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签》浇酒

11、第 11 章

　　T大的计算机系是王牌专业，所谓王牌，就连布置的作业都要比其他专业困难许多。

　　男生宿舍的桌前是一群疯狂写代码的学生，键盘按得噼里啪啦作响，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

　　小跳蛙的铃声此时就显得格外突兀。

　　铃声是李乐嫣拿皓都的手机设的，有一次上大课，李乐嫣打了个电话过来，连教授都停下讲课看着他。

　　身边室友都快笑疯了，顶着众目睽睽，皓都面不改色，“对不起，女朋友的电话。”

　　从此计算机系的皓都给女朋友设专属可爱铃声的事情传遍了整个T大。

　　后来李乐嫣觉得不好意思，想让他改了，倒是也一直没改。

　　皓都接了电话，在检查最后一遍代码。电话里小姑娘大白兔奶糖一样甜甜的声音传过来，“男朋友，你好哇。”

　　食指一颤，皓都看着空白的屏幕，半晌，手支着额头，有点无奈，“你好。”

　　“皓都，我有没有打扰到你啊？”李乐嫣抱着星黛露的玩偶做试卷，兔子的耳朵被她揪在一起。

　　皓都无声叹了口气，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击，“没有，怎么了？”

　　“想你呀。”李乐嫣闷在兔子里，脱口而出这句话，自己先害了羞，抱住玩偶躺在床上打了一圈滚。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不到五秒钟，视频电话响起来。

　　李乐嫣的手机差点被她丢开，手忙脚乱跑到小书桌前坐端正，物理习题胡乱翻到一页，才点下接受。

　　屏幕对面是高阔的天空，T大的校旗在远处变成一个小点，皓都身侧是宿舍阳台的栏杆。男生侧头戴耳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蓝牙耳机的外壳，眼睫下垂，表情很淡。迟了一秒意识到视频已经接通，才抬眼看过来。

　　“再说一遍，刚刚没听清。”他慢条斯理开口，黑眸底处泛出柔软的笑意。

　　李乐嫣的眼睛到处乱瞟，物理习题的纸页被她翻的哗哗作响，脸不自然地红着，嘴里夸张地嘟嘟囔囔：“唉呀，卷子好多呀，老师布置了好多的题目……”

　　她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没听见皓都的动静，偷偷瞄向摄像头。

　　举着手机大概有点累，皓都手臂微屈下来，落在下颔的仰角位置，眼皮虚虚半阖着下看，靠着墙，懒懒散散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惬意，耐心听她说话。

　　“……”

　　李乐嫣看他他也没有表示，只是唇角永远勾着。

　　于是她先败下阵，比着指尖，声音小得像猫叫，“一点点。”

　　是在说她有一点点想他。

　　皓都忽然闷闷笑了一声。

　　她的小女朋友喜欢用一点点代表很多。一点点不高兴就是很不高兴，一点点好看就是很好看。

　　一点点想他就是很想他。

　　很想他的小女朋友鼓起腮帮子，被他笑了，不太高兴，“那你呢，你是不是没在想我？”

　　皓都屈指抵了抵眉心，手掌在眉下遮出一片阴影，阴影里眼睛黑且亮，慢慢说：“想，每天都在想。”

　　李乐嫣上了高三，学习越来越紧张，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很严格。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多，和他打电话的时间就少了。

　　人总是对感情八卦感兴趣，这种兴趣爱好不分男女老少。

　　最开始知道皓都有女朋友的时候，室友也八卦过皓都寒暑假小长假回家都陪女朋友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他的女朋友还是小朋友，有了李长歌魏叔玉这样的哥哥姐姐，男朋友也被保送T大，她小上一两岁也不服输。每次的约会内容不是辅导李乐嫣写化学就是教她做物理。

　　更像个家教。

　　唯一不一样的是，普通的学生并不会在家教辅导的时候坐进他怀里。

　　李乐嫣身材娇小，在皓都一米九的身高衬托下像个精致的洋娃娃。皓都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看编程，李乐嫣就钻进小桌子和男生胸膛之间的空档，后背靠着他，认认真真写作业。

