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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卷画魂第十四章 ...

  •   尚箫吓唬完了人,便又恢复了沉默的模样。独孤嫣知他性子,笑吟吟地接过剩下的聊天。徐重辉失了利益,也没有再打哈哈的心思,敷衍几句便借故离开,其余人也陆续散了,王朔寒这才上来,轻轻瞟了尚箫一眼,勾起嘴角:“你这种人,竟也会耍心眼?”
      独孤嫣不满道:“雁荡入阁弟子不收笨人,纵然没有前辈您聪明绝顶,在同辈之间也是不差的。”
      她有意无意地提到了“绝顶”一词,弄得朔寒心头剧跳,低头瞪她时,却对上一张光风霁月的笑面。无辜得很,也气人得很。
      “这小东西,似乎自尚箫出现后,胆量便大了不少。”朔寒暗忖,面上却不多说,只道:“你师兄既然来了,便无需我在身边陪护,你今日下了徐重辉的面子,难保他不狗急跳墙,去害徐家那两人的性命。”
      少女会意,规矩施礼道:“前辈周全,她们的性命,便托付给您了。”
      兄妹俩走出大门,独孤嫣忍了忍,还是抿嘴笑道:“阿峥当年让你背了那么大一个锅,我还问过他为什么不想办法说清楚。现在来看,还是凶名好用啊,我下次也给自己搞个魔女名头去。”
      尚箫掀起眼皮淡淡瞟了她一眼,少女本能地脊背发凉,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走姿,低着头,硬生生规矩成了大家闺秀,脑子里却嘀咕:“可惜的是这凶名对自己人也管用,这家伙总这么吓人,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讨老婆。”
      她清了清嗓子,正经道:“你大概还没见过那卢大人,看着是个文质彬彬的好官,就是油滑了些,不过在官场上也没办法。和夫人的感情也很好,说是洁身自好从不纳妾,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有内情。”
      尚箫静了一会,问:“卢夫人?”
      独孤嫣闷闷道:“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对劲。但我还没跟那女子说过话,她似乎很是怕人。”
      她静了一会,忽然问:“箫哥哥,你说一个照顾情人四五年,陪他赶考,等他回家的村居女子,应该是畏缩怕事的人吗?”
      尚箫摇头,他没有师妹那样玲珑的心思,更不理解女儿家的感情,干脆闭口不言。女孩本也没想从他那得到什么答案,又咬着唇琢磨片刻,拉着袖子让他倾身下来,附耳说了几句。
      青年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上她晶亮目光,到底叹口气,道:“听你的便是。”
      独孤嫣算计人向来有一手,但这一次,她却没来得及行动。
      卢知府正如锅上蚁,整个人都透着焦虑憔悴,和兄妹俩没说几句,便低声问道:“在下听闻雁荡入阁弟子里有一名医者,医术非凡,敢问二位,他可在姑苏附近?”
      “府中有人生病?”独孤嫣顺水推舟,“我师姐此刻还在山上,到平江大概要五六日路程。小嫣倒也学了些医术,大人若不嫌弃,可否让我看看?”
      卢源犹豫片刻,道:“是内子。自从前几日到虎丘寺上香感了风寒,便一直高热晕厥。抓了两副药送下去也不见好,这两日更是食物也送不下去了,姑娘若有妙方救治,卢某感激涕零,必将衔草结环以报!”
      独孤嫣摆手道:“先看一看,民女也未必就有法子。”
      卢夫人果真在重病着,高烧烧得女子面颊通红,额上却冷汗涔涔,沾着蓬乱的头发,显得格外憔悴。独孤嫣捉着脉象看了一阵,又掀她眼皮,安静了片刻,唤道:“箫哥哥,借你些血来!”
