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她》仲尼

12、第十二章

　　钟青到学校门口打电话叫她，周皖正在洗漱。
　　她嘴里含着牙膏沫，接起电话含糊不清得说：“等我十五分钟，我洗把脸。”
　　“这都快中午了，你才起？”
　　“我昨天复习到半夜。”
　　“行，我在停车场等你。”
　　周皖应了声，沾了水的手指轻触了下电话界面的红色挂机键。
　　潘倩在门外憋不住，连敲卫生间的门：“姐妹，你好了没！我上趟厕所！”
　　周皖嘴里叼着电动牙刷，腾出手给她开门。
　　“不介意我在这吧，我有事要出去，赶时间。”电动牙刷把她的脸震得发麻，说出来的话自带电音效果。
　　“呦，昨天半夜捧着个电脑埋头苦读，老娘起来喝口水差点被你吓死。原来是为了今天省出时间跟男人出去玩啊？都开心得唱起rap了？”潘倩一脸阴阳怪气得逗她。
　　周皖朝她呸了一下，匆匆抹了两把脸，走出去换衣服。
　　潘倩上完厕所出来，把头怼到她面前问：“今天是跟上次你送风衣的那个男人吗？”
　　周皖忙着换衣服，也没跟她卖关子：“不是。”
　　“我去，艳福不浅啊。那今天这个好看还是送风衣那个好看？”
　　“各有千秋。”
　　潘倩一脸坏笑得凑近她：“那…哪个器大？哪个活好？”
　　周皖早就习惯这个老色批的说话方式，她这室友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她也跟着不正经起来：“等老娘用完再告诉你。”

　　周皖走到校门口张望了两下，比其他车高上一截的黑色路虎还是极为显眼的。
　　她上了副驾驶，等了半小时的男人欲言又止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跟她说话，掉头上了主路。
　　周皖也没在意，提起手机面容解锁，屏幕亮起的刹那她整个人从上到下红的跟个熟虾似的，恨不得从车上跳下去，找个地洞给自己埋起来。
　　她悄咪咪得从座位间的储物盒里拿起他的手机。
　　“别看了，没挂。”
　　周皖被他的声音吓得一抖，男人的手机从车座缝隙间漏了下去，她咬牙弯下腰去够。
　　“坐好，下车我自己捡。”
　　周皖脸红得发烫，埋着头问他：“你…你听到多少…”
　　钟青故意吊她：“你是说该听的还是不该听的？”
　　隔了会儿，他见她没动静，用余光瞄向右侧，她整个人缩成一团，耳根子通红，恨不得原地爆炸。
　　他继续逗弄她：“刚不还挺带劲吗？你打算怎么用我，嗯？”
　　这下身边的小女人实在是坐不住了，抡起拳头捶他的前臂：“你偷听人说话很有意思吗？”
　　他驾在方向盘上的手纹丝不动，任她敲着：“是你自己不挂电话。”
　　“我…我挂了的，是手机碰到水触控不灵敏…”
　　“你送谁风衣了？”他话锋一转。
　　“你管得着吗？”
　　男人食指敲击着方向盘，理直气壮得道：“都拿我跟人比了，我不能了解下竞争对手？”
　　“女生之间的口嗨，你个大男人怎么一直揪着不放啊！”周皖恼羞成怒，两手抱胸，背过身去。

