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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相府新媳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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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谢府内院。
送罢依依不舍的文武百官,谢仕文头重脚轻地踩着虚步走向自己居住的“雅苑”。
“丞相大人,要不要小的先去通传一声。”谢仕文心腹侍从之一庞青,看着自己醉意朦胧的主子犹豫着开口。
“不用。你们也都下去吧!”谢仕文摒退众人,踏进自己熟悉的院落,走向东厢房,那即是自己的卧房也是现今的新房。
“丞相大人请留步。”正推门间,身旁嗖得闪出几道黑影止住了自己。
万没想到回自己的屋子还会被阻拦,谢仕文双眼一瞪,酒醒了大半。细一打量之下:原来是她们。
谢仕文铁青着脸,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黑衣女子,冷笑道:“怎么,我不能进去?这不是我的屋子?”
明月、彩练、旋舞、弄蝶四人闻言,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是啊,这好歹也是丞相大人的屋子,怎么能不让人进去呢?
年长的明月到底老练点,俯首施礼道:“丞相大人见谅,奴婢们断不敢阻拦大人。只是,将军有吩咐闲杂人等一律免进,所以——”
“混账,我也是‘闲杂人等’吗?”谢仕文怒目相向。
“这个——”明月顿时语塞。
“如果我今天非要进去呢?”谢仕文冷冷环视四人。
“请丞相大人莫要为难奴婢们。”明月、彩练、旋舞、弄蝶同时俯首齐道。
——
“明月,有请丞相!”屋内忽然传出一道轻唤。
“是。”四女侍卫舒了一口气,赶紧侧身让出了门口。
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谢仕文忽然觉得它是如此的多余和碍眼,真有砸烂它的冲动。于是,狠着劲儿地挥掌一推——
“嘭!”房门应声开启。
谢仕文微愣着看向大模大样赖在自己床上的女子:大红外袍已经褪去,只着一袭白纱中衣;平时一贯披散的长发,如今也以银色锦带轻束脑后,很有些慵懒闲散的味道。此刻,该女子正半卧床头,气定神闲地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细看之下,竟是自己的书。
“谁准你随意动这里的东西的?”谢仕文冲过去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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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之人头也不抬,置若罔闻。
“喂,回答我。”谢仕文怒道,这女人就是有本事每次都让自己生气发狂。
云梦萝恼怒地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一脸怒气的男人,“丞相大人,天已经很晚了,如果你进来就是为了要和我讨论‘这本书我该不该拿’的问题,那大可不必。”
云梦萝抬头的刹那,谢仕文又是愣:原来这女人还生了张不错的脸。以前在朝堂之上,只注意到她的冷酷孤傲、不可一世,没想到她原是长的这般模样:尖削的瓜子脸上天庭饱满圆润;浓密修长的眉毛张显着固执与倔强;黑白分明的大眼泛出冷厉、清澈;挺直秀气的鼻梁恰到好处;棱形的嘴唇虽不谈不上红艳欲滴,但却小巧红润------
此刻,那张脸上没有惯有的冷酷、尖刻,倒是别样的清爽干净、剔透自然。
“丞相大人?”耳畔传来云梦萝试探的低唤。
看自己都在想些什么。谢仕文赶紧甩头抛开脑袋里的奇怪念头,镇静地望向云梦萝。
“丞相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呃?云将军,这问得可稀奇了。下官来这里除了为睡觉,还能干吗?”谢仕文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睡觉,丞相为什么要在这里睡?”云梦萝是乎很诧异。
“这是下官的房间,下官不睡这里睡哪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唔,原来是丞相的房间。”是乎明白了。谢仕文舒了一口气。
转即——
“那现在我要睡这里,丞相另寻它处睡去吧!”理所当然的语气。
“什么?你这女人,竟然赶我走!这可是我的房间。”年轻的丞相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出去!”