      尚箫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划破手指,把血淋淋的锋刃给了她。少女“啧”了一声,转头用指甲把病人的手指也划出了血珠,挤了一滴,滴在尚箫的血里。
      那血液迅速扩散开,接触到的地方瞬间全部变成了黑色。
      “是蛊虫,不能当风寒治,否则越来越坏。”少女从怀中掏出金创药,顺手利落地替尚箫包扎,“这东西恶毒的很,我阿姐只是医者,也不能治。唯一办法,是找到下蛊人。”
      卢源吓得面色苍白,沉默了许久,才无措道:“为何……本官一生力求无愧于民,怎么会惹上这种对头?”
      “也不一定是您惹上的。”独孤嫣好心提醒,“说不定是夫人自己的因果,您找个针灸好的大夫,只说她身有热毒,让他把毒封在心包经里,夫人就能暂时醒来,到那刻再来找下蛊之人吧。”
      卢源当即出去吩咐了人,独孤嫣坐在原位又思考一阵,等卢源回来,再度开口道:“卢大人,请问您是否与谢大人家的长女谢思思相识?”
      卢源一脸迷茫,摇头道:“深闺中的女儿,丈夫又常年在外,本官因着避嫌,也不会与她见面的。”
      独孤嫣凝视着他:“实不相瞒,您与夫人在虎丘寺那日,民女自己,谢思思与徐家小姐同样在寺内禅房,谢思思在前一日约我等去虎丘寺赏枫,之后便不知所踪了。在她的家中,甚至搜出了可能盗取那副仕女图的贼人痕迹。”
      卢源面沉如水,道:“二小姐的意思是,内子的病也与谢思思相关?”
      “谢思思中途曾离开禅房。我后来临时有事匆匆离去,在那之后便没见过她。”少女眼睫一眨,落下泪来,“我应当再上心些的,当时只是觉得卢大人您和夫人是局外人,谢思思的父亲又是受害者,便没做防备。”
      她盈盈垂泪,看着又无辜又可怜,也堵死了卢源迁怒的道路,卢大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能张口反过来安慰她:“二小姐尚且年幼,遇到这等情况,还能有现在的行事反应,已经是少年英才,没人会苛求你的。”
      尚箫在一旁冷眼看着,见自家哭成红眼小白兔一般的妹妹趁着卢源不留意时递了个笑过来,不由深感无奈。

      平江府的谢思思仍旧不知所踪,而在余杭外山侧,离索所在的临时落脚处里,另一个谢思思则为找不到离索而苦恼着。他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明明一度伤重得动都动不了,却在能活动身体的第一日便嗖地没了影。谢思思身体孱弱,仍不能走,也不知他是否扔下了自己,内心惴惴,无人可诉,只得默默垂泪。
      离索也的确很忙,他在动不了的时候把这些天的事情又回想了一遍,脑子里忽然想通了不少关节,稍有自保之力后,他又查了些细节,便撑着身体急急往郑家而去。
      托尚箫的福,郑家大门此刻闭得严实,门口多出了不少面生的护卫,传令的家丁也换了新人。
      程离索彬彬有礼地凑过去,在家丁惊恐防备的目光中笑得颇坏:“雁荡入阁弟子程离索,求见郑家四爷郑景行。”
      郑景行自己单住一个种满了梨树的小院,院中有个人工湖,他便在湖心凉亭里见了离索。凉风习习,秋日梨子如醇酒般的甜香不时在人们鼻端拂动,两三个漂亮的小丫头同样穿着清凉的纱衣,娉娉婷婷地围绕在亭子四周,还有一个格外柔婉娇媚的,正依着郑景行喂葡萄。那少年一袭白衣,披发跣足,腰束金带,十足的狂士纨绔。
      离索一笑,问:“这位就是天香楼的燕回姑娘?花魁一面,常人难见,她肯依在郑兄身上服侍,足见四爷好艳福。”
      郑景行挑眉:“程四爷竟也知道燕回的名号?”
