂的杨柳树现在依旧繁茂，只是无法大面积遮挡烈日。
游辰里站在最大的阴凉处，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口，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燥闷的心情。
斜坡的一颗大柳树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略有些耳熟。
“老爷子，津城七中这破学校怎么入您法眼的？”
“是，清净，有朝气，周围不是一群书呆子，各有各的特色。”
“嗯，大部分条件都符合我的要求。”
“但是——这学校的位置，犄角格拉，小镇，看个电影，从这儿出发去市中心得两小时，一来一回半天无了。感情我这是被发配流放了啊。”
“谁找的？我爸？他前脚刚好楚一秋他妈好上，后脚就把我两一脚蹬了？怀上了！这么迫不及待吗！感情造人计划蓄谋已久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是！我有一半他血，我也不要脸好了吧！又说到我妈了，是，她也养了个小白脸，她也出轨，所以我活该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没事儿，我很好！让他们赶紧离，我没有感受，也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我没有生气，就是上课了，我、挂、了！”
游辰里听着那熟悉的背景音，眯眼看着从斜坡上缓缓滑下来的行李箱。
骂他娘炮，骂他竹竿，对他不屑一顾的傻逼东西的行李箱滑下来了，接还是不接？
“喂，帮我堵一下行李箱？”
游辰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嗓音喊帮忙，心里乐了。
然后，他假装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往旁边挪了一小步，躲开从斜坡上滑下来的金属手柄箱。
行李箱终究还是没有撑过最后一关拦路虎，以极其不光彩的姿势横尸在地。右侧的密码锁在地面的蹂躏下，被刮出几条长长的磨痕。
游辰里无辜地说，“不好意思，我被它吓到了，一时间忘了堵。”
江海疏没有花功夫评价他拙劣的演技，一双躁郁的眼怼上他，说，“是你啊，娘炮？”
游辰里冷笑一声，“海王？”
江海疏也不去扶他的宝贝行李箱，就这么不爽地看着游辰里。
游辰里心里想，如果不是顾忌在学校，眼前这个傻雕东西可能就要直接动手了。
这种想法真的是……
太巧了。
他也想揍人。
游辰里四下瞅了瞅，偏僻，可干。刚往前迈了一小步，左胸口的校徽掉到了地上。
气氛有些微妙。
江海疏斜靠在栏杆上，语气嘲讽，“同学，你的红领巾掉了，还不捡起来？”
游辰里心里想，捡你妹。
说出口的话是，“眼睛有病赶紧治，拖久了小心连锁反应。眼瞎不可怕，可怕的脑子和眼睛一样瞎，瞎久了小心变成智障。”
江海疏拉起行李箱，“幼稚。”
游辰里捡起校徽，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傻*。”
江海疏回头，危险地盯着游辰里，“你说什么？”
“听不懂人话？”
“狗吠谁听得懂？”
游辰里把校徽稳稳别在校服上，说，“是，你听不懂我的人话，我听不懂你的狗吠。”
江海疏一脚踹开行李箱。
瘸了腿的大家伙晃了两下，又摔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灰，江海疏说，“是不是欠抽？”
之前两人捡东西的时候都站在同一水平线，身高差异不明显。现在姓江的站在斜坡上，游辰里站在斜坡下，气势莫名矮了一头。
游辰里抓了抓右肩的书包带子，斜看姓江的，“有你欠？”
“谁抽谁，还不一定。”
一个居高临下，一个侧目傲视。
楚一秋买了水回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犹豫着说，“你们……看对眼了？”
他又看了看地上摔了一身灰的行李箱，再次语出惊人，“这么激烈吗？”
没有人说话。
楚一秋尴尬地挠了挠头，“哎，同学，刚好我多买了一瓶水，你要不要来一瓶？”
游辰里对金毛奶狮子的印象不算坏，刚要矜持着拒绝。
江海疏挡在两人中间，把楚金毛递出去的水抓到自己手中，拧开，猛灌，一气呵成，然后，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笑纳了。”
楚一秋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游辰里瞥了江水牛一眼，大度地对楚一秋说，“我不渴。”
