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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三卷琴声第七章 ...

  •   谢知方带回了府衙内的全部衙役,足足有两队二十人,但全是有些粗浅功夫的普通汉子,莫说紫苑林砚南等人,连白家那两个病歪歪的估计都打不过,只能壮个声势。他将众人分为五人一组,陆续安排进朱家后院,回过头看见离索,便也笑起来:“程四爷可是有法子了?”
      离索上前,把自己的猜想大致说来,问:“我朝买卖奴仆并不犯法,但逼良为娼,大致是算的吧?”
      谢知方笑盈盈道:“你确定是逼良为娼?环儿佩儿那个样子,看着可不像是被逼的。”
      “佩儿我暂时没想好解释,但环儿……”离索意有所指,“跋扈的下人,可能会欺负一些失了势的主子,但在外人面前,大多都还是要装一装的,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天生就会低下去,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不甘委屈之类的神色。”
      谢知方瞬间明白了他的猜测,也勾起嘴角,饶有兴味道:“这样想来,那朱明昭的娇弱怯懦,连同那首琴技,都很像是作瘦马调教过的,可惜个子高了些,卖不了一个好价钱。”
      “或许正是由于个子高才没有卖走。明面上两个丫头比三小姐小了一两岁,个子在那里,纵然年岁被换过,没有神医摸骨,也探不出来。”
      谢知方赞道:“虽是主观臆测,却也不无道理。”
      衙役很快将环儿带过来,离索这才有心气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女子,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身形纤瘦,颇有几分姿色,眼神却倔强得很,见他看过来,便直直瞪回去,似乎很是不服气。
      离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差点觉得自己理亏了,只得叹息道:“谢大人,这家的女眷,真是个顶个的利害啊。”
      少女淡淡:“婢子不过是个下人,哪里当得上程公子这句话。”
      离索行了个礼:“自然当得起,朱三小姐何必妄自菲薄?”
      这话一出,少女的脸色明显地变了,她稳了稳心神,才怒道:“程公子的意思,婢子不懂,小姐已经去了,您这是用死人名唤我吗?”
      程离索叹了口气,问谢知方:“本地官府户籍上,可有朱明昭生辰记载?”
      谢知方道:“自然是有的。”
      “滴血合骨之法虽属荒唐,但摸骨测龄之法还是有神医能做到的,不说别人,我家小师姐,以及太医院的几个老大夫应该都能做到,谢大人,可要押解这位上京?我写信让顾师姐过来也可以。”
      环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惨白,她颤抖起来,蓦地尖声道:“我什么都没做,纵然身属贱籍,你们……你们也不能这样对我!”
      离索笑眯眯地,话却说得尖锐残忍:“正是多谢姑娘身属贱籍,我与大人才好办事些。毕竟掳走个普通女子,那叫强抢民女,但带走一个奴婢,却只是如同拿了人一些财物,只要补上足够的银子,你就是告到皇上那里去,我们也撑死挨一顿申斥罢了。”
      少女的尖叫停滞了片刻,似乎正在紧张地思考,过了半晌,才终于道:“好吧,我是真正的朱明昭。”
      “我母亲恨我的父亲,不愿让我做那负心男子的女儿,便买了个丫头替换我蒙骗他。但我没干过任何杀人放火的错事,程公子,谢大人,你们总不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便顺口胡诌吧?”
      她耍起无赖来,离索一时竟也找不出合适证据反驳,叹道:“你说的是,我们并不敢直接捉你,但如果你是朱明昭,那被毒死的女子尸体便可重新检查一遍了。”
      他转头看向谢知方:“谢大人,劳您寻个正经仵作,再寻个那些行当里调教妓子的嬷嬷来,看一看死去的女尸身上可还有别的伤痕……还有,她本人是否处子,也需要看一看。”
      谢知方笑道:“自然可以。”
      朱明昭冷笑:“她是否和别人有过授受,是否受过磋磨,与我们又有何关联?朱家对女儿没那么拘束,就连学琴,她都是带着丫鬟自个儿去女先生家里的。我们主人家给了她一个小姐的假身份,给了几年当人的荣光,倒还是我们自己的不是了?”
      程离索似笑非笑:“三小姐别急着说,如果离索猜得不错,待仵作回来报告,一切便水落石出了。”
      朱明昭被暂拘在屋子之中,半个时辰后,仵作回禀,那尸体身段手足上受了不少调教,腰肢不自然的纤瘦,是按照瘦马来养着的。
      离索心头一跳,有些心焦,问道:“可有身孕?”