　　有时候皓都看电脑看得眼酸，就会揽着小女朋友的腰，下巴靠在她发顶，和她一起解题目。

　　他们的恋爱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偷偷摸摸。李乐嫣毕竟还是个高中生，禁止早恋也明文写在校规的条例上。后来杜如晦看见李乐嫣摆在客厅里的粉红色头盔，就成了一场众人皆知的偷偷摸摸。好像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就连李父李母都开始格外关注皓都的一切。

　　除了李长歌。自然，被阿诗勒隼说她同样也是早恋后，就不好意思再提了。

　　“皓都，我们今天填了模拟志愿，你和长歌都在T大，我也想报T大。”李乐嫣说到这里，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老师说我完全有能力上T大。”

　　皓都失笑。她都快把夸我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像只才出生不久的小孔雀，第一次学怎么开屏，稚嫩又笨拙。

　　皓都哑着嗓子笑，“真厉害。”

　　结束了通话，皓都推开阳台门，一只脚刚迈进宿舍，床板后就冒出来几个人头。

　　“小嫂子的电话啊？”

　　“视频还要躲阳台上打，怎么是我们不配看看小嫂子吗？”

　　皓都拉开椅子坐下，“不配。”

　　“害，别那么直白嘛。”舍友反身搭着椅背，“皓都，小嫂子快高考了是吧？”

　　“嗯。”

　　“都快高考了啊……”另一个舍友望着床板沉吟了一会儿，“那是不是要成年了？皓都，你和小嫂子接过吻吗？”

　　“……”

　　皓都敲键盘的手一顿。

　　李乐嫣还太小。

　　如果不是当时他的小女朋友主动捅破窗户纸，他甚至还在考虑等李乐嫣上大学再表白。

　　至于接吻，如果有个小女朋友在你面前睁着清澈漂亮的大眼睛伸手冲进你怀里要抱抱，还怎么好意思出现其他的心思。

　　旁边的室友接茬，“你看见小嫂子那张脸，小朋友一样的，要我，别说接吻了，公主抱我都觉得自己在犯罪。”

　　“……有点道理。”

　　＊＊＊

　　李乐嫣的高考到的很快，她进了考点，皓都在校外等待。

　　室友给他发信息，说教授点名了。

　　他是逃课回来的。

　　——〖我们跟教授说你回去陪小嫂子参加高考了，教授要我们转告你，好好陪小嫂子，学分的事情不用担心，计算机学子找个女朋友不容易〗

　　最后一堂英语考完，彻底解放的考生乌泱泱从校门口出来奔向自己的亲友。

　　李乐嫣穿着白色的小裙子，蜗牛一样慢吞吞跟着人流出来，踮起脚到处找人，最后还是先被皓都捞出来。

　　“皓都，我考完啦！”李乐嫣见到他之后格外兴奋。

　　皓都拧开矿泉水瓶送到她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才轻轻应她，“毕业了。”

　　“不用写卷子也不用每天六点就起床了。”李乐嫣手背在身后，愉悦地踮踮脚，“还有一个没有作业的暑假！”

　　皓都牵着她到树荫下，“暑假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这个没想好，但现在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依旧是米奇雕塑还有闪着五颜六色霓虹灯光的喷泉。

　　高考结束后游乐场的人格外多，比他们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上不少。李乐嫣抓抓被风吹乱的头发，拽着皓都的手指兴冲冲去售票口。

　　“这么喜欢游乐场？”皓都把两张门票交给门口的检票员，快走两步追上已经跑进去的小姑娘，弯腰抓起她的手腕在手里握着。

　　这是李乐嫣第二次来游乐场，距离上一次已经两年多，不太熟悉里面的路，到处张望着找指示牌，“你们上学去了，都没人陪我来。”

　　有工作人员穿着玩偶服，手里拿着一小沓地图咋分发。皓都让李乐嫣乖乖站着别动，自己去要了一张。回来就发现人不见了。

　　人流量多，场地也格外大，一样望过去甚至不知道该去往哪个方向找人。皓都下意识摸手机，忽然记起来李乐嫣今天高考，并没有带手机在身上。

　　游乐场当然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李乐嫣也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可不见了，皓都莫名的，有点心慌。

