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姜尔尔》老坛酸菜在杭城

25、出事

　　元寰让暗卫们不要惊扰到执姜，暗卫们自然就不会凑上去暴露自己，因着执姜身边也有一股自己的势力，众人怕打草惊蛇，只好在这个天水南挑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先住下来，时不时就隔着好几个院子观察记录。

　　这批暗卫们在元寰夺权时是不小的助力，阴谋阳谋是家常便饭，偷密报杀人那是一把好手，如今被派来蹲点守人倒也还行，只是这报告……

　　暗卫长润了润笔，琢磨了半天，提笔在“人在天水南，无恙”后面又加了“不爱外出”几字，看了看又觉得有些单薄，奈何做暗卫的都是直脑筋写不出柔情，他戳了戳旁边的副卫长虚心请教：

　　“给元帝的这报告，咋写？”

　　那副卫长是个一身腱子肉的壮男，因着常年不怎么见光，脸上白嫩一片，他嫌不够帅气，留了半张脸的络腮胡遮着，此时听了也有几分为难，他挠了挠胡子：

　　“也不知道啊，以前接了活，成了就回个成，不成就留个败，这个我也不会，老周你别看我！”

　　两人无语半晌，暗卫长只得瞪个大眼，挠头自个儿磋磨去了。

　　执姜不知道元寰派了人过来，知道了也怕是要恼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前三个月，她现在吃得香睡得好，随着肚子里的孩子渐渐长大，她开始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这话倒也不是什么气话，女尊国度最是不乏跟着母亲生活的幼儿，太师府里也向来不缺生父不详的孩子，对于他们来说，母亲才是曾经一体的最亲密的存在，至于父亲，如果母亲愿意，如果他为这个家里付出的多，自然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生活。

　　这种现象不仅仅是社会地位造成的，也和男女在生命孕育过程中的投入不同有关，须知一朝辛苦和十月怀胎的辛苦是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远在长安的元寰对此一无所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当父亲了，也不知道执姜又打算不认他这个父亲了，他对着暗卫从西北传回来的密信直皱眉。

　　天气渐冷执姜不爱出去，出去也是披着厚厚的斗篷，暗卫们又听命不得近身，因此也不知道执姜有孕一事，密信里只记了些简单的内容。

　　元寰以前最是喜欢暗卫的这种风格，简明扼要，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现在他对着烛火把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也只能找到这短短的几个字，他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心想得快点把长安城的事情解决好，他得自己亲自去西北找她。

　　执姜怀孕后就很怕冷，房间里整日烧着银碳，西北的风呼啦啦地吹，把轩窗打的像个讨饶的老太太，运儿就乖巧地靠在她怀里，孩子已经玩累了睡着了，脸上粉扑扑的，小嘴巴时不时吧唧两下。

　　屋子里长时间不通风，炉子上又烤着火，待久了就稍显闷热，运儿哼哼两声，睡得有些不安稳，执姜就把他抱在怀里轻抚，轻轻哼唱新学的童谣，哄着哄着见他很快又睡过去了。

　　婢女们轻手接过运儿，自有那稳重些的带去隔壁房间安置下去，执姜命人灭了碳火开窗通风，她看着外面暮色霭霭，树影成趣，纵是不爱出门，此时也有了几分出去走走的兴致。

　　主子整日里把自己关在房内，这下说要出去走走，直把婢女侍卫们都高兴坏了，一时找斗篷的找斗篷，找热汤婆子的找热汤婆子，都忙活开了。

　　执姜不喜人多，只挑了个叫小蕙的憨厚婢女，并一个阿全，她只打算趁着天色还看得见在附近逛逛，晚间风会大久了她也受不住，估摸着出去散个半把时辰就差不多了。

　　天水南是个不起眼的边境小城，执姜在长安的时候还想过以后自由了开个龙门客栈，自己当个小老板娘，感受下肆意的西北江湖生活，到了真在外面游历，她才知道真正的生活不是这样的，甚至是乏味且残酷的。

