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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卷画魂第四章 ...

  •   离索还想再追,奈何刚刚几招,已然牵动后腰伤口,他忍着要被劈开的火辣剧痛半跪下来,擦了一把额上的汗。身后,独孤嫣携徐莹玉匆匆落下,见他疼得脸色惨白,先面色一沉,冲过去扶住他,从怀中掏了颗止疼的丹药喂过去,眼睫一眨,沾上两滴泪珠:“逞什么能!再厉害的功法也是死物,能比你的命还重要?”
      程离索瞟了徐莹玉一眼,冷笑着讽刺:“徐小姐,若不是方才那一刀,我或许还能替你追回那副‘人才’画。”
      徐莹玉目力不及他,从头到尾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段翌远远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从高台上匆匆跳过来,才看见少年的状况,皱眉道:“阿程,你这是怎么了?”
      独孤嫣抹了把泪,站起身来,她深谙谁说话谁有理的道理,看了一眼段翌身后的那个美人文士,含着眼泪,委委屈屈地说:“我和师兄见了生人,又觉得是高手,自然会多留意几眼。后来见他消失,担心徐小姐遇到不测,才急急忙忙地跑过去,谁料到徐小姐什么都不问,先自身后下了杀手!我师兄不愿结仇,用的暗器也都是麻药,一口气还没松,便受了重伤!”
      她幽怨地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师兄心宽,受了误会也不气恼,反而让我过去救风雪刀前辈下来。前辈功力深厚,纵然看不上小嫣这种晚辈,晚辈也没什么好说的,遵师兄的命令便是。可我刚回来没过多久,高台上便又出新的变故,‘地才’被劫,师兄不顾自己身体,当空截杀那杀手,这才伤上加伤……”
      段翌本就和他们关系好,此刻见少女哭得梨花带雨,心都软成一团,再看徐莹玉也有了些不满,温声:“别哭了,带你师兄回去,咱们先好好包扎,阿离身子骨健壮,很快就能好的。”
      程离索虚弱道:“接下来便拜托段师兄了,我……我要先睡一会。”他是真的疲惫,又见段翌到了独孤嫣身边,干脆放纵自己晕了过去。
      文士微微掀起他那漂亮的薄眼皮,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独孤嫣一眼,笑道:“我的身份,是你们俩谁猜出来的?”
      独孤嫣一愣,收了眼泪,肃然行了个礼:“晚辈是雁荡掌院独孤绝和温絮的女儿独孤嫣,蒙上天不弃,习得了母亲记忆消息的法子。前辈刀法明显,那‘天才’又出自天山,小嫣斗胆,便要往风雪刀上想上一想。”
      她声音娇嫩,因为哭泣过还有点哑,颤巍巍地格外可怜。文士想起之前她在铁钎上的灵巧机变,终于也软下心来。但他似乎不大会安慰人,憋了一会,道:“你都这么神通广大,你师兄就更不会死在这种小事上,回去吧。”
      独孤嫣:“……”
      她当然知道离索死不了,这伤对于雁荡弟子而言只是皮肉之苦,这么哭啼啼地闹委屈,无非是为了先站住一个受害者的地方,免得再有缺心眼如徐莹玉这样的人怀疑。
      “还有,”她暗地里咬牙,悄悄地看了一眼刚刚反应过来要道歉的徐莹玉,默默想,“伤了阿离就这么过去?早晚捅你一刀。”
      这话自然不会说出来,少女眼珠一转,对段翌道:“这楼里也有房间,我师兄在里面歇息就够了。他闯出去截人,也是因为那‘人才’是我师门长辈的遗物。如今沾了人命,小嫣虽然人小力薄,也愿意尽力帮忙。”
      段翌紧锁眉头,看了看晕过去的离索,为难道:“小嫣,师兄知道你灵敏聪慧,但这次来夺宝的都是功夫不俗的主,你毕竟年纪太小,要不……等阿离醒来和他商量一下?”
