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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孕吐 ...

  •   都说长安城最是富贵迷人眼,阿弥对着红色宫墙深深叹息,他已经被拘在这宫里三天了。

      这三天里,那丰神俊朗的男帝除了每日上朝,其余时间都要召他在身旁陪侍,就连批那紧要的折子也不避他。

      因着男帝在众人眼中一直都是勤勤恳恳的形象,从未见他如此亲近过别人,渐渐地宫里人看阿弥的眼神都变了。

      阿弥出身贫寒,他胆子小素来听话,男帝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要他跟在身边不要跑,他就乖乖在一旁;要他坐下来讲之前的经历,他就细细讲述,不过阿弥讲得最多的,都是关于另一个人的故事。

      那个人仿若神女从天而降,把他和幼子从苦痛中拉了出来,给了他们崭新的生命,然后她有意锻炼他,把他送到了长安。

      阿弥有时候不太明白执姜小姐的想法,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他觉得自己是最没用的那个,没用到常常会在路上哭,也常常会在宫里面偷偷想运儿。

      但当他被男帝反复要求描述那人的模样:她救人时的眼神,她笑起来灵动的样子,她走动时腰间摇曳的络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阿弥就明白了,因为他们是一类人,都有远方放不下的牵挂。

      阿弥有他的牵挂,男帝也有,甚至此刻他的牵挂正在照料他的牵挂。

      从救下他的那刻起,执姜小姐就告诉他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前半辈子是为了自己的家,后来家没了,他活着就只是为了运儿。

      执姜小姐打破他的羁绊,也给了他选择,就像眼前的男帝,又何尝不是在他自己的选择里。

      元寰端坐书房,桌上的香炉升起袅袅,他手上批着奏折,耳边认真地听阿弥在描述他的执姜。

      其实阿弥讲得一点都不好,断断续续的,言语不乏夸张,带着乡民偏爱的鬼怪传奇色彩。

      但是元寰却觉得他讲得很好,他的执姜确实合该是那神女一般的存在,一点都没有夸大。

      在一遍遍的描绘里,元寰仿佛又看到了心中的那个人,他只得再次狠狠地握紧了手中的折子,那些东西在提醒他的使命,他的灵魂被拉扯着,一起禁锢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

      令人嘲讽的是这使命还是自己努力争来的,元寰之前只以为执姜是单纯的不喜欢这牢笼,他处心积虑,他阴谋诡谲,他得权后踢开一个又一个困住她的枷锁,然后他同意不去逼迫她,给她外面翱翔的自由。

      他想,鸟儿总有一天会飞累的,他把巢铺得软软的,她要是累了就可以随时下来憩息。

      没有人会不向往自由,元寰也不例外,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克制自己,也不过是怕自己也成为困住对方的一个枷锁。

      元寰逼自己不去追踪她的消息,他现在是皇帝,手下能人无数,找一个假死逃脱的人的踪迹轻而易举,但如果执姜不先跨出这一步,他也只能独自黯然。

      阿弥的存在,更像是一个信号,他知道执姜心里有他,他也知道执姜在通过这种方式暗示他可以小小地进一步,但他不敢,他甚至都不敢回信。

      得了珍珠的蚌,哪怕内里被硌得再疼,也不敢轻易地打开自己的壳,众人也只能看到它心甘情愿地拿血肉蕴养,伤痕累累。

      再等等吧,元寰惴惴地想,万一只是执姜一时的心血来潮,他如果飞过去找她,她肯定又要赶他走,与其这样,不如等他收到她的第二封信再确认下,到那个时候他再回信也不迟。

      然而第二封信迟迟没有来,元寰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凝重,阿弥也等得很是难受。

      他随侍的时间久了,那些老臣们就越看他越不顺眼,还老是喜欢拿鼻孔对着他无声地骂他。

      阿弥又想哭了,他以前就很怕官,现在皇宫里到处都是官,偏偏他一个都不敢得罪,有时候他孤身一人走得远了,那些小宫奴见了还要大老远地特地过来给他行礼,喊他弥公公。

      阿弥心想我又不是公公,我有过娘子,我娘子还给我留了个可爱的孩子,我怎么会是公公呢。

      但那些小宫奴的嗓子又细又脆,一迭声叫他个不停,直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阿弥觉得公公肯定也是骂他的话,他更怕了。