“搁这儿装起来了，”江海疏哟哟两声，“刚才那牙尖嘴利的意大利炮呢？”
游辰里轻飘飘地说，“不是轰你嘴了吗，怎么，还没把你嘴给堵死呢？”
楚金毛“啊”了一声，有些忐忑地看着两个人。
心里想，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啊，怎么越说越不对劲儿啊。
到底是他不对劲儿，还是面前这两个人不对劲儿？
楚金毛颤抖着声音准备圆场，“两位大哥……”
江海疏拨开楚金毛，一把抓起游辰里的校服领口，“嘴巴这么不干净，今天江哥就给你好好洗洗！”
说完，他拇指捂紧瓶口，松开的时候朝游辰里兜头浇过去。
游辰里眼疾脚快，在发现了江海疏的意图后，长腿一抬，脚尖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半圆。随即，那倒霉瓶子哐——地一声砸在地上。
更倒霉的是楚一秋。
他精心打理的造型毁于一旦。金色刘海就像个水帘洞，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白色的衬衫也染上了一片粉色饮料。
楚一秋：“……”
“那三个，哪班的，干嘛呢，啊！”
杜强盛，人称老杜，是新一届高二的年级主任，平日里对每一个学生都关怀备至，但对每一项纪律都严防死守。尤其见不得打架，一见打架就上头，一上头就念经。
开学第一天，老杜正顶着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例行四处巡查，好巧不巧就撞上了。
游辰里反应极快，“报告主任，这位同学乱扔垃圾。”
眼见“疑似斗殴人群”中有游辰里，老杜原本火冒三丈的眼睛突然笑眯了，“是小游啊，这次开学来这么早哦？”
江海疏亲眼见了国字脸的变脸速度，佩服之余，也错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机。
游辰里又给姓江的添了一项罪状，“主任，这位江同学不仅乱扔垃圾，还欺负同学。”
说完，游辰里指了指地上的饮料瓶子，又指了指楚金毛狼狈的模样。
江海疏用看死人的视线看向游辰里。
楚一秋也愣在当场，险些怀疑刚才那神来一脚是他的错觉。
老杜一听，欺负同学，这还得了，当即劈头盖脸训斥一通，“你，校规第七条是什么？”
江海疏不耐烦地说，“不知道。”
“你是哪个班的？”老杜眉头一皱，脸色更难堪了，“第七条都不知道，回去抄十遍！”
江海疏说，“我怎么知道？”
老杜正要发火。
楚一秋赶紧接话，“他是高二七班的。
老杜不相信地咦了一声，“小游，你们班的？”
游辰里虽然是高二七班的学委，但他只管拿出自己的标准答卷给大家观摩，至于班上到底有多少人，哪些人头上安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儿，还真没几个记得住。
于是，他诚恳地回答，“不知道。”
老杜和楚一秋大眼瞪小眼。
楚一秋弱弱地说，“老师，我们是转学生。”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游辰里一眼，违心地说，“还有，我这水帘洞……是意外。”
游辰里意外地看了楚金毛一眼。
老杜也注意到了楚金毛的惨状。
但关注点好像不在“惨”字上，老杜眉间皱起三道杠，挑剔地看着楚金毛的脑袋，“你这头发，怎么回事儿？”
楚金毛：“？”
老杜继续输出，“有没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啊？你是来上学的，不是来开演唱会的，你以为走T台啊，顶着一头黄了吧唧的鸟巢想干什么，招蜂引蝶？嗯？”
楚金毛被吼蒙了，干巴巴地说，“公立的学校，就不能染发啦？”
“不管什么公立私立，也不管你在以前的学校有什么特权，”老杜义正词严，“你既然来了我们学校，就要按照我们津城七中的规矩来，去，校门口有个理发店，剪成板寸，给我染黑了再进来！”
游辰里指了指江海疏半长的头发，“主任，他的头发是栗色，还很长，是不是不达标啊？”
老杜一脸“当然”的表情，说，“脸长得就够花里胡哨了，头发还流里流气，剪，都得剪！对了，小游你先去一趟教师办公楼，冯老师找你有事儿。”
游辰里看了一眼江海疏想要吃人的臭脸，乖巧地说，“好的，主任。”
身后传来老杜持续不断的念叨。
“饮料瓶捡起来，左边，左边那个垃圾桶！这是有害垃圾，要分类的知道吗？你们小年轻不是都挺喜欢刷微博，上面肯定说了垃圾要分类，没看到吗？以前没注意也没关系，从这一刻开始，你要记住，有害垃圾，干湿垃圾……”
游辰里拽了拽书包带子，嘴角控制不住地扬了扬。
第一次觉得老杜的唐僧念经如此美妙。
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