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时计》千色孤单

23、庄园

　　乔占母亲的遗产里，有一处小型庄园，位置在他母亲的母亲的老家，很远，从他继承至今，一直没有去看过。
　　奂可名是在翻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庄园的地契，才知道这个庄园的存在。恰逢五一长假，奂可名突发奇想，央求乔占陪他去看看。
　　两人飞机倒客车，客车倒中巴，一路波折，终于到了那个神秘庄园所在的村庄，远远看去，只见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奂可名面露喜色，暗叹：真是个好地方，来对了！
　　帮忙照看庄园的，是乔占的一个“远亲”，他热情地帮两人拿东西、带路，操着两人半懂不懂的方言介绍了一路。
　　及到庄园门口，不同于大城市的清新空气中裹着浓浓的乡村气息迎面扑来，奂可名才傻了眼。
　　说是庄园，其实只是占地面积大些的农户人家。一长排的房子能看出这里住着的曾是个大户人家。院里乱糟糟的，荒草随处可见，只余一人行的弯曲窄径。东墙处圈着一群鸡鸭，西北角围着两头猪，“没见过世面”的动物们见到生人，纷纷发出疑惑又热情的叫声。由于年久无人居住，又疏于打理，整个“庄园”说不出的破败萧索，暗沉沉一片。
　　乔占黑着脸瞪着奂可名。
　　奂可名干笑着送走热情地“远亲”，硬着头皮面对乔占的冷脸：“那个，只是有点乱，我收拾一下就好了，很快的。”
　　奂可名用“远亲”留下的钥匙打开房门，走进一间屋子，潮湿阴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屋里到处都是灰。他环顾四周，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先收拾。
　　乔占事不关己地用下巴指了指方向，道：“厨房在那边，那里应该有自来水。”
　　奂可名讪笑着出了屋。不一会儿端着盆水回来了，喜滋滋地说：“乔占，你竟然还记得厨房在哪？还真在那。你看我找到水了，还有抹布。”说着把抹布扔进盆里，挽起袖子手也伸了进去，下一秒，冰凉的触感让他立马又缩回手。
　　乔占气哼哼地呼出一口气，推开他道：“到一边去！”他先打开前后窗通风，伸手进盆里捞起抹布拧干，开始擦灰收拾屋子。奂可名站在一边反而帮不上忙。他看了看，又跑去厨房找来笤帚，帮忙清理尘土。
　　两人足足打扫了三个小时，出了一身的汉，弄得浑身灰头土脸，屋子里才有了能住人的样子。两人又想起来没有被褥等物，还是没办法住人。
　　奂可名不由沮丧万分，乔占无奈叹了口气，拉他起来，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又找到“远亲”，雇了村里的一辆三轮车，去镇上买了被褥、水壶、锅碗等连带吃的喝的许多东西。
　　再次回到村庄，天已经快黑了，奂可名兴奋得不行，当即做了自己最拿手的面犒劳乔占。
　　也许是累了一天，又真的饿了，乔占吃了一大碗面。
　　吃过面，乔占收拾碗筷，奂可名躺在窗前的老式竹藤椅上晃来晃去，隔着窗户望着星空。乔占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矮凳上，跟他一起看城市里看不到的祥和宁静。
　　奂可名：“这里的星星真多。”
　　……
　　奂可名：“乔占，你住这里的时候是几岁啊？”
　　依然没有回答。
　　片刻，乔占突然道：“名名，这里没有地方洗澡。”
　　奂可名停止摇晃：“啊……那怎么办？”
　　乔占一笑：“你想洗吗，我可以帮你。”
　　奂可名：“……”
　　两人来到厨房，乔占用煮饭的锅烧了一锅水，用脸盆装了，试了试水温，又兑了些冷水进去：“好了，衣服脱了。”
　　奂可名：“啊！就这样？”
　　乔占：“你到底洗不洗？”
　　奂可名无奈，坐了一上午的车，干了一下午的活，出了一身的汉，不洗实在浑身难受，只得不情不愿地脱了衣服，穿着内裤道：“那你洗不洗？”
　　乔占：“嗯，一起洗。”
　　两人穿着内裤，互相用毛巾擦着身。毕竟刚刚五月，屋子里多年没人住，阴冷的很，简单擦了擦，两人就冻得钻进被子里。
　　乔占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冷吗？”
　　奂可名：“冷。”又往他怀里挤了挤，问道：“乔占，今晚我做的面是不是比以前好吃？”
　　乔占帮他掖了掖被子：“嗯。”
　　奂可名扫一眼室内室外黑漆漆的一片，又往后挤了挤：“这里就是你的外祖家吗？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几岁？”