      “开始确然不知,说来惭愧,家里师姐师妹看得严,并不准在下去花楼快活。”离索喝了口面前的茶,“但我昨日刚好查过,郑四爷冲冠一怒为红颜,把一个登徒子当街打成了个血葫芦。那红颜便是燕回姑娘,这件风月,只怕大半个余杭城都知道了。”
      郑景行不语,只一摊手,燕回却有些面色发白,显然是看到了那日情形,她强笑一下,娇声道:“燕回蒲柳之姿,得四爷看重,是……”
      “姑娘先不忙奉承,我这里有个故事,你可以听完再开口。”离索淡淡截了话头,“大概半月前,徐大老板当众被杀,聚灵阁搜灵会的地才,乐圣仕女图被一个江湖人中途劫走,在下碰巧在场,截杀时从其腹上开了道口子。后来查华武门处账本,我们猜那人可能来了余杭郑氏,离索也是因这个猜测而来。”
      他所说的话,已不是燕回敢触碰的话题,花魁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起身离开,却被郑景行箍住腰,挟在了身侧。她嘤咛一声,又用碧波般的眸子去求助对面的少年,离索又喝了一口茶,放松地倚在石桌旁,无视她的目光:“我出身雁荡,到底算是个名门,行事手段都好琢磨。比如说,即使郑家主的名字白纸黑字地写在证据上,为了保险,我还是会再自己下手调查一番。”
      “最好调查的,便是伤药的流通。我看了几家药房进货的账本,如设局人所愿,顺利查到了郑家内部,并变装混了进来。后面的事郑四爷也大概清楚,只是,药品虽流入了郑家,该用药品治疗的人却根本没有回来,那些手脚都不过是诱我进局的烟雾弹。”少年又笑起来,卖了个关子,“我在郑家潜了数日,除了中空城计,忌惮根本没回来的郑景明而绕过了长房书房,其它的地方多少都已去过。但却完全没能发现未被使用的药材痕迹,反而因看到部分换下来的沾血布条和药品残渣,往套子里钻的更深了些,燕回姑娘不妨猜猜,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燕回脑子里转了转,嗫嚅着不敢再说,少年继续道:“我初次知道那嫖客受伤,是从郑府一个小厮手上,他只说是当街用马踏伤。我去查了府衙卷宗,上面也只写‘马踏断肋骨’,直到问了天香楼附近的摊贩,才得出了对方‘血淋淋’这一个信息。”
      他笑眯眯道:“踩断肋骨虽然凶险,却未必会流多少血,那么,郑四爷当时为何要把对方折腾到血淋淋,传给我消息的人,又为何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伤者这一条特征呢?”
      郑景行慢吞吞回他:“是我闯了祸,管家与大哥替我给了些药材救治而已,至于其他的事,恕景行不知。”
      离索点头道:“郑四爷所言有理,不妨听在下再继续说些别的。我混入郑家后,便在二房身边伺候。直到前几日三小姐回娘家,闹出那一出大戏来。当然,现在我知道那同样是诱我入局的戏了,但在受伤后,我便一直很苦恼另一件事——我师父毕竟是千机妃子,换张脸糊弄生人的本事还是精熟的,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让诸位发现了我的存在呢?”
      他素来一张巧嘴,在书院里没少哄骗师姐师妹,此刻讲起故事,也格外懂得一张一弛,可惜对面二人都没什么欣赏的心思,郑景行冷笑:“我们怎能想到,程四爷会屈尊纡贵地来伺候我那傻哥哥?”
      “你们是没有想到。”程离索蓦地提高了声音,说得斩钉截铁,“这是我前几日才意识到的道理,陷阱之所以是陷阱,是因为其一早便置办完备,我踩进去才会发动……不踩进去,你们也没什么损失,根本没必要提前找到我的位置。”
      “那么,我为何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被发现了呢。”少年垂下眼,慢慢地勾起唇角,“这还是要推到三小姐上演骂夫打丫鬟之戏的那一天,那个假的‘郑景和’自上而下往我的方向处看的那一眼。”
      “那眼准的令我汗毛倒竖,不得已迅速撤离郑家,并在离开之前冒险救人。但是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心怀鬼胎,自己多想的结果。”离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那个假郑景和并不知道我在那里,那一眼又是在看谁呢?”
