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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六】醉月公子 ...

  •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醉月公子被桓千蘅一句轻飘飘的形容震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重复了一句:“嫂子?”

      凌雅之只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并没反驳什么。桓君宇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像要把他烧穿个洞似的,摸着下巴说道:“我怎么觉着你好生眼熟,两年前听雪会武,我刚来听雪阁不久,在擂台上见过你,你是那个‘绝笔书生’,对不对?”

      又提起这个傻不兮兮的名号,凌雅之尴尬地挥挥扇子,拱手道:“醉月公子好眼力,在下凌雅之。”

      “我知道,你是个画师。”桓君宇对他兴趣缺缺,眼神又很快转移到桓千蘅身上,拉着他的手就往听雪阁中走,一边走一边说:“师兄,我都有十来年没见到你了,你去哪儿了?也不去奉天看看我,现在怎么到听雪阁来了?”

      想起十几年前还在岐山上的时候,谷中长辈都忙得很,又为了在弟子面前保持威严而总板着一张脸,没什么人跟屁大点的小孩玩,只有桓千蘅还时不时逗逗桓君宇。三四岁的桓君宇就爱抓着他的衣摆屁颠颠地跟在他身后,桓千蘅去哪他去哪,活脱脱一个小跟屁虫。现在看来,这脾气竟一点儿没变。

      桓千蘅被他拽得半走半跑,说道:“我回岐山祭祖时听孟师伯说你在此处,便顺道来看看你。”

      凌雅之看见两人勾肩搭背的顿生不爽,假咳两声提醒,扇柄指了指两人搭在一起的爪子,对桓千蘅做了个口型“注意影响”。桓千蘅瞥着他,笑意盈然,回之一个口型“不服忍着”。

      听雪阁中有一荷塘,流火时节最后一拢荷花含苞待放。荷塘旁,伫立着一座四面含风的凉亭,名曰“沧水”,亭柱上亦有一幅对联,“柳拭苔痕昭夏气,梅怀雪迹映冬荣”。

      凉亭中一盏石桌,几把石凳。桓君宇拦住过路的侍女,要了一壶茶,几盘糕点,便牵着桓千蘅走进了凉亭中。

      桓千蘅打量着四周,听雪阁与想象之中饱含文墨之风的风格大差不离,说道:“听雪阁在江湖中炙手可热,想不到你能脱颖而出进来,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桓君宇笑道:“想当听雪阁的探子才难,毕竟得有点手腕,沉的住心性耐得住寂寞才行。我身无所长,就是写写画画,帮着前辈写两篇文章罢了。”

      桓千蘅有些感概,师父师娘的武功可都是江湖一流之列,拉出来单挑也不惧大多数人。他俩的儿子却看起来文质彬彬,不通拳脚。原来不过一代人的差距,就可以天翻地覆。

      桓君宇给他倒了杯茶:“师兄,你最近都在干什么,在何处高就啊?”

      “无所事事,在他画馆里帮帮忙。”桓千蘅拍了凌雅之一掌,把应付孟靖亭的说辞搬上了台面。

      今天的正题不是单纯认亲,再怎么寒暄七拐八拐还是要拐回城中的蛊疫上。桓千蘅依着听雪阁明码标价的规矩说道:“君宇,如果我想跟你打听点事情,你要收钱么?”

      桓君宇眼睛转了转,伸出手勾了勾手指笑道:“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一文钱一问。”

      桓千蘅指了指在一旁安静喝茶的凌雅之:“找他要。”

      桓君宇把手掌转向凌雅之:“嫂子,给钱。”

      听到这个称呼,凌雅之险些一口水呛进肺里去。不愧是听雪阁的人,见多识广,连带着比寻常人的接受能力都要强上不少,这就活学活用起来了,一声“嫂子”喊得是丝毫不突兀。

      凌雅之额上青筋冒了出来,恨恨地朝罪魁祸首看去。桓千蘅转头瞥着亭外的荷塘,抿唇忍笑,忍得极为辛苦。

      凌雅之掏出荷包,从最底下翻上个铜板来,却捏着不往桓君宇手里放,瞪着眼说道:“不许叫嫂子,否则谁问问题谁自己付钱去。”

