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豚饲养指南》皿一皿

6、喜提夸夸，培培害羞

　　贺云咏揭着锅盖，愣在了原地，他蹙眉看着盛放在里面的东西。

　　似乎是一碗……野菜？唔，闻着倒是挺香的，但是贺云咏看不太出来具体是什么野菜。

　　贺云咏在吃的方面很不讲究。

　　没养河豚的时候，他连三餐都不会老实吃，永远是饿了才随便吃点敷衍下胃。

　　这会别说他本人从没见过这种东西，就算见过……

　　凭空出现在了家里，怎么说也是一件很灵异的事情吧。

　　这锅里的东西难道真的是他家河豚做的？可这食材贺云咏看着十分陌生，总不会是水草之类的吧？

　　但看着好像也不太像……

　　贺云咏并不具备这方面的辨识能力，甚至，他都不能完全分辨出能不能吃……

　　他瞪着眼睛看着锅里的野菜，模样呆滞。

　　一旁的林培不由得想笑，克制不住仰首挺胸起来，他甩着尾鳍哼哼唧唧道：没吃过吧贺先生？

　　他拿蒲公英做的都比他们日常吃的要好上许多。

　　但林培的笑意僵的很快，因为贺云咏在漫长的沉默后，选择了合上锅盖。

　　林培：？

　　你完全不会饿的吗？

　　贺云咏转过了身子，在屋里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了唯一的活物身上，贺云咏的声音带着些迟疑，“……有人进来我家了？”

　　还是说，真的是他家小河豚做的？

　　贺云咏不太确定，因为他对河豚会用灶台感觉到的诧异不比河豚会变成人要少。

　　但林培明显做贼心虚，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在原地，导致下沉了些距离。

　　林培甩着尾鳍又浮了上来。

　　林培理解，换谁遇到这事都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呢……

　　他现在只是一只小河豚呀。

　　他拍了拍肚皮，翻了个身，心道，小河豚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贺云咏本就没想着他能承认，但眼下看着他明显有些反应过度……他想，他大致能猜到答案。

　　贺云咏临出门前，不仅关了门窗，就连院子外的大门都落了锁，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人翻墙进他家的。

　　他在村里出了名的家徒四壁，除了跟着自己吃饭，对伙食颇有怨念的小河豚，贺云咏想不到还有谁会大费周章的，来他家只为吃饭。

　　贺云咏垂眼看着水里装傻的小河豚，嘴角很想上扬，但他的肚子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水里的小东西听着声音就抬起了头，目光炯炯。

　　贺云咏：“……”

　　他中午的馒头让了出来，到现在又只喝了水，能熬到这个点肚子才闹脾气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而小河豚做的东西，贺云咏还是偏向于因为自家伙食太差，他自己做来加餐的，所以他并不打算吃。

　　况且，看那模样没准真是水草。

　　贺云咏在角落里翻了会，把自己的囤粮拿了出来，犹豫了会还是习惯性掰了一小口送到了水里。

　　贺云咏觉得，也没有很难吃吧？

　　林培沉默地看着浮在水面的东西，一时间神情复杂。

　　贺云咏脸上的期许有些太过明显，即便他对贺云咏抛下现成的食物去吃干粮一事很不理解，但看着贺云咏这般神情，还是不忍心不理他。

　　但林培确实是吃饱了，他甩着尾鳍游了上去，小小的脑袋托举起了那一小块东西，然后……囚着水盆的边缘，往桌上看。

　　似乎在考虑要丢到哪里去。

　　贺云咏：“……”

　　有礼貌，但不多。

　　贺云咏伸手拿掉了他头上的东西，问，“你不想吃吗？”

　　林培没动，小脑袋转了个向。

　　贺云咏跟着看过去就见他的视线落在了炉灶上。

　　贺云咏眉头一挑，凳子往边上拖了拖，挡在了河豚的面前。

　　于是河豚动作一顿，暼了贺云咏一眼，背过了身子，显然不太想搭理他。

　　贺云咏讪讪让开了身子。

　　小河豚听见了动静，又重新回头盯向了炉灶。

　　贺云咏看乐了，“你想吃那个啊？”

　　“也不知道谁做的，能不能吃……”贺云咏意有所指，手指弯曲，勾着下巴，俨然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

　　林培本来就因为贺云咏视他的劳动成果为无物而感到不悦，眼下更是彻底生了气。

　　他好心好意做饭诶！贺云咏还在揣测他的居心！

　　所以在贺云咏盛了东西坐过来的时候，直接从水里跳出来，贺云咏很不客气地，用鱼鳍护住了碗。

　　两只短短的鱼鳍，撑在碗边，扭着身子，把碗一点点推离贺云咏身边。

　　别吃了！很难吃的！

　　贺云咏：“……”

