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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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惠，今天想吃什么呀？”
“我都可以的。”
“唔……爸爸给的钱好像没多少了，要不我买点萝卜回去做关东煮吧。”
“好。”
两个萝卜豆丁般大小的小孩站在超市的蔬果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话语间有着根本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早熟。
男孩似乎比女孩小几岁，费力地用那稚嫩的小手拉着有半个自己高的购物篮，脸上却是司空见惯的模样。
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女孩似乎想要接过篮子，但却被男孩板着脸拒绝了。
【真是奇怪的组合。】
路过的人们都这样想着。
不远处的黑川也注意到了他们，隔着广告牌他只能勉强看见两个孩子的背影。
似乎都是那种很常见的黑发，看起来像一对姐弟。
身边也没有大人陪同，话里话外都透露着监护人的不靠谱，这世上真的有如此心大的父母吗？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黑川分了些注意力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您好，一共是五百六十块，您是现金还是刷卡？”收银员手脚麻利地将所有东西装进袋子里，态度有些拘谨。
毕竟眼前这个少年板着脸一身煞气，实在不像是好招惹的模样。
【该不是混混吧？】
收银员小哥背后冷汗直流。
【但现在还有穿着和服的混混吗？】
“现金。”黑川从袖子里掏出钱包，从里面掏出已经不剩多少的钱递了过去。
为了防止有人能找到他，黑川可谓是煞费苦心，就连银行卡也不敢用，只能靠着身上带着的那点现金勉强支撑。
毕竟是借助在神社里，菜钱自然应该由黑川主动承担，但几天下来，能用的钱越来越岌岌可危。
这也意味着……逃避是时候该结束了。
“您拿好，欢迎下次……”
收银小哥颤颤巍巍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隔壁收银台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那个，小朋友，你们这个钱不够哦……”
“啊，不，不好意思，还差多少？”女孩似乎有点慌乱，但又碍于在自己弟弟面前，只能强装镇定。
“那个，还差七十。”收银员朝着附近附近张望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两个孩子的监护人。
“小妹妹，没有监护人的话是不能买东西的哦。”
黑川垂眸看了过去，终于看清两个孩子的样貌。
【伏黑惠？】
与资料上分毫不差的脸出现在面前，让黑川甚至有点恍惚。
未免太巧了，他印象里年前伏黑甚尔的家还在琦玉，怎么现在会出现在神奈川？
黑川反射性地想要掏出手机联系藤原海助，这么重要的消息会打乱他很多布局，虽然不至于在此时出现岔子，但他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感觉。
大脑下意识地开始思考起缘由，连之后该如何调整人员安排都一一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
【无故搬家？不可能。禅院家那边注意到伏黑惠的存在了？这个倒是意料之中。因为联系不上自己所以搬离原本的住处了吗？】
【但为什么是神奈川……等等，天王寺安排的？】
黑川对于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势力布局了如指掌，相比起错综复杂的东京和京都，在神奈川的势力渗入是最为顺利的。
只要伏黑惠在神奈川，就算是御三家都未必能插手半分。
事实也正如他想的那样，天王寺飞鸟的想法几乎与黑川不谋而合。
【但这个女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黑川确定自己印象里没有出现过这个女孩的资料，但看起来她确实又与伏黑惠关系亲密。
难道是这段他不在的时间里又出了什么变故吗？
无意识握上手机的右手，在即将按下开机键的那刻及时停住，理智也在此刻终于回归。
【还不能，起码不是现在。】
只见黑川眼神微暗，重新将手机收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是他们的哥哥，刚刚没注意到他们跑开，钱由我来付就可以了。”
少年将钱包里仅剩的最后那点钱付给了收银员，但那副与两个孩子完全不一样的粉发粉眸，就算是陌生人也能一眼看出彼此之间毫无血缘关系。
只见两个收银员纠结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看向那两个孩子。
“小弟弟小妹妹，他真的是你们的哥哥吗？”
伏黑惠与伏黑津美纪两两相望，对于眼前这个陌生人都有些不安，女孩甚至将牵着弟弟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我，我们不……”
“我们的爸爸是叫伏黑甚尔不是吗？而你，叫伏黑惠。”黑川出言打断了女孩的话。
熟悉的名字让男孩浑身一抖，伏黑惠从来不记得见过眼前这个人，但他确实叫出来了他的名字。
【是爸爸的朋友？】
伏黑惠有些犹疑。
【但印象里，他爸爸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不是孔叔叔吗？】
男孩仰头看向那个毫无表情的家伙，不知为何心下生出几分忌惮之意。
