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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绝信断簪 ...

  •   过了许久,宋翰墨情绪平静了些,他开口道:“项颖,本王知道你在。”

      项颖从梁上跃下,坐到椅子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刚刚应该听到了,本王不想再说一遍。”

      项颖定定看着眼前人,皱眉:“宋翰墨,您要是真有知晓将来的能力,麻烦你帮我看看,我同许宴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宋翰墨眼眶微红,斜了她一眼。

      项颖叹了一口气:“我都不相信,你觉得严大人能相信你?况且你那破理由还咒所有严家人……严大人居然只是揍你几下,扇你一巴掌,咬了一口。我要是严大人,我得往你身上插两刀才能解气。”

      不想再听项颖讲话,宋翰墨把桌上的信封交给她:“你拿去给严雨,要他照着上面做。”

      项颖接过信封:“做什么?你居然还敢写信给严雨,还要吩咐他按照你说的去做?宋翰墨,看不出来,你脸皮比城墙还要厚啊!”

      宋翰墨没有回她,只是定定看着眼前,项颖抿了抿嘴唇。

      见信没有封口,她拿出来扫了一眼,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现在做这些根本弥补不了她的。”

      “项颖,为什么许大夫总是要躲你?”宋翰墨问。

      项颖一愣,她缓缓道:“我们是长辈指腹为婚的,后来他家道中落……”

      她顿了顿,转头看着王府院内,声音愈加柔和:“他总是在躲我。可是,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我项颖,轻功绝佳,却总是追不上他。因为我害怕……怕我追上他后,他与我说,项颖,我累了,我们就这样吧。”

      项颖的声音很轻,透着小心翼翼。

      “那你累么?”宋翰墨又问。

      项颖眼里含着泪,轻轻笑了:“我不能累,我要是也累了,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也要与你一样。”

      长长舒出一口气,项颖憋回眼泪:“我与你可不一样,许宴虽然总是在逃,但是他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给我的。我坚信,在我的坚持下,我们能在一起的。你对严大人做出这种事情,我看…你…们……”

      对上宋翰墨还有些湿润的眼眶,项颖住了嘴。她拿着信封站起来,讪讪然走出门去:“抱歉。”

      不一会儿又从门边探出个头来,她皱眉问:“咦?你是怎么认识严雨的?”

      “……”宋翰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觉得他认识严雨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记得那些轮回中的事情。

      顿了顿,他道:“严大人告诉我的。”
      “哦。”项颖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不久上京就传遍了有关严大人被夺情的谣言。

      好事者甲:“听说严大人被夺情了!你们听说了没?”

      好事者乙:“当然听说了,啧啧啧,严大人身为言官,却不以身作则,不守孝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传谣者:“欸,话不能这么说,我听说严大人被夺情是景王一手造成的。”

      好事者甲疑惑:“景王?”

      传谣者点了点头:“就是景王,听说是他因为严大人平日总参他,记恨在心,趁着这个机会报复严大人呢。要是大家都怪罪严大人的话,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好事者乙:“啊?这景王平时看着挺温和的,怎么做事这么狠毒。”

      传谣者皱眉:“景王温和?你怕不是忘了多年前的墨七公子了,那家伙在马球场上的时候可是神档杀神,佛挡杀佛。别看他现在落寞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咬你一口,直中要害,就像严大人这般。”

      好事者甲、乙打了个寒颤,同时感慨一句:“可怜了严大人。”

      ***

      快傍晚的时候一个穿着宽大斗篷的人入了宫。

      进了殿,那人撩起斗篷,嘴角一撮山羊胡,正是之前在朝中传播严大人是“三竹”首领,还挑唆大臣去刺杀严大人的幕僚盛德,他行了一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冒充三竹试探大臣的事情你做得很好,朝中大臣背后的动作明显收敛许多,朕有赏。”

      “多谢陛下。”盛德行了一礼后又道,“除了陛下好像还有另外一股势力总盯着严修洁。”

      “哦?查出来是谁了么?”

      “好像与顿京国有关。”

      皇上沉吟半晌,道:“知道了。”

      拿起手边的黑金龙玉佩,递给盛德,他道:“你且看看这玉佩。”

      盛德恭敬上前拿过玉佩,仔细端详,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他轻轻放下玉佩:“陛下恕罪,属下愚钝,这玉佩有何不妥么?”

