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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一卷墨香第七章 ...

  •   程离索的笑僵硬了一秒,尴尬万分:“实不相瞒,我师妹现在就在贵爷家里头,我出来时,她正哄着你那宝贝儿子玩呢。”
      安士贵脸色一变,又扫到床上或晕或醒的三名女子,冷笑道:“仅为了找我,就将我妻子一锅端了,程少侠的本事还真是……不容小觑。”
      离索脸上有些红,扭过头去,嘴硬道:“我们本来是去贵爷家中做客,你那夫人温柔软弱,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贵爷您又花名在外,我这不是……看不过眼……”
      他越说越心虚,安士贵腾地站起来,冷笑:“好一个热心肠的程少侠,现在您知道小老儿的花名是怎么回事了吗?要不要小老儿把自己手里买卖的线人全拉出来与你解释一遍!”
      “疏不间亲,疏不间亲……”程离索连连作揖讨饶,他早在调戏琼玉的时候便看了出来,那丫头虽然学得一身风骚,但实际上还是会习惯性地与他人保持距离,身上又怀有功夫,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普通姑娘。但另一方面,仅仅为做个房产买卖,在东京城里这么多青楼铺下大网,又似乎有些大材小用。
      他脑子里转得极快,面上却不再说破,服软赔礼一应俱全。恭恭敬敬地给琼玉和玲珑解开了穴道,琼玉撑起身子,愤怒地扬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于是汪明烟在哄了十三岁的安如海玩了大半天孩童的游戏后,抬眼看见灰溜溜脸上带有明显红痕的程离索时,只觉得全家下狱那日怕不是都没有如此的心累了。
      安士福一家住得十分隐蔽,要从安士贵自家的院子内部出发,绕过几重关卡,才能摸到那座开满桃花的小院门。安如海十分喜欢汪明烟,甚至闹起了小性子,程离索便借机把女孩留在了外头,自己跟着安士贵独自走了进去。
      小院是京中大户惯有的奢华,假山嶙峋桃柳相映,一条河道清澈地蜿蜒期间,在最中间汇成一片清澈的湖。湖中的荷花还未开,但叶子已经亭亭挺立,圈圈圆圆地铺满了大片水面。湖中心是一座凉亭,八角攒顶,下垂缠枝牡丹,横梁上环绕着画了四喜报春,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小老儿便只送到这里。”安士贵猝然停下脚步,拱手一揖:“我兄长性格古怪,少侠好自为之。”
      程离索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后院里丝线般细细浮动的杀意,也没说什么,只暗暗地站直了身体。
      他今日为了装相,穿得是那一套庸俗到有点滑稽的袍子,平日里□□藏镖的褡裢统统没带,几个机关匣子也交给了汪明烟和陆氏防身,全身上下便只有一柄他师父萧青茗强行塞给他的佩剑。离索手上用力,把那佩剑连同后配的镶玉牛皮剑鞘一同拽下来,竖着举在手里头,朝小院对面的屋里遥遥一拜:“雁荡程离索,求见安士福前辈。”
      他用了江湖中人打招呼的方式,给足了尊重,但里面的人却似乎并不买账,过了很久,才有个苍老的声音传出:“蒙程少侠不嫌执此重礼,老朽并非江湖人士,亦无武功傍身,年老力衰,行动不便,还请少侠辛苦,移步进来罢。”
      程离索容色未变,伸出左手,将那装饰浮夸的剑鞘一把撸下。右手则平平地举起那深潭颜色的剑刃,轻轻巧巧地挽了个花。
      剑锋的亮光凝成一线,悄然削断了半空中的一根绷直的铜丝,丝线往两边倏地急弹,与此同时,四周的草丛齐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桃枝在半空折断,带着寒星般的锋锐,从无数刁钻角度猛地朝少年激射而来!
      离索一步跃起,在空中转了半个身子,刚想从桃枝上借力,眼睛一飘见到了寒光颜色,禁不住“啧”了一声,硬生生又提气拔了半寸,长剑点上那射来的桃枝,将其一劈为二,冲出了重围。
      少年呼了口气,落在鹅卵石板路上,还未稳当,石块却纷纷翻滚着移动起来,石块以外,地面则陷出了安有倒刺的深坑。离索忍不住惊呼一声,矮身横削,一边大喊道:“福爷,好好的花园,何必为我毁了!”
      深坑凹陷又凸起,几个玄铁卡扣的弹丸滚了出来,离索无奈,只能重新跃起,没命地冲向湖边:“有话好说!我真的没有恶意!雷火弹不贵吗!”
      他逃得聒噪,尾音被两声剧烈的爆炸吞噬,人也被掀飞出去,掠着湖面落在亭子中心。垂下来的拱柱牡丹霍然怒放,薄如刀刃的花瓣也猛地散开,逼着他重新转起剑花抵挡。少年被激得头脑嗡嗡,终于起了火气,喊道:“前辈真要在这取我性命吗?我师妹还在外间候着呢,前辈真觉得,她傻到不会起疑,不会动手?”
      “她动不了手。”屋中的老者森然,“她根本不会武艺,也根本不是独孤嫣。”
      程离索内心一凉,长剑横削,再度让过两根细长的钢丝,强笑道:“无论她是谁,想让安如海体内的毒发作,都不是件难事,福爷,我做事最喜欢留一手的。”
      屋子里的人没有再回答他,湖里的池水却不知为何慢慢沸腾,离索“啧”了一声,屏气凝神,左手蓦地一甩,几道银光穿透铺天盖地而来的锋利铜丝直直敲去了草丛之中——竟是之前剑鞘上的散碎宝石!宝石是质地坚硬的猫眼和碧玺,早被离索捏成几块,分别弹向不同方向。叮叮当当!本应打中草木和泥土的宝石却发出打中什么铁器一般的清脆响声,伴随着微小的碎裂声,满园蓄势待发的丝线和箭矢便如被齐齐击中七寸的毒蛇,一个个无奈地瘫软在地,重新隐回景物里去了。
      离索踏着已经变得狼藉的花木,一步步走向房子,摇头:“我说过,挺好的院子,没必要为了在下的性命毁成这样。”
      屋里的声音带了几分疑问:“你是……千机妃子的弟子?”