“难道你这女人不知道,成了亲咱俩就要睡在一起吗?”年轻丞相满脸赤红、双目炯炯,冷静、斯文的外表早已不见踪影。
“我不要,出去!”再次的。
“不,这是我的屋子,今天我一定要睡在这里了。”谢仕文固执地走向床榻——
“扑通!”有物体至谢相与云将军的“新房”飞出直接落入院里。
接着,
“啊!”一声惊叫响彻谢府。此叫声里包含的不仅是身体的疼痛,更多的是浓浓的不甘、彻骨的忿恨、无比的屈辱------
“呀,是丞相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众侍卫、奴仆蜂拥而至。
“庞青、谢富快扶少公子去‘珉玥楼’歇息,谢安速去请大夫。”谢府总管谢农手忙脚乱的吩咐。
“不用,都给我退下!”阴冷的话语让慌乱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脸色煞白的丞相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排开面前众人扭头狠狠地瞪向自己那间房门紧闭的卧房。
“哼!”丞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众人惊叹:啊,好深的怨念啊!
一阵嘈杂喧闹后,‘雅苑’终于归于平静。
“哎,总算安静了,该睡了。”放下手里的书,云梦萝如此感叹。是乎这一局赢的是自己。
武泽二年六月初九,将相成亲的第二日。
日出时分,“雅苑”内。
云梦萝站立在床前,任由新来的那几个谢府小丫鬟为自己梳洗更衣。
“明月,一会儿有何安排?”
“回将军,一会儿您应该要和丞相大人去给谢老大人、老夫人敬茶。”侍立在门口的明月恭敬地回答。
“真是麻烦。”云梦萝对这些烦杂的礼数嗤之以鼻。
咦,那些是什么——
“明月,一会儿让人把屋里这里个花花草草全给我丢出去,我的屋子里可不需要这些。”云梦萝指着排放在书桌、几案、墙角等处的兰花,面带鄙夷地吩咐。这些个文官儒臣,就知道弄些闲花野草附庸风雅,还自以为风花雪月,清高孤绝,真是受不了。
“啊!夫人,不------将军大人,那些可都是丞相大人最宝贝的兰花。”谢府的几个小丫鬟惊得大叫起来。
“那又如何?是花草就该任由日晒雨淋、自在生长,养在屋里算哪门子事儿!”云梦萝理所当然。
“是,将军。”明月恭敬的回答。
接着,那些原本栖身于丞相屋里的娇嫩的兰花,通通被丢弃到了“雅苑”某些个不知名的角落,任其经风历雨、自在生长去也。
同一时间,喜气洋洋的谢府大厅内早已人声鼎沸。
前吏部尚书谢明远谢老爷子与谢夫人端坐于厅堂之上;大厅两侧的座位一边端坐着谢老爷的八房小妾;一边则被谢仕文的叔伯娘舅、姑母姨娘占据;门口更是簇拥着若干谢仕文的兄表姊妹。此刻,不管是厅内的人还是门口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左右顾盼,满脸兴奋,似好奇似期待。
辰时三刻,面色不佳的谢丞相首先踏入了大厅。
众人齐齐地望向这个明显没有休息好的男子,眼里有关切,有询问,有惋惜,但更多的是同情。
看来昨日深夜的插曲早已传遍了谢府的每个角落。
迎着众人的目光,谢仕文微微俯首冲厅内众人一一颔首施礼,然后侧身静立一旁,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大约半柱香之后,女主角终于翩然而至,厅里厅外顿时沸腾起来,人们争相站起涌向门口,只为抢先一睹传说中那明武女战神的飒爽模样。
云梦萝好笑地看着周围那些怯怯打量自己的人。她们的眼里有惊叹、有敬畏、有仰慕,有探究甚至有浓浓的不满,和微微的不屑------
谢府竟有这么多人,看样子谢家的老老少少、三亲四戚差不多都来了。看来有些复杂和麻烦呢,不过还好,自己也不会在这里呆得太久,暂且忍忍。
踏入大厅,云梦萝望向端坐高堂的谢氏夫妇,走近前去,略一颔首算是施礼“谢老爷子,谢夫人!”。
堂前二老连连颔首,“好,好——”
“小姐,敬茶!”明月、彩练适时递上两杯清茶,在云梦萝耳边轻声提醒。
接过茶杯,云梦萝微微皱了皱眉头。半响后,仍是举起了茶杯轻道:
“谢老爷请!”
“谢夫人请!”