      桓君宇眼疾手快地把铜板抢走,放在手心掂量了一下,听着碰撞的脆响笑道:“喊什么我师兄定,师兄让我喊什么我就喊什么。”

      凌雅之越发觉得这个毛没长齐的小东西十分讨厌,伶俐过头,过犹不及,跟桓千蘅果然系出一脉,都生了一张欠抽的嘴。桓千蘅见他憋气憋得头上快冒青烟,摆摆手道:“好了,叫他哥就行了。”

      “凌大哥。”桓君宇果然乖巧地改了口。凌雅之这才出了口气,展开扇子疾速地扇着风,似乎这样就能把脑袋上冒出来的青烟给散去。

      桓千蘅将话题拉回正轨,问道:“这城中的蛊疫是怎么起的?”

      提到“蛊疫”二字,桓君宇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严肃下来道:“是从军中而起。之前回来的探子说,第一个染疫的人是禁卫巡防营的副统领周武。巡防营出来放风时,又给带到了城里,”

      桓千蘅眉心蹙了起来。禁卫巡防营的前统领朱鹏便是他离开东宫前为凌景宣所杀的最后一人,凌景宣也如愿以偿得夺取了巡防营的控制权。他死后,巡防营应当是首领缺失的状态,实际最高掌权者是副统领周武。

      他追问道:“周大人又是怎么染上的?”

      桓君宇道:“大概七日前,巡防营忽然凭空出现一种怪虫,状若蜚蠊却比寻常蜚蠊大上不少,会吐绿雾,沾上肌肤或是由口鼻吸入,能使人全身皮肤溃烂,进而引发炎症,三日内便可毒入心肺,再难救治。不仅如此,沾染此疫的人身上溃烂流脓,寻常人但凡沾上一丁点,亦会发病,至今尚无一例治好。那些怪虫日出而息,日落而作,一到晚上便倾巢出动,一夜之间又平添患者无数,防不胜防。”

      桓千蘅与凌雅之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蜚蠊毒蛊他们俩并不陌生,在桃花源的地下密室里就差点被铺天盖地的蜚蠊给吞下肚去。

      只不过那些蜚蠊似乎与桓君宇所描述的蜚蠊并不完全一样,桃花源中的蜚蠊口吐绿汁,能腐蚀所触及之物,而巡防营出现的蜚蠊,却是吐出能让人烂皮的雾气。

      “是谁做的,你可知道?”

      桓君宇并未直接回答,茶杯盖儿轻扫水面浮沫,垂眉说道:“听雪阁不插手官府之事,故不得而知。”

      听雪阁亦是江湖门派,纵然触手遍及天下,但底线仍是不与官府打交道。他这言下之意已然是说疫病起源与官府有关,桓千蘅便不再深究,转而问道:“还有一事,不知听雪阁可有关心南疆战局?”

      话锋转得有些僵硬,桓君宇怔了怔,又伸出手,笑道:“这是另一个问题了,给钱。”

      “啧。”凌雅之不得不再掏出个铜板放在他手上。虽然他给的是亲戚友情价,但这一遍遍伸手要钱怎么总感觉是故意折腾他来的。

      桓君宇把钱放进兜里,一本正经道:“南疆不是上面发了邸报下来吗,一直是老样子,两军对垒,谁也不愿先撤一步,已经僵持大半个月了。想来上面也是想趁南疆诸国水患之际收回兰岭,不过碰巧被长安瘟疫给耽搁了。这疫情走向未明,是否能连累到南疆局势,还不好说。”

      桓千蘅一阵头疼,捏住眉心胡乱揉捏了两下。循王这个过河拆桥的东西,先前满口答应要终止南疆战事,见到有功可谋便反了悔。果然信谁,也绝不能信官场上老油条那张巧舌如簧的嘴。

      “哦对了,我忘记跟你们说一件事。”桓君宇莫名瞅了凌雅之一眼,“听雪阁虽说不知道是谁放的那虫,城中却已有谣言,说是银月宫人干的.....”

