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他高不可攀》啼笑

6、幻梦

　　祭灵术乃道家禁术，施法者以肉身和灵魂为祭，换取短时内的强大灵力。此术法对人体反噬极大，轻则容颜速衰形容枯槁正如眼前人这般模样，重则魂飞魄散再无超生之机。

　　“妖道，你究竟谋算了什么！”林二姐厉声问。

　　林弋望着那如鬼魅的老道，原来是这般，他以祭灵术攫取满城人的魂魄，只是这么做到底是为何？

　　“林氏夫妻的后人？”老道低低说了一句，可很快他又盯着林老三手中的旗，急匆匆道，“把引魂旗放回去！”

　　林老三死死护住旗，却见那道人嘴里咕哝哝不知念了些什么，眨眼间他便被一股大力压倒在地，那道人扯住杆子，要把引魂旗夺回去。

　　“这本就是我林家的东西，这是我爹娘留下来的。”林老三尖声喊道，死不松手。

　　江辞忽地在旁边道：“布阵。”

　　林家三兄妹茫然，江辞沉声说：“用引魂旗布阵。”

　　老大和老二很快明白过来，这灵器既是他们林家之物，他们便能操纵得了。林老三的手指被勒得几乎要绞断，他还没明白江辞话里含义。林老大和林老二拉开距离，各据两方，盘腿而坐，林老三就快要护不住旗了，他冲两人呼救，正在旗脱手而去时，空中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响，枯焦的桃树奇迹般复生，紧闭的殿门遽然大开，引魂旗浮在半空中，红光围绕。

　　“这——”林老三话还未说出口，身子便不受控制地盘坐下来。

　　“大罪！大罪！”灰袍道长气势全消，他颓然跌坐在地上，声音嘶哑喊道，“你们是要害了全天下的人。”

　　“大哥！”林老三看老道神情不像说假，他亦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束缚着动弹不得。林老大和林老二正欲收阵，却惊觉不妙，这阵法根本不受他们控制。于其说是他们操纵阵法，不如说是引魂旗操纵了他们，他们三人捆缚此处，动弹不得，被迫维持阵法。

　　林老大余光瞥住江辞：“小子，你——”

　　红光烧了大半边天，暮色忽至，昏沉的天色与半边亮红碰撞在一起，狂风搅和着，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气势。江辞稳步走向黑黝黝的大殿中。

　　看着院中乱象，林弋又想起方才江辞和灰袍道人古怪的谈话，在那一瞬她好像明白了一切，在情绪上涌前，她快步跟了上去。紧随其后的，是那灰袍老道。

　　*
　　又是那触目惊心的红，扑鼻而来的是浓烈的血腥味。林弋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忽然一软，背后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腰将她捞住了。那人一掌按住她的脑袋把她摁进怀里，林弋闷在他胸膛前，几乎要呼吸不过来，她揪住那人的衣裳，好不容易才仰起头来。两人目光对上，她瞳孔骤然放大，是江辞。

　　江辞面上溅着几点血珠，好似开出来的一朵朵小红花。他嘴上也抹着红，林弋怀疑那是沾上的血。林弋手下揪地更紧，因为气愤，她声音有些发抖：“你在骗人，你是故意让我大哥他们开阵的！”

　　江辞却低头，沉默着地微笑，那笑里是遮掩不住的深情，像是一个病态又痴情的爱恋者。林弋心中微颤，她想起了婚宴那时看到的场景，心觉不妙，将他推开。可腰间缠着的胳膊不肯放开她，两人反复拉扯，终于江辞失去了耐心，他大力摁住她的腰，两人紧紧贴合在一起，他附在林弋耳边，气息游走，轻声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林弋迷茫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人，背后忽然传来猛烈的痛，从背部穿过刺透心脏，她惊恐地低下头，看着胸前泅湿的一大片殷红，巨大的痛苦已经让她无法做出思考。她只张合着嘴巴，像一尾在岸上求生的鱼，绝望又痛苦地望着江辞。

　　江辞微笑着将那手又捅进了几分，他紧紧攥着林弋的心脏，似爱人间的情动时候缱绻与呢喃，他私语道：“你这里可曾真的有过我？”

