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如梦》粉色星空

11、第十一章 半仙

　　“咳咳，叶清玄，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我是你的女人？这么肉麻的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是不是苏公子教你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潇莲儿喝了一口热茶，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罪魁祸首。
　　“嘻嘻，你就是！我们拜堂成过亲的，娘子，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你坏！”叶清玄嘴里仍然说个不停。
　　“还说，还笑！惹九王爷生气，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杀头之罪，我的天啊！你这个大傻子，简直害死我了！信不信我打烂你这张嘴，抽得你屁股开花？”潇莲儿揪着他的衣服，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还在笑嘻嘻的，完全不顾别人说话，似乎有点不对劲。
　　“娘子，我一直在等你，你不是说，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吗？”叶清玄死死抓住她的手，笑得阴恻恻。
　　“大娘，快来救我——”潇莲儿的手被攥出了红印子，见形势越来越不对，连忙往外大声呼救。
　　“哎？你们干什么呢？这大白天的，可不能胡来——”大娘进来，正好撞见叶清玄压在小姑娘身上。
　　“不是，大娘，叶公子中邪了，我推不动他！”潇莲儿急得满头大汗。
　　“儿子，快来帮忙——”
　　“俺不，看见他们小两口卿卿我我，眼不见，心不烦。”大哥在外面嘟囔。
　　“你小子想到哪里去了？这公子现在力气大的很，到处撒泼说疯话哩，估计是鬼上身了！”
　　三人喘着粗气，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叶清玄捆在床上。
　　“我的娘嘞，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折腾断啰！你们俩个还能动吗？乖儿子，去请张半仙来家里驱邪吧！”大娘扶着腰勉强站起来，望着消停下来的叶清玄出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娘，您胡说甚么，那张半仙就是个跳大神的，完全是花冤枉钱治病，您一天尽瞎听七大姑八大姨扯这些没用的！”大哥不乐意地靠在墙角抱怨。
　　“我心里有数，听娘的就是了！拿着，快去快回——”大娘没有看他，翻开衣角，从里面颤巍巍掏出一个手帕，拿出一吊铜钱递给他。
　　“大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叶公子，平时斯斯文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而且刚受了伤，怎么今天性情会如此大变？”潇莲儿拍拍上身和腿上的灰，不解地问道。
　　“唉，造孽啊！这本来是一段陈年旧事，我在这个孩儿之前，原先还有一个大儿子。二十多年前，我和他爹做小买卖，攒了点钱，原指望大儿子通过读书考学，光耀门楣。儿子倒也争气，聪明好学，童试考了第一。日子越来越宽裕，家里便买了几个粗使丫鬟。谁想到，儿子竟然与那个叫小兰的丫鬟日久生情，还背着我们有了私情。”大娘坐在床边，轻柔地抚摸着叶清玄的脸。
　　“后来，我猜，您分开了他们？”潇莲儿感觉到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止如此，我那时冲昏了头，觉得是那个小狐狸精勾引了我的儿子，怨恨积压久了，人就会失去理智。我白天动不动打骂她出气，晚上让她跟推磨的驴一样熬夜刺绣。终于，她支撑不住流产了，不吃不喝，几天就瘦得像鬼一般。说实在的，我也是母亲，心里有过不安，可是还是跟自己说，这都是她的错。最后，在附近的池塘里，发现了小兰泡得发白的尸体，我一个多月没睡好觉！阿弥陀佛，也许是报应吧，从那以后，大儿子天天抑郁寡欢，逐渐神志不清，得了痨病，嘴里说着疯话，说要和小兰结为夫妻。我们到处求神问药，不见有所好转，有一天他坐在床前，拿着小兰的手帕，突然大口大口吐血，就这么撒手人寰——”
　　大娘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皱巴巴发黄的手帕，上面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
　　“所以，您认定这是您大儿子的冤魂附身？”潇莲儿不可思议地仔细查看手帕上的图案，发现还有几滴血迹。
　　“起初，我也不敢全信，想着巧合的事情多了，可是这位叶公子刚才说的话，跟我那大儿子死之前说的，简直一模一样！老头子死后，我带着尚在襁褓的小儿子变卖财产，隐姓埋名，搬到了这里。连周围的邻居都不晓得，叶公子是更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这，要说人死复生，我娘亲生前受了那么多委屈，死后必化为厉鬼报复我父亲。可是，他老人家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而且前程似锦，对于妻儿没有丝毫的内疚之心。您一定是思念儿子成疾，想太多啦——”潇莲儿开解她道。