      就这样水深火热地过了一个月,元寰先坐不住了,他最近总是在不断地懊悔,懊悔自己当时怎么不马上给执姜回复,他患得患失的厉害,优柔寡断的都不像平时的那个帝王。

      他又给了执姜一天的时间,那一天里,宫门人潮涌动,进进出出,他却始终没有等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决定不等了。

      暗卫们终于接到了来自男帝的指令:追寻张执姜的所在之处,确认她是否安全,另外切记不可靠近打扰。

      那暗卫就是元寰母亲留给他的那一批,其中不乏跟了多年的老人,对太师府的张执姜并不陌生,也将两人的情愫纠葛始终看在眼里,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纷纷叩首领命,欣然离去。

      遥远西北边界的小城里,一个不知名的院子中,执姜蜷着身子在阳光下打盹,侍卫们临时买来的婢女就在不远处侯着,她不喜人近身,这时候却不得不需要人照料。

      怀胎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执姜之前完全没有想过会这么难,她是见过她母亲张太师怀孕的样子,依然的面容精致,依然的华服裹身,不怒自威,除了小腹微凸,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到了她自己,因为怀着孩子的时候一直在路上颠簸没休息好,她这一胎很是艰难。

      先是因着胎儿不稳,她被关在家里灌了半个月的保胎药。那药可真苦啊,早晚各一海碗,苦的执姜喝一碗就要吐去半碗,偏偏那大夫还说不能混着蜜饯吃怕坏了药性,执姜之前多么娇气的一个人呐,连生病吃药都要元寰哄的,吃完还要给塞蜜饯,现在却只能一个人独自熬着,仰头强迫自己灌下。

      等到胎儿渐稳,执姜总算不用那般小心翼翼,可以稍微出去透透气了,不知是那些苦药给喝坏了肠胃,亦或是正常的孕期反应,总之她开始食欲减退,什么都吃不下,吃多少吐多少,到了能吃下点东西了,又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辣到舌头发麻的胡辣汤、酸到让人牙倒的酸梅干,还有那甜腻腻的冰糖葫芦,这些她以前碰都不碰的东西,如今嗜之如命且不加节制。

      她平日里强势惯了,侍从婢女们看了都不敢拦她,就由着她高兴地吃,直到吃到肚子疼被那看诊的老大夫上门发了顿大火,婢女们这才咬着牙齿暗自后怕,她们是被签了死契买回来的,要是主人出了什么意外她们也活不好,于是纷纷斗起胆来劝诫约束。

      婢女们在生死面前都格外地能豁出去,执姜被管的不行,她有一次甚至提出自己想吃糖葫芦,因着她那日已经吃过一串没了份额,婢女们谨遵医嘱都不给买,连阿全都板着脸装聋作哑。

      执姜看着这个看着那个,突然就委屈地哭了,这个长安贵女玉倾小姐此刻就像一个得不到满足的小孩说哭就哭,把下人们都吓得不行,赶紧上前哄了好久才好。

      怀孕人的情绪往往复杂多变,到了执姜彻底冷静了下来,回忆起细节简直不堪回首,可能是因为太过尴尬,她又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多天。

      至此执姜对生孩子一事彻底没了期待,她甚至隐隐还有些气恼,她不是一个讲究传承、喜欢奉献的女人,恰恰相反,她是个彻头彻尾利已主义者,在她的世界里,爱自己始终要排在第一位。

      这也是元寰为什么总是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执姜她太理智了,理智到一旦发现对方会给自己带来不预期的伤害,就会退避三舍竖起心墙保护自己,她就像一个刺猬,内心的柔软也不妨碍她浑身长满了尖刺。

      执姜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有过期待的,这是她和元寰的第一个孩子,哪怕到最后他们因为身份或是各种问题没能在一起,她做母亲的身份是永远不变的。

      做母亲保护孩子是一种天性,所以她愿意为了它而改变自己,为了它喝下一碗碗难喝的药,为了它去牺牲自己的身体,她那么爱自己,当然也会爱自己身体的它,但这种牺牲必须是有限的、在可承受、可接受范围内的。

      既然执姜没有选择在那个客栈立即服下避子汤,那么她也没有了后悔的资格,所以她也只是气恼着,新生命是被动带来这个世上的,孩子是无辜的,于是这气恼没了归宿,也只能让老父亲先顶着了。

      执姜一怒之下,元寰期待的第二封信自然没了影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孕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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