      “十七年前,黎思思就是用这块玉佩作为媒介,为朕收集气运的。”

      盛德毕恭毕敬站着,道:“逆天改运么!我岐山族还没有这种术法。不过黎思思就是修行禁术才出逃的。她的术法道行,属下拍马不及。”

      皇上微微蹙眉,摩挲着黑金龙玉佩,沉思一番。

      十七年前下江南的时候,黎思思找上自己,用逆天改运为自己更换气运,是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他和黎思思算是一拍即合,各取所得。

      十三年前,因为宋翰墨失魂之事,再招黎思思入宫,保宋翰墨性命。
      她提出条件要帮她寻神婆的徒弟,说要杀了她。不曾想那徒弟就是严果。

      为了保下严果,他用之前得到的彩石项链哄骗了黎思思。这件事被黎思思知晓,她不辞而别,只留了一封信。

      信上说,若是再想寻她做事,须得皇上亲自下江南,拿严果的命与她来换。回忆至此,皇上眼底带着厌恶,他不喜欢被人胁迫。

      之后他广寻天下异人,才得了一个盛德。

      岐山是海外的一个小岛,乃是世外之地,甚少有人来大陆。盛德此人追求名利、财富才会为自己所用。

      皇上语气有些不悦:“可有黎思思的消息?”

      “属下无能,这……倒是没有。”盛德有些犹豫,顿了顿他又道,“陛下,黎思思与我同为岐山人,她若是故意避开陛下,那定是找不到的。”

      “嗯”,皇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朕过些日子要下江南去,你随朕一起。朕有些事情要交给你。”

      “是,陛下。”

      ***

      当晚,许宴甩了一封信给宋翰墨:“大人给你的信。”他语气不善,扔完信就走,不做丝毫停留。

      “等等”,宋翰墨声音有些沙哑,忙喊住许晏问,“她…怎么样?”

      许晏并未回头只道:“灵堂悲风,烛火落泪,一片真心错付人。”说完,甩袖飞走了。

      宋翰墨眼里含了泪,许晏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把刀,割在心上,血淋淋的痛。弯腰把信从地上拾起来,拿在手中。惨白的信封在烛火下变得昏黄,信封上面很干净,连署名都没有。

      望着信封许久,夜里是一片寂静无声。

      一想到今日严果说的恩断义绝,宋翰墨喉间酸涩异常,眼中泛了泪。他摸了摸信封,里面有张纸还有两个短棍。

      呼出一口气,拿出信,展开,白纸黑字,正体小楷,只写了一首诗。

      下朝来,孝道卜落;
      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爷,全无一点直心话;
      詈(lì,注①)夺情,言去一场空;
      吾今舍口不言他;
      论交情,意以为无差;
      皂白何须问?
      分开不用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
      千种相思一撇销。

      仇人?
      相思一撇销?
      她说的恩断义绝,从来不是在开玩笑。

      宋翰墨拿信的手微微颤抖,他成了严果的仇人,那个倔强坚强的姑娘就是这样。若是伤了她,她便不会再为你停留,诀然而去。

      泪水滑过脸颊,手指抚上“仇人”二字,宋翰墨有些透不过气来。

      可是自己没得选,虽然没有见到城外的惨状,但从项颖身上的血迹和受的伤就能知道,那肯定是场恐怖的刺杀。

      遍地哀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即使严果不记得,宋翰墨也不想她经历太多死亡和痛楚。

      她的身体会痛,他的心会痛。

      醒了醒鼻子,宋翰墨把信小心摊在桌上,压了压褶皱,尽量展开。而后才缓缓拿起信封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两个翠绿滚落信上,中间一缕白色游丝也被一分为二。正是元宵节那日,他赠她的碧玉簪子。

      眼前恍惚便是那日她笑盈盈的脸,那时她的眼里都是自己,她说:“喜欢。”

      目光落在簪子的断口上,宋翰墨忍不住发出一声“呜”,他立马咬紧牙关,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

      喉结上下滚动,两滴泪低落在纸上,宋翰墨张嘴呼出一口气。

      起身到房内拿出一个木盒。

      打开,里面是白兔面具和那支他从她头上取下来的木簪子。把里面的物件都取出来,宋翰墨把信叠好,塞进信封,放在盒底。把面具、木簪通通扔了进去,拿着断了玉簪的手刚想使劲。

      脑里闪过,玉簪被一摔为二的场景,他只好把玉簪轻轻放进了木盒。猛得关上木盒,一把推开,他伏在桌上微微抽噎:“严果,对不起……我的心好痛…我不想再轮回了……不想了……”

      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半晌,宋翰墨平静了些。

      他复又打开木盒,盯着里面的东西许久,一件一件拿出来,取出信封,把那首诗又看了一遍。

      仇人?