      “当时我正在携乱替那被鞭打的丫头求情,这对伪装者来说算个变数,他错乱心虚之下,会下意识地向另外的主谋寻求帮助。三房在前面闹,大房正面主持,二房我一早便搜过,在当时那间屋子里,只有和二房站在一起的四房的你,最可能接收到看向我身边的那一眼。”少年淡淡,“而且这样一来,郑景和敢在徐老板那里留证据的原因也找到了。”
      他阴阳怪气道:“纨绔是个好用的身份,不才也十分喜欢。欺男霸女,随心所欲,还不容易被真正爱杀人那批家伙注意到。按你们原定计划,我若死在这,郑景和马上就会被推出去挡住雁荡的怒火——至于推哪个替身尚未可知,不过在接下来我师妹的消息网里,很快便能收到你只是被兄长忌惮,被迫做个假纨绔的故事。到时候,郑家二三四房群龙无首,被迫分裂,真正的郑景和回来和你一起,甩掉那个傻子老二,甩掉那个只知道自己私下敛财的外嫁女老三,兄弟俩带着仕女图的功夫重振郑家,岂不是大大的快活?”
      “一箭不知道多少雕啊四少爷,你还要我继续讲故事么?”
      郑景行把燕回的纤腰掐得死紧,面上却平静如水:“我若说你没有证据,程四爷打算怎么做?”
      程离索翘了个二郎腿,无赖道:“在下也是个不懂礼数的纨绔,到郑家之后,毫不客气地走动翻找,不小心便去了你家的书房,郑四爷,你还要和我讲证据吗?”
      郑景行眼中流露出怨恨之色,冷声:“事已至此,我便把画拿给你。不过雁荡到底算名门正派,这一次,还请饶过郑家老小的性命。”
      程离索淡淡:“不妨先拿画来。”
      郑景行怒视他一阵,最终不甘不愿地把燕回扔下,转身去了内室,那女妓被他拂倒在地,也不起身,泪眼盈盈地膝行着就要往离索身边扑,少年忙侧身躲开,伸出手指点在她额头:“姐姐,家里管得严,你最好离我远些。”
      燕回哭着拜倒在地:“只求公子救奴一命!”
      程离索毫不怜香惜玉道:“你现在起身,站在我右手边一尺处,只要不多事,我便能保住你。”
      燕回喏喏应了,郑景行也很快回来,看到女妓的位置,冷笑道:“程四爷,你还真是什么人都要怜惜。”
      程离索扬扬下巴,指向他手中锦盒,淡淡:“打开吧。”
      郑景行不甘不愿地打开卷轴,燕回的眸光也在好奇心的趋势下落到了这幅引起血雨腥风的画里,她凝视了片刻,不由有些迷惑。
      那是一名穿着素色衣衫的少女,身骑白马,腰跨长剑,鬓边簪着一朵黄色棠棣花。
      画画的人画得很清楚,衣角马鬃细微分明,却又极为死板,一眼看过去找不出错处,却又让人觉得分明每一根先都是直挺的枯枝,毫无灵气,便到处都是错。
      程离索摸了摸鼻子,眸光落到题款处,蓦地一收。
      郑景行自暴自弃道:“我在得到画后便琢磨不休,只可惜天性愚钝,并不能察觉乐圣的深意,程四爷若不嫌弃,不妨给我等讲解一下,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离索沉默了一会儿,难得有些迟疑,道:“有两个消息,均是坏的,你想听哪一个?”
      郑景行脸色瞬间白了,他猛地抬头:“你事什么意思?”
      离索抚过落款红印,慢慢道:“苏师叔喜欢在小地方巧思,她的印泥除了朱砂,还混了不少特制的凤仙花。凤仙花易褪,画过了日子,印便会发粉,这个伪造画的人并不熟悉她,露出了大马脚。”
      “不可能的,他怎么敢……”郑景行喃喃。
      “你最好去问问送画回来的人。”离索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另一个噩耗,“还有,纵然你拿到真品,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这画里也是没有心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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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二卷画魂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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