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饲养指南》皿一皿

5、口吐人言，豚豚露馅

　　贺云咏也不知道怎么会对这个小东西这么上心，反正从他不见的那会儿起，贺云咏就不敢离的太远了。

　　但这会儿屋外龚欣竹和白岳还在等他。

　　贺云咏轻轻碰了碰河豚。

　　林培闷闷不乐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鱼鳍指了指龚欣竹的方向，催他离开。

　　快走吧，让他一个人在家里，他还要研究研究怎么变人呢。

　　贺云咏动作一顿，“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吗？”

　　林培摇了摇脑袋——他没有脖子，所以这番晃动全身的动作格外像撒娇。

　　贺云咏脸上蒙了层笑意，但笑还未达眼底，突然又意识到他这是在拒绝自己，笑意立马就消散了。

　　“不怕小黑了？”

　　林培：“……”

　　林培眼皮跳了跳，不记仇归不记仇，但鱼怕猫是天性，饶是他浑身都带着毒也不例外。但总归他已经知道那小猫弱点了，而且，在生死悠关之际，变成人的概率应该会大些吧。

　　林培想完这些，果断的再次拒绝了贺云咏，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怕，舀了点水往外泼——就像先前那样。

　　贺云咏眉头一蹙，摁住林培的头，阻止了他的动作，很是无奈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怕了。”

　　“真不跟我一起出门吗？”贺云咏关完窗，又看了眼木盆，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林培被一而再再而三问，也有些不耐烦，边摇头边道，“不跟不跟。”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的传入了贺云咏的耳中，他动作一顿，脸色怪异了起来。

　　作为一个博古通今的先生来说，话本子之类的奇闻异事贺云咏虽也看过，但始终只认为那只是消遣时光的东西。

　　所以他从这小家伙能听懂人话开始回应自己的时候，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往这些方向想，但现在……直接吐人言了。

　　饶是贺云咏再能自我催眠，也伪装不下去了。

　　这小妖，道行怎的这么浅，怪不得会被人抓去炖汤。

　　贺云咏深吸一口气，打算回头说点什么，就见那小东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还翻着肚皮在水面上飘来飘去，潇洒极了。

　　贺云咏：“……”

　　“贺先生，好了吗？”龚欣竹适宜的从门口探了个头进来。

　　贺云咏回过神，冲他点点头，“好了，我这就来。”

　　眼下屋外还有两个学生，贺云咏决定暂时先揭过这一茬，等学堂的事处理完了，他得好好想想。

　　毕竟，养只河豚和养只妖差别还是很大的。

　　贺云咏带着心事出门了。

　　等周遭一切趋于安静之后，林培才从水盆里跳了出来，他甩了甩身上的水，撑着身子开始思索他刚刚是怎么变回人的。

　　有一就会有二，林培笃定自己一定还有机会变回去。

　　他刚刚干了什么……？唔，盯着贺云咏看？然后就成了人？

　　这有什么必要联系吗？林培纳闷极了，感觉一丝线索都抓不住。

　　他在桌上滚了几圈，视线落到地面上，突然生起些旁的想法。

　　于是只见这小河豚一挪一挪的爬到桌子边缘，闭着眼睛，直接往下一蹦。

　　意料之中的“危险时刻变成人以寻求自保”并未出现，反倒是林培落在地上，撞了下地面，被强大的冲撞力带着又弹起些高度。

　　如此弹了几下，林培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散架了。

　　当事豚就是很后悔，非常后悔。

　　变不成人又怎么样呢。他现在睁眼吃饭闭眼睡觉的，做什么要遭这个罪！

　　林培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打算变人这事以后就听天由命了。

　　这茬想明白以后，林培也就没那么多心事了，他从地上支起半个身子，就透过门底的缝隙看到了贺云咏放在外面晒的书。

　　那缝隙很小，但差不多够他憋着肚子通过，林培伸了个脑袋出去看了看四周，墙头门缝各种地方都没放过，确认没有小黑的身影，才左右摩擦着身子，从底下钻了出去。

　　……闲着也是闲着，再说了，书也是他打湿的。

　　等天黑了下来，贺云咏才回了家。

　　一进院子就条件反射的去看木盆了，见河豚沉在水底，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才一扫疲惫，又无奈又想笑。