      鼻尖一酸,泪又落了下来。

      直到夜半,宋翰墨才起身去了卧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未能入睡。猛得想起一件事,他连忙起身,匆匆找出自己那根通体雪白,中间一簇翠绿游丝的白玉簪子。

      那日元宵他戴着的好像就是这一根……

      攥紧簪子,宋翰墨独自坐在房内,一夜无眠。

      ***

      第二日,宫中御花园内,听说了上京的谣言,皇上手里拿着发黑金龙玉佩摆弄。他坐在亭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宋翰墨留严果在上京是因为记恨?

      皇上抬眼,随手抓了一把鱼食撒入池塘。湖中五彩斑斓的鱼蜂拥而至,不停翻涌。盯着偶尔翻出来的鱼尾,皇上眸色微沉。

      宋翰墨的记忆到底是恢复力还是没恢复,这些日子观他的行为举止,除了留严果在上京这件事,其它地方倒是没有异常。

      假如他没恢复记忆,那为什么要留严果在上京?难道是因为贴身小厮的事情?

      一手拖着下巴,一手把玉佩提到眼前。

      假如宋翰墨恢复了记忆,记起来从前的事情,知晓了严果是女儿身,却出手把她留在上京……

      是发现她对他有情?占有欲作祟?

      还有三竹,现在没了老夫人,严修洁定会想办法把严果救出上京。

      他这些年行事倒是变了不少,完全不管九族的死活了,只想守着重要之人。

      皇上皱起了眉,仰头望着远处的树影、蓝天、宫殿。

      他眼神变换,闪烁多次。

      许久……

      “哈哈哈,”皇上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用手掩盖唇边的笑容。

      陈力笑呵呵:“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

      皇上转头睨了他一眼,眼里一片冰冷,他只淡淡道:“受制于人,倒不如主动出击。”

      陈力谄媚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皇上道:“吩咐人去把玉暖宫收拾一下。”

      陈力眼里有些惊讶,立马惶恐道:“是,陛下。”

      ***

      后宫里,皇后江暖不久也听说了皇上叫人打扫玉暖宫的消息,她心里有些疑惑。

      “皇后娘娘,你看臣妾这新绣的双面游云纹屏风,可好看了。”宣妃眼底有些青灰色,看着却是兴高采烈。

      见皇后不知道出神到了哪里去,她殷切上前,把皇后拉到屏风前,有些不高兴:“不就是玉暖宫,不过是又多一个妃子,皇后娘娘你看一看臣妾的屏风嘛。”

      江暖回了神,轻轻瞥了她一眼:“你年纪尚小,但是已经是四妃之一,不可胡言乱语,那玉暖宫是陛下生母德妃的住处。”

      “哦。”宣妃点了点头,微微吐舌。

      江暖看着屏风样式开口道:“绣工精巧,看得出来你是颇费了一番心思。这是要赠给陛下的?”

      宣妃瘪嘴摇了摇头:“不送,陛下不懂刺绣,他有时候看都不看一眼,嘴上就挂着‘不错,不错’,‘好看,好看’,敷衍得很。”

      江暖轻轻笑了:“陛下国事繁忙,自然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你要体谅他。”

      宣妃耸了耸肩,抓过桌上的小点心,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的道:“啊呀!玉暖宫是不是就是南边一个有些破旧的宫殿?院子里有一棵大槐树。”

      江暖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宣妃皱眉:“臣妾在那里见过皇上。”

      江暖有些惊讶:“怎么会?玉暖宫破旧成现在这样便是陛下故意而为之……”

      “是真的,那时候臣妾还是婕妤,贪玩爬上了那颗槐树……陛下还夸我鼻子好看呢。”宣妃笑嘻嘻补充了一句。

      看着她小巧的鼻子,江暖勉强笑了。她是见过德妃画像的,宣妃的鼻子倒不像从前的德妃。

      微微蹙眉,雍容华贵的皇后,手托香腮,瞧着双面绣屏风出了神。

      什么时候,皇上收入宫中的女子,样貌都不似德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詈:骂的意思
    这首诗是我参考百度百科-断肠谜里的《断肠谜 下楼来》和《玉房怨》顾春两首诗,结合女主严果人物情形改写的。
    附上一首原诗:
    《断肠迷·下楼来》——朱淑贞
    下楼来,金钱卜落;问苍天,人在何方?
    恨王孙,一直去了;詈冤家,言去难留。
    悔当初,吾错失口,有上交无下交。
    皂白何须问?分开不用刀。
    从今莫把仇人靠,千种相思一撇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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