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浇酒

10、第 10 章

　　高三能够娱乐放松的时间以篮球赛收尾，阿诗勒隼他们最后拿了四强，因为队里的主力好几个去参加保送考试，和比赛时间撞在了一起。

　　那次庆功宴大家聊起保送，全场唯一一个不是高三的李乐嫣听得云里雾里。

　　李长歌是要参加的，渉尔问皓都会不会参加。

　　皓都拿了李乐嫣的碗筷用热水烫过一遍，修长的手指拿着纸巾擦筷子，头也不抬，“不清楚。”

　　“过两天就报名了你还没想好吗？”李长歌皱着眉问。

　　皓都抿着唇，把碗筷摆好在李乐嫣面前，余光瞥见李乐嫣咬着奶茶吸管打量他，一顿，回视她。

　　“皓都，你是想考其他学校吗？”李乐嫣认真问。但她绞尽脑汁，好像也没找到一所比T大更好的学校。

　　“嗯。”皓都低低应着，对上小姑娘好奇的眼神，犹豫了一会儿，“我想考本市。”

　　“本市？本市的大学有哪门专业比T大强吗？”

　　皓都扯了扯唇角，没答话。

　　这场饭整体吃得足够令人满意，大家还想去一趟KTV，李长歌揽着李乐嫣摇头，“未成年小朋友不能进。”

　　李长歌不去，阿诗勒隼肯定也不去，最能活跃气氛的不在，聚会就少了点意思。

　　站在最后面的皓都忽然开口，“你们去吧，我送李乐嫣回去。”

　　这好像没什么不妥的。皓都不爱参加聚会，大家也想象不出他到了KTV是个什么样的奇怪场景，所有人都同意了他这个提议。就连李长歌，被阿诗勒隼半拖半拽往KTV走，连反对的意见都没来得及提出。

　　李乐嫣迈着两条细细的腿小步跟在皓都身边，少年单手插在兜里，并没有回头看她，但步履明显迁就了她不少。

　　“皓都。”小姑娘的食指勾住了他的袖口，没用什么力气也成功把人拽停了。

　　皓都垂眼，小姑娘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大概觉得这样的姿势说话不是很舒服，还踮了踮脚。

　　狭长的眼底掠过一片笑意，皓都弯腰，手臂抄在她肩下。李乐嫣只觉得自己咻的腾空了一秒，再回过神就已经站在了花坛上。

　　眨了眨眼，刚好能平视他。

　　就……李乐嫣莫名觉得，他拎她像拎小鸡崽一样。

　　她很想抗议，上回把她从看台上抱下来也是这样，当时心脏怦怦跳没有觉得，后来回想起来才发现，他这样总显得她矮的可怜。

　　可还没说话就被皓都转移了话题。

　　“怎么了？”

　　“你为什么想考本市啊？”李乐嫣从刚刚就想问了，可是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开口问，别人也会一起关注。她下意识觉得，皓都并不喜欢有太多人关注他的事情。

　　但她的确很好奇。

　　捂了一下嘴巴，李乐嫣放下手，认真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顿了顿，有一丝丝遗憾，“当然，你如果不想说也可以的。”

　　皓都牵了牵唇角，语气很平淡，“我爸身体不好，在本市上学我可以方便照顾他。”

　　李乐嫣想起前几天爸爸还在和妈妈说杜叔叔住院了。

　　捏捏手指，李乐嫣问：“那……如果杜叔叔身体很好，你会考哪所学校呢？”

　　“……”

　　皓都回答不上来。

　　没有人会放弃更高的学府，何况他这样的出身，只有变得更好才能证明自己。

　　细嫩的手臂忽然环上他的脖子，皓都下意识揽住腰防止她摔下来，意识到抱他的人是谁后，身体陡然僵住。

　　小姑娘软绵绵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像小大人一样拍拍他的背，“皓都，你去考你想去的大学吧，杜叔叔我可以帮你照顾。”

　　妈妈教她的，安慰一个人，就给他一个抱抱。有个能依靠的地方，比所有甜言蜜语都让人安心。

　　喉结动了动，皓都眉眼一松，下巴抵在小姑娘香喷喷的肩窝，声音发哑，不自觉轻下来，带着笑，“你怎么帮我照顾？”

　　“反正我会照顾。而且我是女孩子，比你嘴巴甜，可以哄杜叔叔开心。你那么闷，老是在杜叔叔面前晃的话，他都要烦你了。”

　　皓都失笑，“我很闷？”

　　“呃……”好像说错话了，“也不是很闷啦，就，一点点。”

　　她扭过脸，伸出手指比出一小截拇指，“就这么一点点。”

　　皓都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越看她越急，哎呀一声，“不闷行了吧，一点都不闷。”

　　推开皓都跳下花坛，嘴里还嘀咕：“怎么都不能正确看待自己呢。”

　　＊＊＊

　　T大的保送名额只有一个，皓都以一分的优势成了第一名，第二名是李长歌。

　　消息出来的那天，李乐嫣站在公布栏下格外心虚。

　　毕竟说起来，还是她劝皓都去参加考试的。

　　高三的时间过得飞快，没有保送名额，就要在高考场上拼回来。他们忙忙碌碌，李乐嫣也忙忙碌碌。

　　她很小的时候就是李长歌带着她上学校。后来有了魏叔玉，又有了阿诗勒隼。她和他们一起坐过公交车，也坐过每一个人的自行车后座。

　　忽然一下子大家都要奔向远方上大学了，李乐嫣才逐渐有了分离的意识。

　　没有人会陪着她上下学了，她长这么大，才终于要开始学自行车。

　　准备高考的人很忙，唯一有空的好像就只有皓都了。

　　少年弯腰把着粉色自行车的后座，耐心教她，“你只管抓住车头，踩脚踏板。”