“不敢,不敢,有劳儿媳——不,将军了。”谢老爷连忙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茶杯,一饮而进。
“将军请上座。”谢老爷急急招呼丫头看座奉茶。
云梦萝翩然落座,悠闲地看向对面那个站得挺直,一脸寒霜的男人。
谢仕文觉得自己已经忍无可忍了:这算哪门子“敬茶”?
“云将军,难道看不到这厅里还坐着其他人吗?”谢仕文冷冷的“好心”提醒。
“哦,看到了。那又怎样?”云梦萝秀眉微抬。
“如此,这边是二姨娘、三姨娘------八姨娘,还有这边的舅母叔父------就都有劳云将军。”谢仕文一口气说完,倍感心头顺畅。倒是厅里的众人目瞪口呆、噤若寒蝉。
“都要敬?”口气极为平淡,听不出惊异。
“自然是,云将军难道仗持身份忘了礼数?”谢仕文满脸得意,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扳回一局。
“噗!”一把雪亮尖利的匕首嗖地刺入云梦萝身侧的几案上。
无视众人倒吸冷气的模样,云梦萝状似无心地抿了一口清茶道:“有这规矩,我倒不知。”说完,环视众人含笑问道:“不知梦萝应该先给哪位敬茶?”
厅内众人不寒而栗,皆摇头摆手——
“不用、不用!”
“岂敢、岂敢!”
“老爷,大姐,妾身还有事,先走一步!”
“哥哥婶婶,我该去钱庄了!”------
众人顿做鸟兽散去,不到片刻,人声鼎沸的大厅人去楼空、散了个干干净净。
“仕文,云将——”
“谢老爷,请叫我梦萝吧!”云梦萝冲谢老爷微微一笑。
谢老爷极度惊喜,“好,好,好,梦萝啊,老夫微感不适,先和你娘回房了。你俩昨晚休息得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说完,谢老爷谢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瞬间退场。
谢仕文瞪着正悠闲喝茶的女子,惊怒无言。
“明月、彩练,咱们也该回去了。”放下茶杯,起身,云梦萝爽朗的招呼手下向门外走去。
“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身后传来某人深冷、怨恨的话语,云梦萝冷冷一笑,连头也懒得回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谢仕文忿恨地挥掌击向对面那张木椅——云梦萝刚才就坐在那里。
“嘭!”可怜的木椅瞬间支离破碎。
看着四散飞溅的木屑,谢仕文顿觉心里舒爽不少。于是缓缓落座,优雅地端起了几案上已经有些冷掉的茶盅,轻茗起来。
云梦萝,今日且让你作威作福,咱们来日方长!
入夜。谢府“雅苑”。
争锋相对的两人再次怒目相向——
“丫鬟们告诉我,你不愿搬去西院的‘映月楼’?”谢仕文厌恶地看着端坐在自己书桌前的云梦萝,连客套的“下官”、“云将军”都直接省了。
“我应该搬?”
“这是我的院子,你自然应该搬出去。”真是不可理喻的女人。
“我不想。”
“为什么?”
“懒得搬,再说我觉着住这里挺好,‘映月楼’丞相自去住吧!”自觉真是无比的善解人意。
“你!”谢仕文气得身体微颤,忍不住跨步欺身向前——
“我什么?难道丞相也想试试‘扔’我出去?”
“‘云梦萝’,你就知道仗武欺人,就你这好勇斗狠的模样,真亏了云大将军、云夫人给你取了这样一个斯文娴雅的名字,可你哪有半点匹配得上?”
“丞相大人的名字倒是贴切:终身仕途,以文平天下。真是不择不扣、惟妙惟肖得很。”
闻言,谢仕文只觉肺胀脑热,再次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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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请丞相出去吧,我要睡觉了。”说完,有人真的作势要解自己的衣扣。
“你,你,你,真是伤风败俗、不成体统,亏你还是个女人,你身上哪儿还有点女儿样?”
“这些就不劳丞相费心了,丞相请吧!”
“哼!”
“嘭!”伴着冷哼,门开了又迅速合上。
但见一道衣袂飘飘的白色身影电光火石般冲出“雅苑”,直奔谢府西南面的“映月楼”而去。
于是,“鸠”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占领“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