　　这小妖，看来一点也没发现自己露馅了。

　　贺云咏没打算吵醒他，于是转身去收院中的书了，他今天走的急匆匆的，连翻页都来不及，估计打湿的几页都要粘在一起了。

　　贺云咏觉得很可惜，那几册书是他在城里小书铺淘来的，还挺有意思的。

　　趁着屋外的夜色，贺云咏看不清书册确切情况，只是有些诧异，隐约书册里像是夹了什么东西般，他把书拾起来，往窗户那靠了靠，借着烛光，这才发现每页之间都夹着些纸张，好像是用来防止页面粘黏在一起的……？

　　贺云咏并没有来得及这么做，等他在外面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贺云咏做好了书籍或许会毁掉的最坏结果，但没想到已经有人体贴的给他做完了这一切。

　　贺云咏的视线立时就落到了盆里的河豚身上了。

　　……在他走的时候，这小妖又变成人了吗？

　　贺云咏目光有些复杂，他出门都会插锁的，如果在今日之前他可能会纳闷是谁干的，但今日之后，有些隐藏的东西早已铺开在了贺云咏的面前。

　　贺云咏的目光太过炽热，林培似有所查般，甩了甩鱼鳍，幽幽转醒，往日睡醒后很自然的甩尾巴摇脑袋硬是让贺云咏在他身上看出了一丝慵懒感，像极了在起床伸懒腰。

　　贺云咏看着想笑。

　　他的这只自认为装的很像样子的小妖怪，笨的实在是太可爱了，在察觉自己的目光后很明显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在水里打转，只是隔一会就要悄悄看看自己。

　　……贺云咏看的心里一阵柔软，都不忍心拆穿了。

　　他纠结一晚上的开诚布公，在这刻丧失了所有的意愿。贺云咏突然觉得，是妖又怎么了，他家这只根本没什么坏心思，什么都写在脸上，养着便养着吧。

　　贺云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狐疑了一下，“我出门前垫了纸吗？”

　　紧张的小河豚尾鳍甩的快了许多。

　　“算了，应该是我忘记了。”贺云咏想笑，废了很大劲才忍住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放弃挣扎的也很快，装作很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就收好书准备进屋了。

　　林培吐了个泡泡，没吱声。

　　贺云咏打算就把这茬这么敷衍过去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老实说，那味道并不淡，只是林培做完到现在过了不短的时间，温度降下来了，自然香气也就淡了许多了。

　　是的，在贺云咏走后没多久，林培就变回了人形，而且林培很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就类似于顿悟了的感觉，他好像突然get到如何变成人，但也并不是次次都能成功。

　　林培没有之前对变人那么有执念了，或许是因为从桌上往下跳的那一下属实给人摔疼了。

　　不过成功变成人后林培也没有闲着，先把屋外的书本处理好，就抓了一把屋外草地上的蒲公英，唔，大概是因为贺云咏实在是太穷了，能吃的东西就那么两三样，林培早就被喂腻了。

　　不过你还别说，蒲公英是真的能做菜，不管是凉拌还是清炒，又或者泡煮，味道都各有各的特色。

　　因为时间有限，条件也有些苛刻，林培最后选择了煮汤，配上剩饭，林培狠狠饱餐了一顿。

　　贺云咏闻到这股淡淡的味道后，第一时间把视线落在了林培所呆的木盆里。

　　贺云咏：……哪里来的香味？

　　林培：装傻.jpg

　　贺云咏从这只漏洞百出的河豚身上能看出来的东西有限，于是他抬腿走到炉灶边，揭开了锅盖。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