      “什么?”凌雅之没收住嗓音,拍案而起打断了他的话,“胡说八道呢,怎么可能是银月宫干的?”

      桓千蘅也颇为意外,道:“这是哪来的消息?”

      桓君宇道:“若我没记错,寒宫主是楼兰后裔吧。城中的人早晚会知道这疫病是由蛊毒引起,而楼兰擅毒蛊一事人尽皆知。银月宫树大招风招人嫉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浑水摸鱼,想借蛊疫搞臭银月宫的名声,也不是不可能。”

      凌雅之道:“敢在凌爷爷眼皮子底下造谣,是谁干的,我定将他挫骨扬灰!”

      桓君宇眨了一下眼,慢悠悠道:“我们阁主曾有言,若有人来打听银月宫相关消息,一律四万两黄金起。凌大哥,你带够钱了吗?”

      “四万两?怎么还比之前涨了一万两?你不如直接去国库里抢得了!”凌雅之的眉毛快飞到天上去,声音也自然而然跟着扬了上去。

      为何事情一沾上“银月宫”三个字走向便如此诡谲,银月宫招谁惹谁了?

      桓君宇无奈地摊开手道:“如今钱不值钱,涨价也是应当的。再说这是卢阁主定的,又不是我。”

      凌雅之阴沉着脸坐了回去,心里已经把那个姓卢的狐狸头子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了一遍。他想了想,道:“不成,我得去找下寒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官府信以为真,银月宫岂非大祸临头。”

      桓君宇提醒道:“城门已封,你出不去。”

      “他大爷的。”凌雅之这才想起还有封城的阻碍,一个头变三个大,手指不安分地在扇骨上滑来滑去,弄出嘈杂不安的声响。

      桓千蘅伸手把他悬在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扔在了石桌上,指着它道:“我给你支个招,等天黑了,宵禁之前,你拿着这个去找守城的,他会放你出去的。”

      凌雅之眉眼一挑:“你让我去贿赂守城的啊?”

      桓千蘅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官场里的东西都是些什么货色,那点不入流的邪门歪道可谓是用了个淋漓尽致。挖墙脚,占便宜,中饱私囊,以权谋私,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只要事儿不落在自己头上,总有人铤而走险,去捞上一点当官的好处。

      他不置可否:“常言道,有钱能使磨推鬼。如果他们不放你出去,那便是钱没给到位。”

      凌雅之哑然,把荷包紧紧攥在手心里。

      临近黄昏,两人在醉月公子的强烈挽留之下,在听雪阁蹭了顿饭。天刚擦黑时,凌雅之跟屁股着火一样往城东跑去。桓千蘅上药房门口转悠了两圈,想买点驱虫辟邪的艾草雄黄,不仅因卖断货了毛都没见一根,还又目睹了一批穿肠烂肚的场景。

      待夜幕完全降临,他跑到禁卫巡防营逛了一圈。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只玻璃瓶,里面窸窸窣窣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他回到云潇画馆,门前插着三四支艾叶。推门而入时,一股浓烈刺鼻的酸味如一记如来神掌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出一里地去。定睛一看,张小道蹲在院子里,火上煮着一缸冒着泡的黑醋,酸味熏天。

      桓千蘅捂着口鼻,嫌恶道:“张小道,你在这练蛊呢?”

      张小道戴着面纱,苦着脸道:“桓公子你回来了,我也没办法呀,瘟疫当前,可不得消杀消杀吗,您就忍忍吧。哎,老板人呢?”

      “去找寒宫主了。”桓千蘅把玻璃瓶放在手上晃了晃,“去帮我收拾个空房间,我要研究研究这东西。”

      “这是什么?”张小道好奇地凑过来,看到那玻璃瓶中的东西登时吓得趔趄三步,差点一屁股坐到火上,惊恐地语无伦次道:“桓公子你你你你你你......”

      那瓶中,赫然就是个核桃大的蜚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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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六】醉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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