　　“也许吧，唉，这世道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想当年，我儿子也像他一般大，谁又能想到，年纪轻轻就死去了。往事不堪回首，这一下子提起来，我老婆子真没有心理准备啊！只是希望不要耽误了这位年轻公子的性命，还是请半仙过来看看吧。不说了，来喝点莲藕排骨汤吧，我在炉子上熬了很久，软糯糯的很暖胃，你把叶公子扶起来让他也喝一点——”大娘苦笑着，往外面端进来两碗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大娘，你不喝吗？这骨头上的肉都熬稀了，怎么回事，味道有点怪？”潇莲儿制住呆傻的叶清玄，将汤灌了下去。闹了一场，正感觉有些口渴，没多想先喝了两口润嗓子，才看到骨头缝里渗出黑色的碎浮沫。
　　“大娘刚才已经喝过了，哦，那是，胡椒粉，不小心放多了，看这小脸瘦得都脱相了，可怜见的，再喝点？”大娘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尴尬。
　　“不用了，大娘，我想出去看看。”潇莲儿感觉喉咙发干，脸上有些发烫，肚子里像喝多了水，咕嘟咕嘟响了几下。揉揉不舒服的肚子，此时她只想喝凉水，不想再喝锅里的汤。
　　两个人坐在门口闲聊了一会，还不见大娘的儿子带人回来，叶清玄昏昏沉沉睡过去，一时有些无聊。在这个街道的拐角处，位置极佳，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看到很远的街角。潇莲儿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粉衣侧影。
　　今天的天气异常闷热，南面的天空笼罩着灰色的云彩，燕子带着像剪刀一样的尾巴，从木制瓦房的房沿低低飞过。她心想快下大雨了，没过一会儿，豆大的雨点滴在脸上和手臂上，凉丝丝的，鼻尖闻到一股泥土的味道。
　　接着天空下起了倾盆大雨，路上白花花的一片，行人纷纷四散躲避。女子躲避不及，被迎面跑来的人撞倒在地，身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如凝露般洁白无瑕的皮肤，若隐若现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惹得对面的几个男子目光灼热地盯着她，还轻挑地吹着口哨。
　　“小姐，你没事吧？”女子抬头一看，一个头戴蓑笠、带着面纱的道士朝她伸出手，将她扶到路边。
　　“没事，多谢道长，只是扭伤了脚。”女子抱着湿漉漉的身体发抖。
　　“我看看——”说罢，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脱掉了她脚上的鞋袜。
　　“还好，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会好的，这个给你，能暂时遮挡一下——”道士把头上的斗笠绳子解开，递给她，一头白发散落开来。
　　“可是，没有了斗笠，你怎么走路呢？”女子又担心又震惊地看着他。
　　“没关系，疑心是模糊视线的利器，一味害怕躲避，就永远不敢走出困境。记住，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施主，你与我有缘，希望下次还能相见。”道士若有所思地说着听不懂的话，轻飘飘的一步一步往前面走。
　　奇怪的是，他所过之处，头发并没有湿，连衣角都是干的，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罩子在头上。女子抬头看着如断线珠子般落下的雨线，心里的疑惑更甚。
　　“半仙，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求您救救这个年轻人吧！”大娘一副悲伤的样子，哀求眼前的白发道士。
　　“他，是你的什么人？因何变成这样？”道士脱下身上的外套，撩起面纱，拿桌子上的刚倒好热茶杯子，着急吮吸了一口，瞬间被烫得跳起来。
　　“不是亲人，只是借住的客人。都是我那短命的儿子，死了都不让人安心，连累这位公子得了失心疯。”大娘一一解释，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愧疚。
　　“哦？我帮你驱鬼，那你们愿意出多少钱呢？”道士搓手指头看好戏。
　　“这，听说您施法一次，不少于十吊钱？”大哥在一旁插话。
　　“哎，不是我托大，这次的厉鬼戾气太重，恐怕要耗费我不少真气，少了这个数，你们就另请高明吧！”道士故作姿态，伸出五个手指比了一下。
　　“五两？您这不是敲竹杠呢嘛！我们小门小户，哪里凑得够这么多闲钱？”大娘睁大眼睛，不敢相信。
　　“哦？做什么事都要付出代价，哪有只想进，不愿出的？而且，这可是笔好买卖，大娘，您说是吧？没有钱，那本道就回去了！”道士摊手，头发潇洒一甩，就大步流星往外面走。
　　潇莲儿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道士，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