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烈生长》糖汤一碗

3、路边摊

　　昭华大学几乎每次都是宋仁安送快递的最后一站，不忙的时候，他送完快递都会去昭华大学旁边隔了一条街的美食街解决当天的晚饭。

　　宋仁安带着孟晨来到一家露天烧烤摊。

　　这个烧烤摊孟晨记得自己和同学来过一次，但这里的烧烤好不好吃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好不好吃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

　　他看了眼烧烤摊红色招牌上印着的六个红色的大字“烧烤酒水小菜”。

　　随后跟着宋仁安在一个位置上坐下，烧烤摊的服务员立刻拿着简陋的菜单过来给他们点菜。

　　“两位小帅哥想吃什么，可以在这个菜单上打钩。”

　　服务员说完，连同菜单和笔一起放在桌子上。

　　孟晨把菜单推给宋仁安，让他决定。

　　宋仁安拿着菜单看了一眼，酒水那一栏在最开始，他之前来这里吃过两次，每次都会点一罐啤酒。

　　他想起孟晨不喝啤酒，就想着问他喝不喝饮料，不曾想一抬头发现他看着一个地方出神。

　　宋仁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远处饭馆出来三个小青年，其中两个略显高大的青年揽着一个有些瘦弱的青年晃晃悠悠往这走。

　　这场景，很像两个混混劫持手无缚鸡之力的高中生索要钱财的画面。

　　他收回视线，看向孟晨，问：“你认识他们？”

　　孟晨同样也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地说：“我同学。”

　　那三个人，正是他的同班同学，陶俊，王鑫，还有贺嘉。

　　不过几秒，他们就看到了坐在这边的孟晨。

　　“班长！”

　　陶俊率先兴奋地走过来和孟晨打招呼，又看见他身边的生面孔，“这你朋友啊？”

　　宋仁安很主动，还没等孟晨介绍他，就自发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宋仁安。”

　　“我他同学，陶俊。”

　　陶俊笑着介绍完自己，顺手拖出一旁板凳坐下。

　　刚坐下，他就对上孟晨投来的目光，笑嘻嘻的说：“难得认识新朋友，一起吃啊！”

　　孟晨看了眼陶俊，毫不留情地戳穿，“一晚上吃两顿饭，不怕撑？”

　　“跟你开玩笑的！”

　　陶俊自始至终都挂着一副笑脸，刚好这个时候王鑫揽着贺嘉走过来。

　　“我和王鑫，”他目光接触到贺嘉时，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下，就不着痕迹地接着说：“还有贺嘉有点事，你们慢慢吃！”

　　他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我妹这个暑假需要辅导老师，她还想让你给她辅导，你要是想去的话，我跟我妈说一声。”

　　孟晨点头：“帮我跟阿姨说一声吧。”

　　“行。”

　　陶俊挥挥手和孟晨道别，搭着贺嘉的肩膀和王鑫三个人，在路边拦了一辆车走了。

　　宋仁安重新拿起菜单看向孟晨。

　　“你喝饮料吗？”

　　“帮我点四罐啤酒，谢谢。”

　　宋仁安“哦”了一声，下意识勾选啤酒那一栏。

　　一秒后，他突然抬头看向孟晨，不可置信的说：“你，喝酒？”

　　孟晨淡定反问：“不行吗？”

　　“行，当然行！”

　　宋仁安马上反应过来，两个人喝酒总比一个人喝酒快乐，虽然他不相信孟晨是真的会喝酒。

　　他平时一天最多喝两罐解解渴，今天索性陪着孟晨一起，点了八罐啤酒。

　　烤串店的效率很高，等了十几分钟烤串和酒都上齐了。

　　宋仁安熟练地打开易拉罐喝了口酒，接着拿起烤串大快朵颐。知道他吃到第四串才发现孟晨在那儿一直干喝酒。

　　“你怎么不吃？”

　　“不想吃，”孟晨喝了口酒，眉头皱了下，淡淡道：“只想喝酒。”

　　说着他又闷了一口，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直观看出，酒对于他来说并不好喝。

　　完全感受不到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孟晨纳闷地捏着易拉罐看了半天，继续安静地喝着易拉罐里的酒。

　　宋仁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调侃，也没有劝他吃饭，只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饭，喝着自己的酒。

　　十几分钟后，宋仁安酒足饭饱，孟晨眼神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的眼睛里似有点点荧光，白皙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似的，看上去已经醉得七荤八素。

　　宋仁安愣了几秒，随后开口喊他的名字。

　　“孟晨。”

　　“干嘛。”孟晨的眼神从失神的状态瞬间切换到全部聚焦到他身上。

　　“你喝醉了。”

　　孟晨摇摇头，“我没有。”

　　随后在宋仁安的目光注视下，嘭——地一声，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几分钟后，宋仁安把孟晨架上了他的快递车。

　　他正要关门，视线扫到斜躺在副驾驶座的孟晨时，又停住。

　　孟晨身上穿的短袖因为躺姿变得皱皱巴巴，脸落在车棚阴影里，还是能看得出很白，睫毛很长，像两把小扇子，在眼底落下两道阴影。

　　宋仁安突然意识到，他居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好看。

　　他手一甩关上副驾驶的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又下意识侧头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后脑勺，后脑勺上还翘着几撮呆毛。