　　大多数普通的老百姓，尤其在西北这样物资匮乏地方的老百姓，他们每天像只蚂蚁一样忙的团团转，忙碌于找活，忙碌于生计，有时候都还没想明白自己活着的价值是什么，就不得不把下一个明天都贱卖给生活。

　　执姜已经不止一次的看到，有只比运儿大几岁的小孩，头发披散着，大冷天的就穿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蜷缩在街角瑟瑟发抖，她们身前摆放着一些自己做的小东西，有时候甚至为了能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小摊，还要伸出两只裸露的瘦骨嶙峋的脚拦拦路人。

　　执姜看不得这些疾苦，每次遇见了这样的小孩都会给些小钱让她们早点归家，但那些孩子感激地收下钱后还是选择继续地守在那里，执姜刚开始很不解，收了钱早点回家不好吗？她问小蕙，小蕙是采买过来的当地婢女，她告诉执姜这是她们穷人孩子的无奈。

　　旁人偶尔的施舍确实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过得稍微舒服些，但一辈子太长了，在这座边远的小城里，连孩子也清楚自己是干什么的，如果不能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总有一天她们也要饿死的。

　　执姜这次出来又看到了这样的几个零星的小摊，她皱皱眉，这次把货物全都买下了，果然见孩子们都高兴地接过钱收摊回家去了。

　　她不是圣人，这种情况换成是大人她可能还有所顾忌，毕竟人性善堕，保不齐有那些知道了特地卖惨的，但如果对方是孩子，她倒是宁愿她们是骗自己的。

　　可能是做了母亲，推己及人，执姜总希望这群孩子能过得稍微开心点，人生漫长，如果童年回忆里满是痛苦，一辈子就更难熬了。

　　就这样一路买过来，手上的货物越来越多，孩子们做的东西小而散，阿全抱了满满一怀，脖子和臂膀上还挂着好几袋，坠着连走路都不安稳了，执姜就想让他先回去放完东西再跟来。

　　此时路上寂寂，这附近多是住所，零星的有几个行人出来逛逛，隔着几条街的酒肆倒可能还热闹着，执姜不喜吵闹，自是不会往哪儿去，穷苦人家的小贩没有余钱打通，也只得在这块求个好运赚口饭吃。

　　执姜让阿全先回去放东西，自己带着小蕙继续向前走，天色渐暗，本地人家都舍不得浪费蜡烛，门口挂着两个黑黢黢的纸扎灯笼都没有点上火，街巷明明暗暗，小蕙在前头给主子引路。

　　看天色现在有点晚了，执姜想着是不是也该回去了，她刚想开口，旁边窜出来一个黑影，速度极快的往她身上扑去，执姜吓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抱着肚子往后面躲，那黑影将她扑倒在地，“汪汪汪”的吠了几句，又极快地溜走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等小蕙听到声音回过头，就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肚子坐在地上，她吓得“啊”了一声，带着哭腔上前去扶执姜，可她太害怕了，手根本使不上劲。

　　暗光里执姜看不到她的神色，只感觉扶住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执姜肚子隐隐作痛，人也有些紧张，可婢女小蕙显然比她还紧张，她只好分出神去安慰她，一边祈盼阿全快快回来。

　　就在这个时候，附近的小巷子里传来木门打开的吱呀声，随后有个瘦削的小身影出现在视野中，身后背着一个小包，面容看不太清，听到有人在哭，那人一把拽过背后的小包抱在怀里，警惕地朝这边看过来。

　　执姜对着那个小身影努力地招了招手，她疼得气息有些不稳，但还是尽量平和温柔地说：

　　“我不是什么坏人，帮帮我，我会报答你的。”

　　那小身影听了顿了顿，闻言犹豫地往这边走近了几步，最终停在半丈开外的地方，迟疑地问：

　　“你……你怎么了？”是个声音清澈的小少年。

　　执姜终于可以放心地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中秋快乐，缘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