　　李乐嫣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要摔跤了该怎么办，车头歪歪扭扭晃着，“皓都，皓都我要摔了……”

　　“我在，你不会摔。”皓都轻笑着叹了口气，背上被难得的太阳晒得湿了一片。李乐嫣的脸更是红通通的，分不清是晒的还是害怕的。

　　教课进行的不太顺利，皓都扶稳了自行车，小姑娘坐在车座上，两条腿无意识地晃来晃去，垂着脑袋嫌自己笨，郁闷地扣着手指头，只露个发顶给他。

　　皓都摘下鸭舌帽，食指和中指并拢一压，反扣在小姑娘头上。

　　脑袋上忽然多了个东西的李乐嫣下意识抬头，有几根头发从鸭舌帽后的伸缩扣滑出来，看着懵懵的。

　　皓都站到向阳处挡住直射在她身上的太阳，低眸，“晒不晒？”

　　李乐嫣眨眨眼，缓慢摇头。

　　怎么看都像晒懵了。

　　“不着急，慢慢来。”皓都隔着帽子轻轻拍拍她的脑袋。

　　李乐嫣眉头拧起来，满脸苦恼，“不行啊，等你们都去上大学了，我要是还没有学会骑自行车怎么办？”

　　“你能学会。”

　　“可你看我到现在都不敢骑……”

　　“小公主那么聪明，一定能学会。”

　　少年的声音介于清越和磁性之间，轮廓愈发清晰。

　　人是很难看出每□□夕相处的人是什么时候长大的，李乐嫣的脑海里好像还停留着那个傍晚小巷里眉眼冷淡的影子，和现在这个摸着她脑袋夸她的皓都，好像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皓都。”李乐嫣伸出指头捏住鸭舌帽的边缘，抬起头问，“你有没有叫过我的名字呢？”

　　印象里好像是没有的。

　　和别人说起她，他会叫她李乐嫣。但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会打趣地叫她小公主，却好像没有叫过她的名字。

　　那她又是为什么一直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每一次他都会在她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看着她，所以她从来都知道他在和她说话。

　　皓都后脊陡然绷直，下颔偏了偏，目光错开不敢看她，“没叫过吗？”

　　“没啊。”李乐嫣回想了一遍，很笃定，“一次都没叫过。”她拍拍他扶在车头的手背，“你快叫一下我的名字。”

　　被她这么热切地盯着，好像很简单的三个字都格外拗口，“李……李乐嫣。”

　　李乐嫣不太满意，“你这样显得我们好像很不熟。长歌，叔玉哥哥，连阿准都管我叫乐嫣，你都不这样叫。”

　　“……”

　　“皓都，你怎么不叫啊？”

　　“……”

　　“皓都，乐嫣两个字你认识吗？”

　　“……”

　　“皓都……”

　　那个抱着小书包和他说一句话都快哭出来的小姑娘现在已经能十分娴熟地在他面前得寸进尺。笃定了她软绵绵的一声又一声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在她面前一寸又一寸地弯下腰。

　　李乐嫣一下子被从自行车上抱到了公园的护栏上。护栏很高，后面没有依靠，能抓住的只有少年线条紧实流畅的手臂。

　　“皓都，你下次抱我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说一声。”李乐嫣往前低了低脑袋，以免鸭舌帽掉下去。

　　低到皓都面前的时候，他友善的替她把帽檐转到前面，往下扣紧。

　　“谢谢。”李乐嫣下意识道谢，腾出一只手护着帽子抬起头。

　　皓都身后是一片法国梧桐和头顶碧蓝如洗的天。

　　刚刚一直在替她挡太阳，脖颈已经泛出一层细汗，刘海凌乱搭在眉间。大概汗渍进了眼，有点难受地眯起来。

　　李乐嫣盯了他一会儿，“皓都你热不热？”

　　还不等他回答，小胳膊一伸，摆出她戴在手上的小兔子发圈，恶作剧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我帮你把头发扎起来就不热了。”

　　“……”

　　手指插进发间把刘海捋到脑后，锋利的眉与眼抬起，有一瞬间李乐嫣觉得他这样像一匹亮起獠牙的狼。

　　狼扶着她的腰，手臂一送，作势要把她往下丢。

　　李乐嫣一瞬间什么都没想，顺手揽住他的脖子，求生本能让她搂得紧紧的。

　　皓都只觉得头疼。

　　他都快要走了，怀里这个还当是小朋友一样和他闹着玩。

　　“乐嫣。”他松口叫她名字，“松手。”

　　“不行，你等下会把我扔下去。”小姑娘想也不想一口拒绝。

　　手臂还环在他肩上，手指拽他稍长的乌黑的头发，“就替你扎个头发嘛，你看我，扎起来就不热了。”

　　皓都没动，很久才叹出一口气，咬着牙索性破罐子破摔，“你以为男生的头发谁都能碰？”

　　“啊……”李乐嫣干巴巴地啊了声，“是什么像看了女孩子的脚后就要娶她那样的风俗吗？”

　　她靠着他，手指抓他的头发，自顾自地把小兔子的发圈扎上去，没搭上栏杆的脚晃来晃去，“没关系，等等让你看回我的脚。”

　　皓都一怔，猛地扶住她的肩膀拉开距离看着她，眼里落满了光。

　　头上是兔子发圈绑起来的小揪，李乐嫣忍俊不禁。

　　看起来还怪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