　　就在他抬起手，要数数孟晨头上有几撮呆毛的时候，突然停下了手。

　　紧接着他转回头，吐槽道：“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喝不了酒还喝这么多。”

　　“怎么，你是对大学生有意见啊？”

　　宋仁安没想到孟晨会突然醒过来，他转头看到孟晨直直地看着他。

　　他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车厢里很闷很热，孟晨的呼吸出的空气带有热度，铺洒过来。

　　他缓缓移开视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我明明是羡慕好不好，上大学总比搬快递强。”

　　宋仁安把车发动起来，余光瞥见那道目光还在。

　　他转回头，发现孟晨的目光好像呆住了，没有焦距。

　　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方向，而不是看着他。

　　宋仁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嗨！”

　　孟晨一动不动。

　　宋仁安又叫了声他的名字，“孟晨？”

　　孟晨还是一动不动，像一个刚捏出来还没有被赋予灵魂的瓷娃娃。

　　宋仁安还没见过有人喝醉会这样，他纳闷地拧了下眉，差点以为他是喝酒喝傻了的时候。

　　孟晨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看着宋仁安的眼神很坚定：“我们交换吧！”

　　宋仁安有些懵：“什么？”

　　“你替我上学，我帮你送快递。”

　　宋仁安当即摆摆手：“这怎么行。”

　　“你不敢吗？”

　　宋仁安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那说好了，不许后悔。”

　　宋仁安瞬间反应过了，惊讶于孟晨喝醉了还这么有逻辑。

　　“我还是赶紧送你回学校吧。”

　　他想用这句话含糊过去，没想到孟晨摇了摇头。

　　“我不回学校。”

　　“那去哪里？”

　　“去快递站。”

　　“去快递站？”

　　“嗯。”

　　几十分钟之后，宋仁安带着孟晨回到了快递站宿舍。

　　孟晨一沾床就沉沉睡了过去，宋仁安给他搭了条毯子，随后拿出手机，给孟启发了条消息过去——

　　启叔，我带孟晨回快递站了。

　　——

　　第二天孟晨醒来，发现他在快递站员工宿舍，窗帘半开着，太阳光照进来，正好落在他躺着的位置。

　　他身上盖了条毯子，出了一身汗，穿的衣服有些湿，还残留着一些酒味。

　　孟晨拽了拽衬衫，手一松衬衫立刻回弹贴在皮肤上。

　　活了十多年，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孟晨去浴室冲了个澡，要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换洗的衣物。

　　他把原来脏掉的衣服套回身上，那种湿答答的粘腻感又回来了。

　　打开卫生间门，一股凉风迎面吹来，身上瞬间凉爽了许多。

　　孟晨抬头一看，是宋仁安刚刚好回来，风从宿舍外走廊吹进来，正好吹到他身上。

　　他昨晚喝醉，应该没少麻烦他。

　　“昨晚的事，谢了。”孟晨对宋仁安说。

　　“别客气。”

　　宋仁安轻快一笑，走到餐桌前，把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饭放到上面，回头问孟晨：“你饿不，我买了饭。”

　　孟晨刚要出声婉拒，宋仁安打开其中一个塑料袋拿出两盒饭菜说：“知道你不喜欢吃荤的，我特意点了些素菜。”

　　他拆开另一个塑料袋，将里面两罐啤酒拿出来摆在桌上，又拿起其中一罐啤酒放在手中掂了两下。

　　“这玩意儿一个人喝没意思，一起吧！”

　　孟晨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易拉罐，直接走过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顺便拿过他手里的那罐啤酒，直接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

　　宋仁安也拖开椅子坐下，把餐盒全部拆开，饭菜的香气瞬间飘散进空气中。

　　“别喝酒，先吃点菜，不然胃不好。”

　　孟晨抬眼看向他，突然挑眉，笑了一下。

　　宋仁安立刻捕捉到了这抹笑容，眨了眨眼，不解问：“你笑什么？”

　　“长这么大，只有我妈这么唠叨过我。”

　　宋仁安表示不满地嘶了一声，“嫌我唠叨是吧。”

　　“我可没有。”

　　孟晨无辜地摇摇头，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颗素炒青菜尝了尝，意外地没有吐。

　　吃完又夹了一筷子。

　　宋仁安看到他吃菜的样子，后背向后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吐槽道：“要不是因为你爸，我才懒得管你！”

　　孟晨没抬头，平静地问了句，“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宋仁安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了什么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中，又很快放下，轻轻叹了一声。

　　“多亏当初启叔帮我，我现在才有饭吃，有地方住。”

　　孟晨抬头看他，宋仁安也抬头，和他目光交汇。

　　“以前的事，也不怕告诉你。”

　　宋仁安说，“其实，当时我在工地拉砖的时候被人坑了，差点露宿街头，好在遇到启叔，他肯用我送快递，还帮我考驾照，我现在才有饭吃有地儿睡。”

　　“怪不得。”孟晨突然出声说。

　　宋仁安好奇看向他，“怪不得什么？”

　　孟晨放下筷子，不咸不淡的说：“我差点以为你是我爸的私生子。”

　　宋仁安呆了一秒，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