　　乔占伸手在他腰上捏了捏：“要做吗？”
　　奂可名：“唔！不做，今天好累！”
　　乔占：“那你挤什么！”
　　奂可名不敢动了。
　　乔占：“是我外祖家，小时候跟着他们来过一次。”
　　奂可名：“他们？是你父母吗？”
　　乔占沉默一会儿才道：“是我爸和他公司的两个股东。”
　　奂可名转过身：“公司股东？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外面没有路灯，半圆的月，照不亮室内暗黑的角落，奂可名只能看见乔占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脸。只听他陈述一般的语气道：“我妈发现我爸在外面有女人，就带着公司的一些重要东西回到这里，我爸就，只好带着我和公司股东来请她回去。”
　　奂可名努力消化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面的信息，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时候你几岁？”
　　乔占似乎吁出一口气，不耐烦道：“四五岁吧，不记得了。你怎么那么多话，快点睡。”说着转过身去。
　　奂可名望着他模糊的背影，想像着四五岁的小乔占跟着乔英杰来到这里找母亲的情景，小小的男孩会不安、害怕、焦虑和哭泣吗？他多想把那个无助的男孩抱在怀里安慰。
　　他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乔占的腰。乔占的手心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第二天。
　　初夏的阳光照进屋子里，一片温暖。
　　早饭后，奂可名惊喜的声音从后院传来：“乔占！你快来看呀，这有兔子！”
　　乔占手里拿着书，从狭窄的过道穿过去，看见奂可名正半蹲在一个笼子前。笼子被架在墙角，上面盖着遮风挡雨的篷布，里面是白白胖胖挤在一处的几只兔子。
　　奂可名继续道：“昨天没来后院，没发现它们。你看，都是白的，好可爱。”
　　乔占勉强点点头：“嗯。”
　　奂可名看了看兔笼附近只有一点干草：“它们是不是饿了？没有青菜，这个季节它们吃什么？”
　　乔占翻开手里的书，心不在焉道：“吃肉吧！”
　　奂可名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狼道》，指着远处的山：“乔占，别看书了，你看那边山坡上都是绿的，应该有青草，你陪我去采一些回来喂它们吧。”
　　乔占瞪了他一眼：“不去！”
　　奂可名咬着下唇：“我想去！”
　　乔占沉着脸看他，无奈合上书，起身往前院走：“快去快回！”
　　奂可名笑逐颜开：“嗯嗯，采一点就回来！”赶紧跟上去。
　　两人顺着蜿蜒小路，慢慢爬到那片山坡。
　　奂可名又郁闷起来：“远看都是绿的，怎么才这么一点高！这种草兔子能吃吗？”
　　乔占瞪了一眼他手里的不明植物，没搭理他。
　　奂可名扔下手里的植物，对着阳光挥了挥手：“阳光真好！乔占，这里能看到日出吗？我们明早来看日出吧！”
　　乔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蓝天白云下，不远处的村庄一览无余，河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光，城市的喧嚣、繁华、拥堵和浮躁都与这里无关，吸一口空气肺里都是大自然的气息。他道：“好。”
　　两人又转了一会，收获寥寥，青草实在太少，还不到茂盛的季节。
　　下山的时候，奂可名不小心踩在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乔占赶紧拉起他：“小心点，走路看着脚下！”
　　奂可名：“是你走太快了！我好像崴到脚了。”
　　乔占扶他坐在石头上，抬起他的右脚活动一下，奂可名马上嚷起来：“啊！好疼！”
　　乔占皱了皱眉：“每次都这么笨手笨脚的，就不知道安分一点！”
　　奂可名不说话，却是一脸的委屈。
　　乔占转过身，蹲下：“上来。”
　　奂可名忍着笑，起身趴在他背上。
　　乔占站起身，慢慢往山下走。
　　奂可名忘了疼，把下巴抵在他头顶，觉得下巴痒痒的，晃了晃头。
　　乔占吼道：“别乱动！”
　　奂可名：“乔占，我重吗？”
　　乔占：“重！”
　　奂可名：“啊！那你能背我走多远啊？”
　　乔占：“很远！”
　　奂可名：“很远是多远？”
　　乔占：“你怎么那么多话！”
　　奂可名继续问：“很远是多远啊？”
　　乔占：“路的尽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