这个男人的气息可不像是普通人。
“啊，他，他是我们的哥哥。”还未等伏黑惠想出个所以然，身前的女孩便一口承认了下来。
其实在年幼的伏黑津美纪看来，既然知道小惠和伏黑叔叔的名字，那必然是伏黑叔叔的同事了。
何况，如果不应下的话，她和小惠今晚可能连晚餐都没有办法解决。
“这，这样吗？”收银员还是有些担心，但对上黑川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又不敢再继续纠缠下去。
买完单后，黑川就将两个塑料袋都拎在了手上，领着两个孩子走出了超市。
“您，您是谁呀？”
伏黑津美纪牵着弟弟还是有些警惕地落在男人身后半米的位置，不敢靠近。
更加矮小的男孩也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身侧攥紧的手随时为了召唤玉犬做准备。
“我是……”
合作伙伴？还是无关紧要的人？
他和伏黑甚尔的关系很难用某个词汇去定义。
最后黑川选了个比较中肯的描述。
“你们爸爸的朋友。”
“我没见过你。”稚嫩到咬字还不太清楚的声音里满是认真与微不可查的害怕。
“还记得吗，你去年发烧的时候，是我送药过去的，但你爸爸没有让我进门。”黑川屈膝蹲了下来，尽量不给两个孩子带去压迫感。
伏黑惠记得那件事，因为他突然发烧，爸爸难得一次地留在家里。
印象里那个男人确实中途去门口拿了什么东西，好像也有与人交谈过，但那个时候他意识有些模糊，并没有太注意。
【所以是这个人吗？】
伏黑惠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伏黑津美纪看见弟弟脸上的表情，显然明白这个男人说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我最近住在附近的神社里，你们爸爸应该不在家，去我那边吃晚饭吧，晚点我让伏黑接你们回去。”
【正好有事情要找他谈。】
黑川也没有想要靠近两个孩子想法，只是率先抬步向前走去。
姐弟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跟了上去。
随着离神社越来越近，附近的人烟也少了很多，姐弟二人开始隐隐不安，交握的双手也越来越紧。伏黑惠的手臂一直紧绷着，但凡男人有任何举动，就会果断地放出玉犬逃离。
可走在前面的黑川却始终不曾回头，就好似完全不知道两人跟在身后一样，只是往前走着。
一步又一步，踩在蔓延向上的台阶上，他又一次走过这片树林，心绪也比以往更加平静。
这就是契阔的力量，越想记住就会越容易忘记。
黑川现在甚至快要想不起他曾经在神龛前许下的愿望，也快要忘记那三人明媚的笑容。
何其可悲啊。
仰望着头顶那晴朗得有些刺眼的天空，曾经的犹豫不决终于被果断替代。
【今天过后，就离开吧，去做该做的事情。】
“巫女大人。”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入目便是那个似乎等候已久的年轻巫女。雪后的轻风吹起衣摆，亭亭玉立好似神座下的神女，眼里是早已知晓一切的清明。
“去做吧，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
没头没尾的话语，黑川却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换作旁的任何人，在知晓他的计划之后都不可能任由黑川再继续下去，但椿生不一样。
她同是那个被神剥夺了感情的人，却也是最彻底的那个，相比起黑川这种“残次品”，她的眼里永远是事物最原本的模样。
黑川是对的，她知道。
“谢谢您。”少年深深地鞠了一躬。
两个孩子看着大人们打哑谜都是满脸困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与巫女大人一起进去吧，我去做饭。”
话毕，黑川便拎着菜去了厨房。
——
晚饭做的是寿喜锅，味道一如以往那样美味。
两个孩子已经很久没吃过这样丰盛美味的晚餐了，此时都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椿生巫女也比以往多吃了一点。
反倒是黑川，没有什么胃口，只是浅尝辄止。
他时不时地给两个孩子碗里添点食物，还将热好的牛奶放在了一旁，这样的举动姐弟二人都看在眼里，嘴里有些许泛苦。
椿生巫女虽是淡漠，但也在饭前为二人求了平安福，作为初见时的礼物。
如今那红艳的御守正挂在两人的脖子上，被小心翼翼地藏进了衣服里。
【他们不是坏人。】
伏黑姐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样的信息。
也正是如此，两个“小豆丁”终于彻底放下了戒心，收回了那刺人的尖刺，变得乖顺可爱起来。
黑川见两个孩子似乎还没那么快吃完，便先让椿生巫女先照看他们，自己则起身走出屋子，站在走廊里握着那个安静的手机有些愣愣出神。
犹豫片刻，黑川还是按下了开机键。
随着开机音乐结束，手机信号被连上，无数条短信和未接电话通知占满了屏幕。
有五条悟几人的，有天王寺飞鸟，有藤原海助的，甚至还有伏黑甚尔的。
可想而知，这段时间的失踪必然是让所有人都着急了。
按捺住心底的心虚，黑川点开伏黑甚尔的界面拨打了过去。
电话的忙音声响了很久，就在黑川想要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通了。
“终于不玩失踪了？”
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从那边传来。
“嗯，你儿子在我这里，过来接一下。”黑川没有想要接下话茬的意愿，只是言简意赅地表达了目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传来男人不悦的啧声。
