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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与母亲的对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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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母亲真正的对抗,应该是十二左右岁开始。十二岁之前大家都是猴崽子,都挨骂,就算我挨的骂最多,且狠,也没有意识那么清楚。到了十二岁之后,心理学说到了求关注的年龄。姐是现实中的老大,帮父母管家,她不缺重视。弟是老幺,最得疼,不缺存在感。哥一年一次回老家过年,存在感满满。我记得我第一次和母亲真真正正对抗,什么事不记得了,应该是芝麻绿豆的生活细节,那时在西圈门住,母亲也不怎么我了,于是我拒吃晚饭。坚决不吃,真的不吃,绝对不吃,并且做到了。我生平第一次让母亲没辙,并以此宣告自己的好恶。我不高兴了,我也会不高兴,我用饿表明,告诉你们我不吃饭是生气,我也会生气。
生活是由鸡毛蒜皮,鸡零狗碎,鸡飞狗跳组成的,是与非往往都是各花入各眼,虚妄且云散,没有真理可言。但是怨毒和苦毒,却是实实在在的积累着,囤积着,如影随形。我的不顺服,天生反骨,宁折不弯,骂不哭,打还不跑,让人很是头疼。北方文化有打到的老婆揉到的面这一说,说的是对待女人要像揉搓面团一样打老实了从此就家宅安宁一顺百顺,揉面是要反复揉捏千锤百炼才妥妥贴贴,说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苦寒之地惯出土匪胡子座山雕hei社会,都是把拳头文化奉为第一宗旨,精神领域的顶峰就是对强权极致的推崇和崇拜。
母亲发现我敢有脾气,不屑一顾的要扳正我。她用了很多年,很大的力气,想让我成为她希望的样子。她愿意用她的独特方法,第一首当其中,就是语言。
她很多年都是用挽救罪人的口吻对待我。
她让我深深的觉得,我的母亲那么的恨我,几乎用尽了她的力气和生命来恨我。她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养成了骂我的习惯。我成为她沉重繁杂不如意生活时的一剂舒缓剂,可以释放和调解自身愤怒。她对三个人终其一生几乎都没有说过一句好话 ,其中一个就是我。
可能我是第二个女儿,天生下贱也就罢了,特明显的带着不好的标志来的,双脚二拇脚趾头长。我第一时间就被发现的人告知了命运,民间俗语二拇脚趾长不养爹和娘,明摆着不光是个赔钱货,还不是个好货。这还了得,我被从头查看到脚,居然又找到新证据,头顶心一左一右居然敢长两个旋,不是死犟,就是犟死,一铁棍下去骨头都不肯断的犟种。我被盖戳了,不是什么好饼。
七岁时候她骂我三角眼,白眼狼,黑心狸,傻,缺心眼。十二岁她骂我养汉老婆,滚刀肉,蒸不熟煮不烂,傻,缺心眼。十四岁以后骂我奸懒谗猾,不务正业,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傻,缺心眼,要账鬼,丧门星,败家子。母亲为了一击决杀大获全胜,总能挖空心思地不停的咒骂我。为了得到她希望的胜利,她后来想到了羞辱这一招。羞辱一个小姑娘常常能出其不意事半功倍,更令她有胜利的快感。我二十岁以后她开始骂我不正常,是怪胎,各色,精神有病,浑身都是缺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傻,缺心眼。
她对我的恨那么真实和持久,只要屋内碰到面,她一定要深深的对着我叹口气,而且一定要我明白,叹气是对着我叹的,不是对其它。她最常说的话,几乎天天说的话,是说她的一身病都是我气的,都是来源于我。没有我他们过的好好的。因为我太忤逆不孝行径过于恶劣,这个家根本不会有任何好处临到我。
我应该是夹在中间的一般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个孩子,我逐渐变成了母亲御用的器皿,变成了一个靶子。我从此一点一滴的积累着一个家庭所能产生的所有垃圾情绪,堆放所有负能量,负责所有负能量的消化与盛载。
我母亲对我没有丝毫怜悯和爱,那满满的恨让我胆寒。我记忆中她总是铁青地一张脸,扑克脸,毫无表情,长长的脸,长长的牙齿,咒骂我的时候我能听到嘶嘶的声音,像蛇一样,她能连续一两个小时,三四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不停歇的咒骂我。骂透,骂爽,骂的像一场秀,一场路演,骂的像个女王。除了骂,就是抱怨,无休无止的抱怨,抱怨各种,所有生活的压力与艰难,都在骂声中每天前行。
她有点有意窥探我,善于发现我的不是。随时攒起来一起抖搂示众。她说我挖鼻屎,挖完了抹到床单上。她说我来月经弄的到处都是,棉ku裆都浸透了,傻透腔了。说我懒,什么也干不好,饭做得狗尿不骚,衣服洗不干净,人邋遢窝里窝囊。她真正做到没有一点好处临到我,我几乎没有新衣新鞋,都是穿剩的。这都不是令我头疼的事。我初中开始最煎熬的就是学校总是要交各种钱,无论何种由头,数字大小,哪怕是二块钱,对我都是满满的压力和压迫。我最不知所措惊慌不已的就是回家冲母亲要钱交学校。我放学回家坐下来写作业开始就开始寻找机会开口,总是查看,总觉得不是时机。放学刚到家不是,饭前不是,饭后也不是,睡前也不像是,蹭到最后一刻,第二天上学前不得不伸手说老师喊我们交几块钱,有点油烹火烧一样战兢。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知道结局,因为母亲拒绝我一声干涩的“没有”会特别干脆利落,如果有时间,还要加上绵延不绝的斥责。买一支笔的口我都不愿意开。母亲在我整个生命中陪伴我的时光里,都是以拒绝这个存在而存在的。没有,是最简单的回答,如果用最简单的,通常头都不抬,说完就不理睬了。算是最轻的反应了。哪来的钱那?要账鬼你是?成天不学好就知道要钱,就知道要钱,你爸爸头发都白了我浑身是病,这破房子陋屋的,都快喝西北风了,你怎么不生在deng小平家呀?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母亲在一点上很坚持,就是把我归结为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