　　林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她宁愿就此死去也不要再在他手中备受煎熬，这煎熬是没有边际的，拉成一条长线，无限放大无线延长。“别怕。”恶魔吻住了她的唇，将口中的血腥味一并渡给她，她的脖颈被迫往后仰，双手无力垂下，此时，她已放弃挣扎丧失了一切希望，如同砧板直挺挺躺着任人宰割的鱼。

　　忽地，一只温暖的手贴上了她的手背，在那一瞬，灰烬重燃，她猛然睁开眼，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恶魔推开。失去束缚那刻，她脱力往后跌，眼前景象开始化为云烟，在她以为自己要倒地时，又被人拥入了怀抱。

　　依然是江辞，林弋又惊恐又愤怒，她扬手狠狠扇了这人一巴掌。一巴掌还不解怒，她又要再扇一巴掌时，被江辞捉住了手腕。他狼狈又极其克制地压着怒火，道：“方才是梦魇。”

　　林弋怔愣片刻，江辞问：“你跟进来做什么？”

　　她还为方才的情形心悸，呼吸不平，胸口猛烈起伏。她猛吸了口气，望着江辞，他神色疲惫，应该也和她一样遇到了阵中的梦魇。可想到这人的所作所为，林弋依然怒不可遏，她盯着他，也不再尊称他为道长，质问：“江辞，你究竟要做什么？”

　　江辞嗤笑一声，只是冷冷觑她一眼。

　　林弋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揭穿了他的虚伪：“你是故意的，这满城人的性命根本不是那灰袍道长所害，那道长甚至是想用祭灵术救满城人的性命。你骗了大哥他们，骗他们开阵。这阵里有邪祟，那真正的罪魁祸首。”林弋看着江辞黑沉沉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说，“你是个疯子。”

　　江辞微微俯下身，好像是为了配合林弋，要让她眼中的怒火能更加精准无疑地到达自己眼中，可他根本不在乎：“我什么时候说了那老道是恶人？”江辞话里甚至有些戏谑，他轻而易举将自己的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林弋哑然，她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江辞看着她微微张开的唇，刚刚这里头还喋喋不停地蹦着贬责他的话。他脸上露着一丝隐秘的笑，林弋对上这只狡猾的狐狸完全没有胜算，他轻而易举地就将主动权夺了回来，或者说，主动权从来都在他手上。

　　林弋低低追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辞笑得意味不明，林弋顿时觉得脊背一僵，面前人的心机与城府沉得可怕。

　　他盯着她的唇，轻声威胁：“若要活着出去，它就要乖乖听话。

　　林弋，现在你只能靠我。”

　　看着那妖孽转身离去的背影，林弋心中暗骂一声，可又赶忙跟了上去。

　　身后两侧身后两侧皆是黑，只有前方短短一段距离内有条光亮的通道，好像是指引方向。她不敢与江辞隔太远，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忽然，身边场景开始变化，黑暗褪去，光明涌来，仿佛还能听见二者交替时似水流的那种覆涌声。原来不是错觉，林弋望见高高的芦苇丛尽头，是无边际的水。

　　一群水鸟低低掠飞过，惊叫声叠起。林弋好奇的观察这这片景色，突然，她停下脚步，注视着面前这片芦苇丛。在那芦苇缝隙里，她看见了那个灰袍道人。他跪在浅浅水域里，身上尽是泥渍。他怀里抱着一位红嫁衣的姑娘，姑娘容貌艳丽，乌发雪肤，与如同干尸的老道士形成鲜明对比。

　　“艳鬼是这道长的梦魇？”林弋不禁问。若道长不是恶人，那艳鬼这么多年的记恨是不是只是一场空幻的错。

　　江辞在前头回身，道：“走。”

　　“我们要不要去把他拉出来。”林弋迟疑着跟上去。她听见江辞在前头说：“若是真的爱她，这苦痛何尝不是幸福。”

　　林弋迷迷糊糊，却又听得江辞说：“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若寻不到出去的法子，你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

　　“？”林弋怔在原地，小声嘀咕，“你不是说你能解决吗？”

　　果不其然，江辞又是冷冷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