      那文士却笑了,他生得美,一笑之下便艳若春风,段翌和独孤嫣都不由自主地静了片刻,见他颇为妖孽地捋了捋头发,道:“这倒无妨,独孤姑娘脑子聪明,记性又强,查起案子来一定迅速,段少侠若是不放心,可以将她托付给我照顾,在下天山风雪刀,名叫王朔寒,山野之人功夫不足,保护这个小姑娘倒也勉强够用。”
      段翌还想说话,看了对方一眼,只得忧心忡忡地闭了嘴。
      天山之地最为苦寒,传说终年凛冬,风雪不休,是哪一个势力都不愿意沾染的地区。也正因如此,山里自古便聚集了不少苦修的人士。这些人有的号称修武,有的号称修仙,但不管修什么,都让人迹罕至的大雪山给冻出了一身古怪脾气。若是都藏在山旮旯里离群索居也就罢了,但随着人数增多,有些天山的武者也会去到附近镇上,或者在阵子附近的山道狭路相逢。
      这群狗脾气的武者本就不太将普通人放在眼里,彼此之间又习惯找茬惹事,时不时便要在闹市中开一局决斗,扰得周遭村落民不聊生。
      十多年前,王朔寒在这群武者中异军突起,拿一把雪花般的青月弯刀,顺着天山东麓揍到西麓,硬生生地将这群刺头给一举打服。这群人受他的约束,从此往天山深处遁走,气焰也消失了不少,再不敢祸害百姓,而天山风雪刀的凶名则从此而生——刺头中的首领,反骨中的将军,性格古怪刀光莫测,这样的人不能说是邪道,却也绝说不上什么正派好人。
      段翌满肚子的不放心,独孤嫣却笑着欢呼,一派天真烂漫地抱住王朔寒的腰:“多谢王前辈相助!王前辈人美心善,正道之光!”
      她夸得肉麻,段翌禁不住抖了抖,小心翼翼地觑那风雪刀的脸色,朔寒却弯着丹凤眼,毫无不虞:“你这丫头,和我那徒儿倒是有几分像。”
      段翌和独孤嫣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好奇地望向文士——风雪刀有传人了?风雪刀传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朔寒眼中难得露出些温和:“是个臭小子,比你大两岁,长得没你漂亮,但已经比你师兄俊俏很多了。”
      少女看了一眼昏过去的离索,不怕死地笑道:“他又不是我最俊俏的师兄,我二师兄和我亲哥都比他好看。再说,我又没见过您的徒儿,您一面之词,也不可信啊。”
      “都是年轻人,早晚会见到。”王朔寒淡淡,“他学艺未成,我可不放心让他现在出来乱跑。”
      这话对独孤嫣这种从小就被撒出来的人来说有点刺耳,但少女识情识趣,也知道得给眼前这位留些面子,便附和地点点头,想要再拍两句马屁,刚要开口,忽然想起天山的实际情况,脑袋便僵住了。
      她颤颤巍巍地小声问:“所以您把他一个人留在……天山里面了?”
      朔寒长眉一挑:“有什么问题么?”
      独孤嫣想起他打遍全天山的传言,悄悄打了个寒颤:“如果小嫣消息准确,前辈在天山,似乎有几个对头?”