      程离索一愣,反应过来,萧青茗当年的事算是皇家密辛,她最后的下落除了皇室中人,别人都是一概不知的。少年回过神来,点点头:“家师教过我判断机关来路和种类的方法,前辈是她的熟人吗?”
      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小屋的门“咯吱”地向外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坐在正对大门的太师椅上,满脸严肃地看着他。老者身前门边,一名身穿湖绿色百叠裙的美貌少女安静侍立,见他进门,便微笑着福了一福。
      程离索收剑走去,老者平平看着他,道:“故人之徒,我不会用这屋中机关杀你。”
      少年依旧嬉皮笑脸,不在乎道:“凭前辈的本事,还不一定杀得了我,便是杀了我,这件事也迟早会让我的师长兄弟们知道。您不想与我师父为敌吧?”
      老人复杂地看着他,那目光不像是愤怒,反倒有些怀念似的:“你说得对,我若杀死你,整个安家大概都会陪葬。但你这次当众辱我弟妹,不敬尊长,如有机会,我少不得也向她告上一状。”
      程离索的笑容僵住,迅速认怂:“我师父情况复杂,您就不必和她见面了吧?和贵爷的事情,其实也只是个误会,我以为贵爷是千佛塔大火的幕后黑手,贵爷却把我当成了太子的人。”
      “外面那丫头是汪家的三小姐,她幼时我曾见过。”福爷慢慢道,“你那师妹呢?总不会在天牢里吧。”
      离索尴尬地沉默片刻,福爷反应过来,呵斥道:“胆大包天!你们这群年轻人,把国法当什么了!”
      “那是大理寺滥用的国法!”离索争辩道,“汪家明明没有烧了佛塔,您作为皇上设在民间的探子,难道看不清这事吗?”
      他毫不留情地同样拆了安家的底,让边上女孩子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福爷咯咯笑起来,声音夜枭般喑哑难听:“看出来了?”
      “本来只是有些怀疑,看到这院子里的装置便渐渐明白了。”程离索慨然,“这种八卦阵一样的东西,用得最惯的其实是大内豢养的那群杀手,白日里花团锦簇正大光明的宝殿们,一旦有人擅闯就是杀灭虫子的巨大蛛网。贵爷在外面的那些眼线也好解释,皇家期望你们摸清楚这京中银两房屋的流动往来,用以监视王公贵族,对吗?安家人不通武功,不懂江湖,甚至除了你兄弟二人,其它安家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也就保证了这张网的隐秘,网上获利的蜘蛛,从头至尾都只能有皇帝一人。”
      “你既然想到了这么多,不妨接下去继续想想,我们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会背叛天子,又怎么可能会对千佛塔影壁做下手脚呢?”
      “所有的刀都会割手的。”离索微笑,“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何会背叛天子呢?”
      “真的不是我们!”少女忽然愤怒地喊起来,不知何时她已是泪水盈盈,梨花带雨,煞是动人,见离索目光过去,却像是刚反应过来失礼了似的,低垂螓首,拜道,“小女是安家长房安晓妍,见过程公子。”
      离索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安小姐气度,不像一般闺秀。”
      “晓妍是下一代的掌家,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福爷道,“你不信也难怪,圣上同样存了疑心,晓妍忧心这个,已经有好几日未曾安睡了。”
      “福爷的意思是说……有人陷害安家,想要离间你们与皇上的关系?”
      “大致如此。程少侠既然去了千佛塔,想必也知道那火药是从哪边炸的。如果真是犯上作乱之徒,为何不将火药封在天子等人所处之地,而是留出了充分的护驾机会?我并非存心辩驳,但少侠既然查了这件事,不如便把所有相关的世家都查个明白。”
      程离索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低头沉吟了片刻,叹息:“我何尝不想看个明白?但汪家问斩,只剩三日,我那妹子再不成器,也不能这么就被人把头摘了去。”
      福爷眼神一动,问:“还有一个问题,希望程少侠解答。”
      程离索抬眼望着他。
      “以你的功夫人脉,想要捉住那汪家三小姐,把她和狱中的二小姐调换回来,绝不困难,为何还要卷入这件事?”
      少年笑起来,眼眸中含了两分狡黠的光:“这话,您不如去狱中问一问小嫣本人。她为何要卷入这件事,我就为何要卷入这件事。”
      福爷满是怀念地打量了他一阵,叹息:“你……不愧是她的弟子。”
      他的眼里终于有了温度,又嘱咐道:“汪家小姐身份敏感,这京城认得她的也不止一人,你不妨先将她寄放在我这儿,晓妍与她年纪相近,彼此可以做个伴儿,你在外面,我们也不会对她如何。”
      离索逛出了院子,和汪明烟交待一番后,便自己回了矾楼,他这一天来回遇险,身上心理都累得很,好好的剑鞘也坏了,捂着镶宝石的地方暗自心疼。直歇到了掌灯时分,才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又去翻那装满了塔上珠宝的袋子。
      半个时辰后,那剑鞘破口的地方被他用银线掐丝重新绷住,贴着外沿雕了一枝竹子,竹叶之间,重新镶了一颗深碧色的猫眼石,显得清贵而神秘。
      离索掂了掂剑鞘,小心地又把长剑插回去,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满意地放下,这才吹了烛火,舒舒服服地上床睡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一卷墨香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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