      这下连谢知方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半晌,笑出声来:“程少侠出身高贵,为人正直,不知道这些腌臜事,瘦马和普通妓子不同,是卖出去后才会被梳笼的,若一早便失了身,只怕价钱要大打折扣。”
      离索眉头紧皱,摇头道:“不对啊……紫荆草之毒确实烈性,但发作后要痛满一刻钟才会死去,除非是孕妇等身体虚弱之人,才可能回连离开桌案的机会都没有,那女孩是伏在自己琴上的吧?”
      他话音忽然顿住。
      房间的门被人砍开过,门框处有溅落的新鲜血迹……那可怜丫鬟分明已经挣扎地痛过了,只有这样,才会惊动对面换衣服的独孤嫣,让她破门进来,可独孤嫣也转瞬便被制住带走!
      这样一来,陷入绝望的濒死女孩,应该是自己走回琴边,重新伏在了上面。
      “琴声……镇魂曲……”离索蓦地一惊,只觉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抬脚狂奔,跑到被火烧灼得坍塌了一半的前殿,奋力将断裂的木料横梁拨向四方。谢知方开始未懂,但到底听到了他那几句咕哝,面色一变,也唤来衙役一同帮忙。一群人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本来摆放灵位的桌案底下,发现了一条漆黑的暗道。
      暗道口已经被人上了锁,看样子是想彻底封死,下面无灯无烛,也不知通往何处。离索再顾不了那么多,纵身便跳了下去。
      其他宾客也一早被惊动过来,紫苑不放心,也带着天伊紧紧跟上。谢知方这时候心里彻底大定,让林砚南在上面看住其他宾客和朱家剩余几人,带着几个衙役也下了台阶。
      下面的地道是用青石板堆就,狭窄但平整,往后院方向倾斜着过了数丈后,才蓦地宽阔起来。地面也终于停止下挖,成了整块的平台。
      平台上方大概是通向某个屋子,修有一整排的通气孔。另一边则引了一条暗渠,大概连通后花园。
      通气孔上有光透入,众人五感都极好,隐约间闻到血气。再走数十步,便看到了一排一排牢房般的狭小居室,赤身裸体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缩在干稻草之后的角落,听到人声,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离索心如刀绞,也顾不上守不守礼,扬声:“你们可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圆圆脸,大眼睛的,前两天刚刚被掳走?”
      那些姑娘们眼神惊惶,但依然无一人理他。
      少年的心便渐渐沉下去,他身体僵直,险些摔倒,紫苑上前撑住他,安慰道:“我一个个看清脸了,小嫣不在里面。”
      程离索难得软弱,把身体重量交给身后那对师徒,木着脸往前走:“那丫头古灵精怪,又有功夫傍身,不会沦落至此。”
      “程少侠说的不错,二小姐何等身份,自然不会和这些奴婢一般待遇。”密道尽头,一个有些谄媚的男声传出来,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那声音听上去自然热络竟与死去的朱大少爷朱丹卿一模一样,在石壁间幽幽地荡出回声,倒真如什么鬼怪。
      谢知方一步向前:“你就是那假扮朱大少爷在宴席上的人?”
      黑影一闪,一个圆滚滚的高大身形胁持着独孤嫣出现在道路尽头,女孩低着头,娇小的身体被身后人紧紧禁锢着,显然早已失去了意识。
      程离索猝然抬头,问:“你想做什么?”
      那人摇头道:“小人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向诸位求个活路。小人不过是西边坊市杂耍班子里的艺人,有那么几分装样的手艺跑江湖,功夫也是粗浅,并不想撞到诸位世家的交易之中。只要诸位能够放我一马,保我平安离开此处,小人保证二小姐周周全全,小人自己也会马上消失,绝不碍诸位大人的眼。”
      紫苑冷声:“你可知这地道还有其它出口吗?”
      那人点头,又恳求道:“还有两处通往府外的口子,本来上面是让我把二小姐趁早送出,以免节外生枝的。但小人也知道……有些事情若干了,只怕这辈子也再安生不了,便在尽头密室藏了二小姐两日。程少侠,二小姐博闻强识,之前又看到了小人的面孔,小人不敢伤她,也不敢一跑了之没处解释,实在是没别的法子了。”
      谢知方转过头,问离索:“程公子可要饶他?”
      少年叹了口气,道:“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我说话算话,不会伤你,把小嫣抱过来吧。”
      那人终于松了口气,手上也松开了一点,想换个抱着的姿势,将独孤嫣妥妥贴贴地递过去。却见那娇小少女似乎在睡梦中不太安稳,皱着眉头,慢吞吞翻了个身。
      “嗤——”一声轻响,那男人只觉得心口一凉,惊骇地捂住了自己前胸。独孤嫣一骨碌翻身下来,手中仙漪短剑寒光一线,黑暗中几如不存。
      少女冷笑:“你用药算计我才几刻钟,就想来装好人骗阿离的承诺了?在这黑牢里折磨少女时心狠手辣,真见了官老爷,嘴上便说自己只是来帮工的好人了?”