　　晚上的烟火表演快要开始，游客都在找绝佳的观景位置。蜂拥往一个方向走，只有他逆流而上。

　　“皓都！”不远处挂满木板的榕树下，小姑娘朝他挥手。

　　离开人群，皓都快步走过去，生气她不打一声招呼就不见了人影，更多的还是惴惴不安。可看她一见到他就冲上来撞他满怀，下巴靠在他胸前，仰起脸皓都皓都叫个不停。

　　抬手拨了拨她额前稍长的绒发，指腹滑下来，捏着她的脸无奈，“为什么乱跑？”

　　“没有乱跑。”被捏脸她也不生气，踮起脚也去揉他的脸，努努下巴让他看榕树旁边的机器，“那个，投币就能抽签，抽到签后可以挂在树上。”

　　皓都压了压身子，方便她扯他耳朵玩他头发，抬眼看过去。

　　一个粉色的绑满小彩灯的箱子，像是摇七色球的设置，投币之后，机器会把里面的签牌搅起来，最后掉出来一支。

　　无非是利用游客迷信又不信邪的心理，上签很少，更不用说上上签，大多数就是中签。为了抽到如意的签子，游客会不停投币。

　　耳尖被细软的手指捏得发红发烫，修长的手覆上软暖的手背，轻轻拿下来，“想玩？”

　　“就抽一支。”李乐嫣真诚地竖起食指，“测测我的高考成绩怎么样。”

　　“……”新时代科学教育下，他们家小女朋友是个小迷信要怎么办？

　　拿钱换了币，李乐嫣跑去投，皓都忽然拦住她。

　　手臂从肩上越过来拢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从腰后抄下撑在机器上，弯腰靠在她脸边。

　　李乐嫣扭头去看，男朋友黑色的瞳孔专注看着机器，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侧脸的轮廓在傍晚打上一层阴影，利落的下颔线随着起伏的喉结收进T恤的领口。

　　“抽到不喜欢的，算我的签。”

　　硬币当啷掉进投币口，围了一圈的小彩灯随着音效依次亮起，小木板撞在出口。

　　“皓都！上上签！”李乐嫣拿着签差点蹦起来，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献宝似的给他看。

　　皓都往后仰了仰头，避开快砸他脸上的签子，把那块上上签拿在手里随意看了眼，“嗯，小福宝。”

　　这样的好运气，李乐嫣当然找工作人员要了彩带想绑在树上。

　　榕树很高，她爬上围着榕树的花坛，还是够不着。低下头巴巴看着一米九的男朋友。

　　那个她要从旁边小楼梯走才能爬上来的花坛，皓都一步跨了上来。

　　手搭在她腰上，把人托抱起来。

　　李乐嫣心满意足挂了个很高的地方。

　　皓都再把她放下来，自己先跳下花坛，在伸手接她。

　　游乐场的烟花嘭嘭嘭咋天上绽开，李乐嫣被吸引了注意，抬头去看。

　　皓都还是朝她伸着手，看着她。

　　“皓都，”李乐嫣看了一眼，烟花已经按顺序放到他们上一次见到的城堡。她又看向皓都，“有一件事我想干很久了。”

　　城堡里，公主站在高台之上，她忠诚的骑士在殿下仰望。

　　公主吻了她的骑士。

　　只是一个浅淡的，带着草莓味的吻。

　　从梅子时节雨，穿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的风，长出这样一个甜甜的吻。

　　李乐嫣整个人吊在皓都怀里，腰被双臂搂得很紧，能听见彼此比烟花还响亮的心跳声。

　　皓都感觉到李乐嫣凑在他耳边，像在说小秘密，“刚刚抽签的时候，我没在想高考。我忽然想会不会有人天上地下整个世界最最最喜欢我。你看，我们两个一起抽的签，所以也会有人天上地下整个世界最最最喜欢皓都。”

　　“那个人，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