“不是说了不准出现在他面前吗？”伏黑甚尔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些许危险的气息。
“正巧遇上了，你钱没给够，我就帮他们做了晚饭。”黑川对于对方的生气能够理解，于是也耐着性子解释了两句。
“……在哪？”伏黑甚尔顿了顿，不知道是心虚了还是如何，直接岔开了话题。
“升冥泗神社。”黑川报出地名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他和伏黑甚尔的相处方式向来简单粗暴，双方也都不是那种喜欢寒暄的性格，所以这些话就足够了。
果然，就在天色渐晚，两个孩子都有些困意的时候，伏黑甚尔出现了。
他身后跟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但黑川知道他。
孔时雨，唯一一个与伏黑甚尔保持合作关系的中介人。
情报能力出众，人脉关系也丰富，在警察体系内有眼线，黑市也了如指掌，是个优秀的苗子。
只可惜已经成熟，没办法再为己所用了。
“回家。”那个嘴角带疤的男人旁若无人地越过黑川，径直走进屋内抬脚轻轻踢了踢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男孩。
真的百闻不如一见，直面看到伏黑甚尔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孩子多少还是有一点冲击力的。
孔时雨似乎也是觉得这家伙的做法有些丢人，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少年，示意他不要见怪。
黑川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被踢醒的男孩恶狠狠地瞪向眼前这个失踪已久的男人，那模样倒是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他身旁的女孩拉了拉弟弟的袖子，示意他不要生气。
伏黑惠这也是注意到了这是在巫女大人他们面前，于是轻啧了一声低头不再搭理这个丝毫不尽父亲责任的男人。
伏黑甚尔似乎也是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示意两个孩子跟上之后就抬脚往外走，丝毫没有想要打招呼或者多留的意思。
反而是两个孩子很有礼貌地朝着黑川和椿生巫女鞠躬道谢，脸上有些不舍。
毕竟黑川两人虽然都不是特别温和的模样，但确实是有把陌生的他们当普通孩子一样照顾的。
相比起他们各自那不靠谱的爹妈，黑川和椿生巫女的好简直就像是天上明日，这怎么能不让尚且年幼的姐弟两留恋。
“伏黑，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谈。”眼见男人要走，黑川终于出声叫住了他。
“哦？还有什么好谈的，又要搞你威胁人的那一套？”今晚的伏黑甚尔心情似乎并不太好，虽然平日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明显今天晚上有股吃了枪药的感觉。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任谁手里做着任务，突然听见自家小孩跑到那个最危险的家伙眼皮底下之后都是这个样子，何况这个家伙还提出要谈一谈。
他们正儿八经就谈过一次话，那次可并不愉快。
“……不是，是其他的事情。”自知理亏的黑川垂下眸子。
明明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但搭配上那副憔悴瘦削了不少的模样，居然有几分可怜巴巴。
出现这种错觉的伏黑甚尔觉得自己怕不是疯了。
谁都会可怜，唯独这个家伙不可能！
带着这样的偏见，伏黑甚尔不耐烦地让孔时雨把孩子们带到车上去，自己去去就回。
两人没走多远，只是走到无人的树林附近，便停下脚步。
“之后关于伏黑惠的事情，联系不上我就去找天王寺飞鸟。”说着少年便低下头用短信把号码发了过去。
“就这点事？”伏黑甚尔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势力。”
少年终于讲出了今晚最重要的目的。
闻言男人终于正眼看向他，粉发已经长过耳畔的少年身着一身黑色的男士和服，模样也比几年前成熟了不少，帅气得有些晃眼。
原本初见时矮小的个子如今已经与他一般高，气质也似乎脱胎换骨了一样，那股如古井池水般的淡漠，无色无味，从骨子里透出阵阵不带攻击性的凉意。
只可惜那双如摇曳樱花一样的明亮眸子似乎起了雾，暗淡得如同即将腐烂入土的残叶。
若说曾经的黑川是寒风里倔强绽放的梅花，那此刻的他就是秋天下坠的黄昏，最后的余光不再热烈。
几个月前，他还不是这样的。
可伏黑甚尔不想深究，也不想跨过那道线，他可不想与黑川有什么清晰的关系。
明明“金主”、“露水情缘”、“短暂的合作伙伴”、“无关紧要”这样的词汇都可以随意确认与别人的关系，可偏偏伏黑甚尔就是不愿意用它们去定义眼前这个少年。
说他们熟悉也算不上，毕竟彼此那点信任一直岌岌可危。但要说不熟悉，伏黑甚尔又能清晰地记得这个家伙不爱吃生冷的食物，因为那会导致胃疼。
只能是熟悉的陌生人了吧，不要再进一步了。
“不考虑，我说过我对那些没有兴趣。”男人状似不经意地挪开目光。
“不用急着回答，仔细考虑一下吧。”
黑川的表情不是很意外。
“毕竟……洗牌咒术界的事情可远比你现在干的活有趣多了。”
话毕，他也不等男人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就径直离开了那里。
“哈……疯了吧，洗牌什么的……”
黑发的男人虽然这样说着，却依然按耐不住嘴角的上扬，那似乎早就被磨灭的疯狂又一次在眼底悄然燃起，即使那火光只是一星半点。
【等他把最后一单做完吧。】
男人心情愉悦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