      她向后急退两步,脚下还有些踉跄,被程离索一把接住,搂在怀里上上下下地打量:“可有什么地方难受?”
      少女一转眼珠,看到谢知方等人,先解释道:“这人是个折磨女孩的刽子手,尽头那件密室里有不少刑具,全是他平日用的。大人,我这是替天行道,您可不能怪我。”
      谢知方见她还有心思逗闷讨饶,知道应是无事,叹息道:“二小姐不过为了防身,本官明白。”
      少女见他不追究,这才回身看向自己的哥哥。离索却不让看,用双手锁着她,逼她把头埋在自己怀里,恼声:“下不为例,别再这样了。”
      独孤嫣心里一突,哄道:“我真的没事,一日前便醒了,本想偷偷把这些女孩放出去,但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各大门派的外门弟子。有人喜欢身上带武艺的女孩儿,图她们筋骨柔韧可以防身,又怕她们伤到主人。朱家便刻意派人掳来这些本事不高的小弟子,拿药喂着,并日日奴役辱骂,等调教出奴性来,便改了名契当奴婢卖到朝中去。”
      “这些都是好姑娘,真赤条条地跑到外面,就太委屈了。这畜生又是不是地抓人去那密室,我担心自己走后他再害人,便与他周旋了一阵。”
      “然后周旋失败,被人下药了,直到方才才醒?”程离索呼吸声线都带了水气,却还要摆出训斥的兄长架子来。
      “当然不是!”独孤嫣知道他心慌,乖乖巧巧地蜷在他怀里,“咱们都是被樱姐姐练过的,一般蒙汗药软筋散也治不了我太久。我捏着剑,一直装睡,就等他露出破绽。”
      “露出破绽”有很多种解释方法,如果不是离索查得快,那人被迫拿她做人质,给了她近身的一个法子,独孤嫣是打算在自己被带到密室时抓机会动手的。
      程离索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恨得更是牙痒痒,又舍不得再打好不容易回来的师妹,只对前面几个奔向死者的衙役道:“黄氏和朱俊卿应当都不无辜,朱老……朱楼是否无辜,也需要好好查问一下。不过这要靠大人您慢慢带回县衙审问了。”
      独孤嫣这两天十分疲惫,本已接近睡着,闻言忽然一惊,又睁开眼睛,道:“这人的武功虽然不差,但也并非绝顶,我检查过朱大少爷的尸体,刀口靠下,是个比他矮的人捅的!”
      离索也僵住,惊讶道:“朱俊卿?”
      “只能是他!只有他能在朱丹卿毫无防备之下杀了他!”
      紫苑反应过来,率先折身向身后入口跑去,一群人重新冲出被烧焦的外殿,甫一见光,便闻到了浓厚的血腥之气。
      朱俊卿与林砚南在堂前对峙着,那少年此刻再不像风吹就倒的虚弱样子了:虽然脸色依然惨白如鬼,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里却仿佛燃着执着的火光。他右手作爪,垂在身边,不知道杀了谁,指间一片鲜血淋漓,连着袍子上都是大片飞溅的血液。林砚南则拿着随身长刀小心防备,两人身上都有挂彩,倒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朱俊卿听声回望,看到离索怀中的独孤嫣,便知大势已去,也不解释,只勾起唇角,笑道:“程公子,我说过,二小姐冰雪聪明,必然不会有事。”
      他唇边不知为何也有血迹,此刻一笑更是惊悚,离索倒也不怕他,淡声:“幸亏她现下没事,所以轮不到我杀你。”
      朱俊卿摇头,对谢知方道:“我虽有错,但罪不至死,朱家不过是家务,至于那些女孩子……谢大人也不会希望事情闹大。毕竟没有买主,我这个卖家何必如此麻烦呢?”
      独孤嫣摇头道:“这件事不会在官场上闹大,但江湖上却未必。仅我所认得的,便有一名雁荡弟子,两名华武弟子。我们自家的弟子受了欺负,自家的师长们总要为她们复仇的。”
      ,紫苑点头,看向谢知方道:“紫苑方才也依稀见到了熟人,这件事若与官场中人相关,在下说不得也要请大人给一个交代。”
      同样的话,她说出来,便比离索说得要有力许多。谢知方点头道:“掌门放心,本官在今上面前到底能说得上话,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私下囚禁,谋害亲兄,哪一条都足够朱四少爷进一进天牢了。
      朱俊卿绷着脸,面色苍白依旧,直到被带走,也没再说任何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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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三卷琴声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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