　　贺云咏看着一豚一碗，龟速在桌上挪动着，眼神复杂无比，“……你真的是河豚吗？”

　　贺云咏的意思是，提醒一下这位，分寸感，不求真像个河豚，但多少得像个动物吧。反正他是没见过谁家的动物还能从水里跳出来拦着主人吃饭的。

　　但林培却因为这话动作一顿，后知后觉自己做的一切太超乎常理了。他小幅度地歪了歪头，盯着贺云咏看。

　　贺云咏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

　　林培又转回了脑袋，继续自己的动作。

　　反正他都已经这么干了，已经不像只河豚了，要是再因为贺云咏的话而改变，那岂不是还得多一条能听懂人话的“罪名”？

　　反正，这么嫌弃就别吃了。

　　林培的脑回路是贺云咏跟不上的，他眼睁睁看着那小东西纠结了两秒，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自己的动作，贺云咏差点都要装不下去，直接问他在想什么了。

　　贺云咏轻轻吐了口气，放下筷子，温声道，“好香。”

　　果不其然，林培停住了动作。

　　然后就听贺云咏又道，“应该会很好吃吧？”

　　林培哼哼道，废话，他的厨艺，谁尝谁知道好嘛。

　　林培一回头就见贺云咏盯着碗里的锅巴，模样甚是可怜，于是，原先还信誓旦旦不能多一条“识人言”罪名的他，立马就让开了身子，昂着脑袋，用鱼鳍指了指碗，颇有一番“你吃吧”意味在。

　　贺云咏看着好笑，面上不显，倒是对这河豚多了层小心眼的认知，这层认知让他即便有那么一点点嫌弃碗里的东西，也没敢表现出来。

　　他轻轻舀了一勺，放入了嘴里，虽有些凉，但味道鲜美，贺云咏眼睛一亮，又夹了点野菜。

　　林培见人这模样，不由得就有些得意，但得意之余，也没忘了多看贺云咏两眼……他还是头一回见人吃饭这么秀气脱俗的呢。

　　弄的林培都有些不好意思。

　　贺云咏一连吃了大半碗，当然，吃的时候也没忘喂他面前的河豚几口，毕竟也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吃到这种东西。

　　贺云咏摸了摸林培的头，由衷地夸道，“很好吃。”

　　林培难得的被夸的有些羞耻，他摆了摆鱼鳍，转身要往水盆里跳，也就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这么脱离水跟贺云咏在桌上呆了好久了……

　　林培回头看了眼贺云咏，那人神色自然，已经去收拾锅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林培不免又有些忿忿，你家养鱼是这么养的吗！放在桌上喂食！

　　贺云咏自然不会这么养鱼，可若那是个能幻化成人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当然，贺云咏兴许是有点太过另当别论了，连沐浴都避开了林培。

　　林培浮在水面上，不太理解木盆上罩个毛巾是什么意思。

　　虽然留了个小小的缝透气，但里面一片昏暗，让林培不得不又想起最起初被关在货车箱子里的窒息感。

　　林培不喜欢这么暗，于是用脑袋顶了顶盆上的毛巾，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入水的声音。

　　……嗯？

　　林培停下动作，但那声音也只响了一声，于是他又继续去用脑袋把毛巾往边上顶。

　　他也不知道自己顶了多久，反正后面林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上嘴，咬着往一个方向拽，只要别挡着他晒月光就行。

　　但林培咬着咬着……发现自己就悬空了，他抬眼只能看见自己离窝越来越远了。

　　还没等林培想明白，毛巾带着他转了个方向，贺云咏的脸放大出现在了林培面前。

　　“你咬我澡巾做什么？”

　　林培：“……”

　　林培这个时候才想明白先前那水声是什么了。

　　贺云咏还没洗好，泡在桶里，林培只能看见他裸露的上半身。浸湿了的墨发被贺云咏随意的揽起，斜披在一侧，水气弥漫，他的眉眼被熏的微微泛红，近距离的看着林培，目光中带着些迷茫。

　　林培被看的心一乱，松嘴了，贺云咏也跟着吓了一跳，忙在他掉进水里之前接住了他。

　　意料中的“噗通”声并没有来到，反而掉进了一个温热的手掌心，紧接着，贺云咏身上的清香味就包裹着林培。

　　身上没有猫的味道了！林培莫名觉得开心。

　　贺云咏还没来及斥责他这个危险的举动，就见那小河豚又开始用两只小鱼鳍，抱着他的手指撒娇了。

　　贺云咏拿他没办法，只得送回了水里，他拿着从河豚嘴里救下来的澡巾，摇了摇头，“个头不大，色心不小。”

　　林培：？

　　等等，他刚刚……

　　误会，都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