      朔寒愣了一下,摇头道:“对头?你的消息不准,只是几个老邻居罢了,小天与他们也见过,不会受伤的。”
      独孤嫣沉默了,她在心里悄悄给那叫“小天”的少年点了三炷香,期望他能活到下山与她见面时。
      离索已经被段翌等人背起来,送到了内室去歇着。独孤嫣跟着王朔寒上了高台,走到徐大老板尸身旁,俯下身去。
      六十四名高手除了段翌和那逃跑的,剩下六十二人中还有二人身亡,三人受伤,足可见来客的狠戾。徐大老板身故,主事的人悄然变成了段翌,这些高手年貌不同,并非所有人都听那青年的指挥,因此只是散去了一大半,剩下二十来个人仍挤在高台上,五六个人压着那杀手,恨不得生啖其肉,其他人则面色难辨地守着多宝格,不知想些什么。
      独孤嫣身材娇小,又是跟在风雪刀身边的,去哪里都能钻出缝隙。她先是在徐老板的尸体旁转了一圈,合上他死不瞑目的双眼,又穿过人群,捡回杀手的右臂,血淋淋地翻看了半晌。
      大概是她一个小姑娘把玩断肢的模样太过诡异,其中一个汉子有些看不下去地提醒:“丫头,你在做什么?这里太过危险,先下去吧。”
      独孤嫣笑笑,乖巧道:“谢谢大哥关心,我在看这人的武学渊源。”她蹬蹬蹬地跑到那被按着动不了的杀手面前,托着腮,边琢磨边打量:“凭你的身手,在整个盘龙门里大约算是贵重的那一档,堂主?护法?总不能是门主吧?”她摇摇头,最终确认,“应该是堂主,我见过你们右护法池小鱼一面,他的功夫在你之上。”
      这番话一说,除了王朔寒之外,其余人都惊讶地望了过来,杀手也狠狠盯住她:“招子倒是亮。”
      独孤嫣就是为了造成这个效果,礼貌地对着周围福了个身,道:“巧合罢了,在下雁荡独孤嫣,鄙派故去的师叔苏雅弦曾在盘龙门待过几日,我爹也与你们的长老有些交情。”
      她笑盈盈地与这杀手攀起了关系,周围便有人看不下去,一名身材颀长的清秀女子道:“二小姐,盘龙门虽与贵派有些缘分,但这徐大老板出身华武,论起来和你爹娘关系更加亲厚,他如今惨死,你不觉得愤怒吗?”
      独孤嫣抬起头,准确地叫出了她的身份:“南海流岛的施姐姐?久仰。徐师叔待我们兄妹都很好,他这番被害,小嫣自然愤恨不已,不过怒也要怒对了人。”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拍牲口一样地拍了拍那杀手的脸:“盘龙门接单向来是给钱就行,就是一把杀人用的刀,我们都是堂堂正正的江湖客,犯不着和一把刀置气。”
      她轻描淡写,一句话气得那杀手面色发青,又被几个人按着,只能狠狠瞪视着这个站起来与自己跪着差不多高的小女孩,独孤嫣蓦地回头,点漆样的眸子却也毫不留情地逼视回去。
      “你不必气,还有更气人的事呢。”她抿唇一笑,从一旁地上拾起了那块染了血的暖玉,“这块玉,本是我和师兄心仪之物。昨日和徐师叔喝酒,也流露出了买这个的意思。”
      “但再心动不已,玉器毕竟是块死物,叫价叫到两千两银子,就已经符合它‘地才’之名了,再高一千两,是它身价的顶峰。他们买你杀人夺玉。”少女话锋一转,“盘龙门堂主杀一个人,要几千两银子?”
      那杀手面容一僵。
      “你不知道玉价,刚才叫的时候就毫不留情地拼命上加,即使台上没找到夺走的机会,付了三千两银票,你自己还是赚的——毕竟你的身价就有五千两不止。但是当你杀人夺宝,弄出混乱时,人家真正想要的东西,已经安排其他人悄悄拿走了。‘人才’看似只是一张仕女图,实际上是我那天才师叔苏雅弦藏着的一套功法。凭她死前的功夫手段,那一套功法价值多少两银子,你算得过来吗?”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骚动,那杀手面色青白不定,半晌才哑声:“胡言乱语!你休想从我这里套出话来!”
      “我为什么要在你这里套话?”独孤嫣轻蔑地拍拍手,转身走回那文士身边,“我写封信给盘龙门,把前因后果告诉你们那门主不就得了?盘龙门那么大,总不能从上到下全是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傻子。”
      那杀手又气又急,目光却黯淡下去,露出恳求之色。一个杀手让人捉住了没法死,还被叫破身份来路,甚至被人指出连接的任务都是被人骗了的障眼法,可谓是从头失败到脚,独孤嫣这一封信寄到,哪怕他这次不死,回盘龙门后也会比死更惨。
      独孤嫣同情地看着他,轻声安慰:“你怕回去挨罚?没事,别怕。”
      她抬头,对着已经有些愣怔的其他人巧笑嫣然:“几位大哥,你们若是信小嫣方才的话,就让我回去写信问个清楚吧,这个人自己知道的不会多,可以直接杀了。”
      王朔寒跟着她从高台离开,看她自顾自地到离索养伤的屋子去写信,禁不住笑:“有你这样的妹妹,难怪程离索看不上徐家丫头。”
      “徐小姐那样也很好的。”独孤嫣不愿得罪人,微笑道,“天之骄子,年纪又小,纵然现在阅历少了些,有那么两三年也就补上来了。”至于“补阅历”的过程可能会有多残酷,二人心照不宣地谁也没说。
      独孤嫣写完信,刚跳下矮凳,余光瞥见床那边的程离索挣动,脚下便瞬间拐了个弯,冲到近前,关切道:“阿离,你好点吗?”
