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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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姜睁开眼已是在自己的房间，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那里已经不疼了，掌下是让人心安的隆起。
她不由松了口气，这孩子是个乖的，和他父亲一样。
心中的顾虑放下，嘴里的苦味好似终于找到了机会，一股脑的往上涌，即使知道是服了救命的药，但那种又酸又涩的味道还是让执姜忍不住坐起来干呕了下。
几乎是里面一有动静，马上就有等候的婢女上前查看。
帐子里昏昏暗暗的，执姜头还有些晕，乖顺地任婢女们拿掺了蜜的甜水给她润润喉，又取来细软的巾子擦了擦嘴。
小帐外原本隔着个厚重的山水屏风，此时也被婢女们轻手轻脚地撤去了，光瞬间从房间的另一边涌过来，驱走了阴晦也照亮了这一小半的天地，执姜看了看左右，沉声问道：
“小蕙呢？”
“回小姐，她……”
“她怎么了？”
答话的婢女支支吾吾，神情漏出几分掩不住的害怕，执姜于是不看她，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婢女，只一个对视那婢女就跪下磕头一迭声叫“小姐饶命！”
执姜这才确定是有些不对劲，她扬声叫了一声“阿全！”被子下的手悄悄摸去一处暗板，指尖一个用力掏出一把匕首攥在手里。
阿全听到动静马上就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人，那帮人个个人高马大，进贡讨好一般地全涌进来，大半个屋子都被挤得满满当当。
打头的是个高挑精瘦的老头，正摸着自己稀疏的后脑勺腆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他身后的络腮胡壮男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他发话，偷偷在后面拿自己的胳膊肘捅他，示意他好歹说几句。
执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大帮人，这里有好些曾是她书房的常客，她又怎么会不认识，她默不作声，等着对方先给自己一个答复。
老周被捅得半个身子都歪了，风采全无，只得回头瞪了眼始作俑者，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故作熟稔道：
“执姜小姐应该还认得我，我是老周啊。”
执姜终于抬眸看他一眼：“我不认得。”
老周噎了噎，显然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他又挠了挠头，将后面的乱发往前拨了拨盖住头皮，稳了稳：
“小姐不认得我也没关系，元帝想念小姐想得紧，这才派我等来帮护一二，我们全听您调配，以后您出门再也不用怕了。”
执姜听出了几分味道：“你怎么知道我出门会怕，之前是你们救的我？”
老周刚想张口，身后的络腮胡一把拨开他上前行礼：“是小姐身边那小子叽里呱啦叫，我隔得老远这才听见及时赶过来，也还好最后总算有惊无险，不然我等也无脸活着见元帝了！”
一行人听着回忆起仍是心有余悸，底下窸窸窣窣瞬间跪倒一大片，执姜看着眼睛疼，但确实是多亏了这帮人，她摸了摸自己凸起的肚子，只得默认了他们的存在。
良久她突然问：“元寰知道我有孕了？”
老周抬起头讨好地笑了笑：“原先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可能已经收到信了，嘿嘿。”
长安皇宫深处，一只矫健的海东青飞过，有人取下了密信，有人惊喜到从椅子上摔下来，有人彻夜未眠，长安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荣喧闹。
执姜身子还有些虚，大半的时间都在服药和休息，老周他们也不用人安排，刷刷刷的就原地分散消失不见，有时候只在饭点时候厨房露个头，挥挥手取几只馒头又不见踪影，宅子里的人都习惯了。
小蕙因为护主不力吃了点苦头，络腮胡亲自动的手，几板子下去血肉模糊，在床上养了好久才能下床，杀鸡儆猴以示惩戒的后劲太大，所以执姜那时才觉得婢女们有些不对劲。
那少年唤作李游，倒是个可怜的，前几年父母双双生了场大病，小地方的医术不行，后来愣是一个都没救回来，就剩这么个半大小子，平时靠给别人抄书过活，还坚持好好读书以后去考举人。
婢女说小子带到的时候，执姜刚听完老周的汇报，转头就看到了仿似嵌在门框里的人，少年李游约摸十二三岁，长的颇有几分俊秀，鼻子高挺，尤其那双眼睛，竟是少见的暗绿色，约摸有几分异族血统，就是人太瘦了，看着单薄，配不上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
李游给执姜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站在下首，也没有邀功请赏的意思，好似执姜派人叫他来，他来了，也就只是来了。
执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那天晚上天太黑了，她只记得是一个瘦削的身影，模样倒是没看清，但还记得他那紧惕着上前搭话的样子，是个机灵又善心的好孩子。
她看了看少年洗的发白的衣裳，移开目光正视他的眼睛，尽量温和地说：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那天晚上向你求助的路人，我叫张执姜，我曾经说会报答你就一定会报答，现在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执姜问的小心，甚至都不敢让婢女捧出银两，她原本想着直接拿银钱还恩了事，但当这个脆弱又倔强的少年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又觉得这样不够有诚意。
李游听了摇了摇头，两只手都在胸前挥了挥，不经意间露出衬里的破布料：“不用不用，夫人没事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执姜看到了，她手指扣了扣桌子，沉思片刻：“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不管你要不要，这样吧，我愿意供你三年的私塾费用，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要学有所成，此外还需要时不时来我宅子里帮忙做些活计，相当于劳力抵押，这样你愿意吗？”
李游开始还有些拘谨，挥着手不愿意受，听着执姜让他来宅子里干活抵钱，倒是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
“而且你可能不认识我，我也算出身名门，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大可以来请叫我，这样对你的学习也有帮助。”
执姜看少年踌躇，索性直接说开了，她看好这个少年，也起了培养的心思，反正她都教出了一个皇帝，再来个西北小地方的清贫子弟，应该也不在话下。
最重要的一点，西北的日子快活是快活，但是清闲久了容易让人迷失方向，执姜给自己找了个事做，也算是为未出生的孩子积累福报。
李游最终还是应下，执姜唤人取来笔墨纸砚，细细写上自己和少年的三年之约，又传给少年过目让他签字，随后执姜从袖口掏出自己的私印，轻轻盖上。
签完的少年显然没有那么拘谨，嘴边渐渐浮起笑容，此时看着倒真有十二三岁少年的模样，执姜看着也高兴，她唤少年过来：“今后你就叫我姐姐吧。”
执姜受此一难，多了一个寒窑里倔强成长的弟弟，那弟弟也是个感恩的，平时没课了就往宅子里跑，有时候帮着小蕙她们做点事情，有时候帮忙带运儿，麻利又勤快，大家都很喜欢他，宅子里也因此多了点生活气。
到了元寰紧赶慢赶，跑死了好几匹上等马赶到“天水南”，激动难抑地推开宅门刚想诉说相思之苦，只见他的执姜小姐正坐在院子里给一个少年耐心讲课。
西北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元寰心都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