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开在夜的掌心里》共看斜阳

82、漫游

　　李逸从太极台上回来的时候，偶然瞥见一双绿眸，便向一旁的宫人问询，“刚才走过去的那人是谁？”
　　宫人沉思回忆片刻，恭谨答曰：“回陛下，是呔宛王女的第三子，格罗意，是三殿下的伴读。”
　　“哦……”悠长喑哑的嗓音回荡在回廊上，久久不绝。
　　宫人仔细打量的一番帝王的脸色，细声道：“陛下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无甚不妥，只是看见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宫人默然，心内知晓这位圣天子是想起了何人，那个曾今险些让这位圣天子舍弃这万里河山的故人，也有着同格罗意王子的一般的翠绿眼眸，也曾是太子伴读，却早已身在九泉之下。启元十年，绿珠之祸，祸连三州，那也是自己唯一一次见到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开国首臣，万千温柔，春水盈盈。
　　“晚间时，唤骅儿来永昌宫见我。”
　　“诺”
　　……
　　李骅很是惊奇，为何父皇会在此间召见自己，默默思考片刻后，向身边的侍卫陈述道“父皇见到格罗意了。”
　　“王女筹谋多日，可算得偿所愿了。”
　　李骅轻笑了一声。“啧，只怕会物极必反。”
　　“哦，殿下何出此言？”
　　“绿珠啊……世人皆道父皇深情，却不知深情之人才最是薄情。”
　　侍卫沉默片刻，不想多闻皇家秘辛，宕开道：“为何会有绿珠之名？”
　　三皇子陷入回忆，脸上笑容加大。“因为那双剜出的眼珠。”
　　侍卫冷汗潸潸。
　　三皇子见吓住了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说是活物的眼珠了？你这天杀的泼才想到哪里去了？”
　　侍卫：“……殿下还是操心一下你的功课吧。陛下定然会问。”
　　李骅：“……”
　　……
　　李夜笑着将画收起，“看来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这桩祸事牵连。让他做好准备，随时走马上任，密切监视这位即将魂归地府的州牧的一举一动，若有生变，随时来报。”
　　“是。”卫晾抱拳准备离开。
　　“等一下。”稍显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我记得这位州牧的三儿子有一遗腹子颇有才华，但不招自己的祖父待见，日子很是难过，别伤着了他，留着此人以后还会有用处的。”
　　卫晾迟疑了数息，忐忑道：“公子，养虎为患不可取。他再怎么有才华终归是我们的敌人啊。”
　　慕容安笑道：“我自然知晓，但多一处缺口在痈患附近，假以时日发作起来才会更见效。”
　　卫晾瞬间就明白了公子的意思，内心惊叹无双公子的才智，随即领命离开。
　　李夜见人走远，又将画拿出来，死皮赖脸的要他看一眼。慕容安被他闹得不行，看了一眼，随即呆愣住了，问道：“这是谁送你的？”
　　“一商队首领。”
　　“哪里的商队？”
　　李夜凝神想了片刻，语气略带犹疑道：“似乎是霍洛的商队。”
　　“那首领如今可还在？”
　　“应该不在了吧，这是五日前他们遣人送来的。”
　　慕容安沉吟了一会儿，下地穿衣。“让霜拂去打听一下那商队首领是否留了人或者其余的东西在我们这，让他把人或东西带来。”
　　李夜出门吩咐门童，回到室内见人坐在梳妆台前，手脚熟练地拿起梳子。“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霍洛王族内出现了大变故，王族内有人在向四方寻求盟友。”
　　李夜插好银簪。“此话怎讲？”
　　“碧落海塔是西袄教的圣地，塔顶有西袄教的标志——逐日花，但这幅画上的标志是反的，而西袄教又是霍洛国教，所以……”
　　“王位倒转，有人心怀不轨。”
　　慕容安颔首。“没错，署名为古朝字‘铎’，意为刀兵事。”
　　李夜将袍子递给他。“霍洛国……是否会鞭长莫及？”
　　慕容安微微一笑。“如今云尘不是就在西州吗？”
　　李夜眸子沉了一分。“这样……我们胜算看来又会加上几码了。”
　　屏风外传来霜拂的声音。“主上，公子？”
　　二人转出屏风。
　　“回禀主上，那商队的确有人留在了我们这里。”
　　“让人进来。”
　　一枯瘦老人滑稽地行了个中原礼，操着一口并不熟练的嵊州官话道：“拜见主山。”
　　慕容安示意霜拂将院子清空。
　　李夜颇有兴味地打量着眼前的老人，突然笑道：“不必装了，你吐息绵长，手上有着多年霍洛弯刀老茧，是个练家子，‘山’这个音对于霍洛人来说想发得如此标准可不容易。”
　　老人见人点破伪装，便也不再装下去了，大喇喇地敞坐在地上，道：“若是二位再不召见我，我就要转投别家了。”
　　慕容安倒了一杯茶，递给对方。“多有怠慢，事务繁杂，难免有所疏漏，还望恕罪。”
　　老人接过，一口饮尽。“不敢。废话也不必多说了，我的主子想要同你们结盟。”
　　“诚意呢？总不能两眼摸黑吧。”
　　“我的主人是霍洛国师的弟子，也是霍洛上任国主三公主的情人。”
　　“三公主啊……于六年前被许给了突兀骨大单于的侄儿，但一年前王女夫君遭到刺杀死去，王女为保住自己儿子的性命不远万里回到了霍洛国……”
　　“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叔叔会谋杀自己的父亲，毒死自己的兄长，登上王位。公主自己也从王女变为人质。”老人脸色深沉如冰。
　　二人对视一眼。
　　李夜赶忙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沉痛悲戚道。“王女之难，我等深切同情。”
　　老人闭目压下胸中滔天怒火，沉声道：“公主被困宫中只能委托我等向外界求援，我们一路辗转，四处寻找盟友，公主曾许诺只要愿意助她夺回王位，愿意以半数兵力相馈赠。”
　　霍洛国乃五族结盟之国，暹罗一族虽然名义上是霍洛国的王族，但各族管各兵，能听王族调遣的兵也只有暹罗一族而已。半数兵力……还真是难为这位公主了。慕容安压下心中好笑，拨开身前长发。
　　李夜心领神会。“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唤我杜泺即可。”
　　李夜起身扶起他，神色如常道：“杜老不远万里，多有劳累，此事还需我与帐下众人商议，若杜老愿意不妨先品味一番东嵊佳肴，等上几日如何？”
　　老人兀自冷笑了一声。“就知道你们这些东嵊人罗唣。”却没不愿意的意思，跟着霜拂去了。
　　待人走远，“小安，你觉得要不要结盟？”
　　“先等等吧，等云尘从西州传回消息再说，至少要看看有多少真假成分。”
　　李夜心下赞同。抬手召来濯因。“让钱五加快速度，后日一早我要西州的情报。”
　　吩咐完，李夜正想回屋再抱着小安温存一番，就急急地被神色慌张的王超叫走了
　　慕容安见人离开，示意侍从去前院将从官整理好的信纸抱来，准备批复。
　　深夜，李夜神思倦怠地回来。室内一盏孤灯照着小安倾城面容，温润生光。
　　“小安，别看了。仔细眼睛疼。”李夜抽走他手中的竹笔。“睡吧。”
　　“王超那边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有人借着商队来往之际，想要鱼目混珠被发觉了，恼羞成怒而已。”
　　慕容安将温好的龟甲汤端到他面前。
　　一滴漏后，二人相拥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