      又成了个慌张到脸白手抖的普通小师妹了。
      朔寒看得有趣,独孤嫣却是又心焦又愧疚——她这小师兄向来脑子活泛,大了之后便极少受伤,可是不知哪里犯克,一旦和自己下山,就必定挂彩。她心里难受,面上还要压着,口齿清晰地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离索烦恼地揉了半晌额角,叹道:“小嫣,不要太扎眼。这两日跟紧了王前辈。”
      王朔寒没料到他这么信任自己,有些惊讶地挑眉。
      离索眼里全是担忧:“那‘人才’里藏的心法,是我派苏师叔留下来的东西,苏师叔心思机巧异于常人,夺画者琢磨不出心法所在,早晚要把主意打到小嫣头上。”
      独孤嫣不在意道:“那就让他们来找我呗。这心法本就是谁看出来算谁的,我爹都不管了,我怕什么,更何况……”她眼神渐深,“人为财死,他们抓了我,未必还能囫囵回去。”
      离索忙拉住她,冷声:“你还没受够教训?”
      少女一愣,忙讨好地笑笑,拉住他的手:“我不敢啦,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敢乱跑呀。”
      段翌走过来,把一沓名册交给独孤嫣:“这是台上三十六高手的名册,小嫣,你记性好,又在一旁看着,来帮我们查一查案,看看这盗画的内鬼究竟是谁。”
      独孤嫣奇道:“那三十六人现在都还在台子上?”
      “是的。”段翌沉声,“说来奇怪,拍卖进行之时,阵边的高手明明白白就是三十六人,后来台上大乱,众目睽睽之下,也的确有一人夺画逃脱,可我们方才以名册挨个去对,那些高手或死或伤,却并没有消失不见的。”
      “他们胸腹处可有剑伤?”
      腹部受伤的有三人,胸部受伤的有两人,你稍待片刻,我都带过来给你看。
      程离索摇头,撑着身子站起来,笑道:“那三十六人都是前辈,自有傲骨,我若因这点小伤便拿乔,你这案子就不用查了。”
      若是惹怒三五人拂袖而去,自然便什么也查不出来了。
      段翌感激地承了他的情,和独孤嫣一左一右把他搀扶起来,三人走到二楼一个花厅,那五人已在饮茶等候。
      段翌领着二人依次见礼,左边花凳上喝茶的紫衫人是唐门二长老唐珖,早年间曾以一手金钱镖闻名江湖。与他相对的胖子富商打扮,则是太湖云栖山庄的庄主孟随舟。这两人程离索兄妹都是第一次见,因而礼节上不敢怠慢,等看到第三个人时,少女便忍不住先笑起来:“清逸师叔,好久不见呐。”
      这清逸一身道士装扮,笑眯眯十分慈祥的模样,却是太虚谷有名的煞神,在江湖上还有“血拂尘”的称号。但太虚谷与雁荡书院也算世交,两派往来不多,但早就认识,独孤嫣自然不怕他。这三个都是胸部受伤之人,还未来得及换衣服,胸口处都血迹斑斑。几个小厮和弟子在一旁侍候,正一圈一圈地往上缠着绷带。伤在腹部的二人则坐在胡床上,一个是华山剑宗的“云剑”元九霄,一个是西夏异族的散侠“月妖”林词,二者也都是成名许久的人物。林词是党项人,也因自身习惯没和其余三十五人穿相同的短打,而是头戴桃型金玉冠,身披如意纹云肩,裙下袖口均以牛筋扎紧,看上去鲜丽又凌厉。
      她汉话一般,看上去对独孤嫣很感兴趣:“独孤小妹妹吧?长得真水灵,再过两年准是个大美人。要不要来姐姐身边待一会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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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卷画魂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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