　　钟青开到超市门口下了车，走到副驾驶拉开门，朝她说道：“一起去买点食材。”
　　周皖赖在车上不肯下来：“你随便买吧，我都ok。”
　　他沉了沉嗓，命令道：“下来。我怕你在车上动手脚，跟我同归于尽。”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下了车，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超市。
　　男人推着推车在生鲜区挑选食材，周皖则一个人东张西望得往零食区跑，直到两只手都抱不过来，才回过头找他。
　　她把怀里的零食往推车一放，又奔奔跳跳得跑去买饮料。
　　钟青看着她欢脱的身影，神情复杂。
　　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人，真的会跟当前的案子有关系吗？
　　他觉得难以置信，可既然谜团已经产生，必定是要解开的。
　　周皖抓了几瓶咖啡和汽水放进推车问他：“买好了吗？”
　　“你中午想吃什么？”
　　“糖醋排骨，土豆丝，西红柿炒鸡蛋。”
　　“这么好养活？”
　　“随便了，你快点。我没吃早饭，饿死了。”
　　男人被她催着去结账，收银员扫咖啡的时候被他拦下，他把咖啡饮品都捡出来：“不好意思，这些都不要了。”
　　“我挑的，你干嘛？”周皖用胳膊守住饮料。
　　他敲了下她脑袋，低笑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周皖上车后少有的安静坐着，钟青把手提袋递给她：“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你先吃点。”
　　“有味道，不介意吧。”
　　“没事。”
　　周皖检查完包装吃起来，她吃得很仔细，但毕竟都是些膨化食品免不了细细碎碎的食物残渣掉到车上。
　　男人看她衣服上都是碎渣，伸过一只手帮她掸，嘴上却是不饶人：“你属仓鼠的吗？等会把椅子上的都给我舔干净。”
　　周皖罕见得没跟他杠，继续憨吃着，等车停到小区，她已经被两包零食给塞饱了一半。
　　下了车，两人又是一前一后得走着，钟青在前面带路，周皖虽说已经来过一次，可毕竟上次是在泪眼朦胧中被抱上去的，望岳府又是极大，她生怕迷路，紧跟在他身后。
　　男人的步子越走越大，周皖跟不上，小跑过去：“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是你腿太短。”钟青下车之后就开始思忖要如何打探，没顾得上后边还有个尾巴跟着。
　　本来如果与她不熟，那倒好办，直接叫过来问便是。但现在两人阴差阳错得相识了，再加上她在自己家住过一晚，差不多算半个朋友的关系，有些话就不再好直接开口问了。
　　男人进到家门换上拖鞋，给她也递上了一双奶白色的女士居家鞋。
　　“你有女朋友还随便叫别的女生来家里？跟你女朋友报备了么，我怕等会饭吃到一半，被别的女人追着打。”周皖慢悠悠换上鞋，大小刚好。
　　其实她看的出这双鞋是新拆封的。她进楼梯间的时候就察觉男人心不在焉，颇有心事的样子，她这么说只是刻意跟他打趣。
　　“除了你，没人到过我家。”钟青不苟言笑，低眉对上她的眼睛。
　　周皖并未闪躲，接住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这个男人有些喜欢她，她一直是知道的。
　　她在福利院期间不光学得了一手好棋，也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绝技，眼色敏感到堪比豌豆公主的脊背。
　　只是这一次，她在他的眼底读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不大像是更深的喜欢，反倒有点像是一丝犹疑。
　　对视中的人，各存心思。
　　周皖在心里做着各种不利的预测，她无意识得吞了口口水。
　　钟青捕捉到她的异样，只当她是害羞，率先开口道：“听你聊天一副色胆包天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经验有多丰富。现在不过跟男人对个眼，瞧把你紧张的。”
　　他用手背关节顶起她额头：“过来看我做饭，免得到时又说我要毒害你。”
　　周皖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毒害”两字眸光瞬得一抖，她忙眨两下眼睛，抬手推挤他的侧臂：“快点！快点！饿死了！”
　　周皖在厨房盯着他做饭，可她根本就没心思再管这顿没来由的午餐，脑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跳出来。
　　他有没有兑现先前的承诺，不再去调查爸爸的案子？

　　这两个月之间，他们查到了些什么，明明昨天眼里还是那么温和，为何今天像是暗藏着利刃？

　　方才自己表露出一闪而过的惊慌，会不会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如果他对自己起疑，那么好不容易博得的这一点点的喜欢会不会消失殆尽？

　　到底应该推前计划，尽快让他爱上自己，还是缓兵之计，先让他消除疑虑？

　　周皖心乱如麻，左手拇指轮番地掐着右手指腹，力道大到指尖开始渗血。
　　感受到手指的黏糊，她摊开手，低下头去看。
　　五个指腹按得鲜红，无名指上还被指甲戳破了个口子，虽然出血量不多，但因为反复的揉搓挤压，糊得两手都是血渍，看上去也是触目惊心。
　　这或许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周皖拿起边上的水果刀假装削起了苹果。
　　“啊！”
　　钟青听到叫声，扔下手里洗到一半的洋芋：“怎么了？”
　　周皖故技重施，抿着嘴，皱着眉，把自己“受伤”的手举到他面前。
　　男人被这血红一片的手掌吓住，也没细看伤口，还以为她被刀割很深。
　　他下意识地把她抱起，冲到玄关，脚登进鞋里。
　　周皖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到：“喂喂喂，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男人神色担心，喘着粗气：“去医院。”
　　周皖扑腾着手脚，喊道：“我就划开一道小口子，到医院伤口都愈合了。快放下我下来！”
　　钟青把她轻放到沙发上，拉过她的手腕，检查伤口。
　　周皖乖乖得摊开手掌，软声对他说：“就是看上去吓人了点，其实就一个小口子。”
　　“你也知道是个小口子？刚叫成那样，我以为你是把筋挑断了。”钟青斜睨了她一眼，打开茶几柜，提出药箱。
　　他用棉签沾上碘伏，扯过她手腕，擦拭伤口。
　　她又装作软弱得低吟：“轻点，疼。”
　　“忍着。”他嘴上依旧强硬，手里却是放柔了动作。
　　周皖垂目看着低头给自己消毒伤口的男人，他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细密的汗珠，薄唇轻抿，捧着她的手，认真得像是在雕刻文物。
　　她在心里暗笑，这场戏总算没白演。
　　这下周皖确定，至少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个男人还是喜欢自己的，而且他对她的这份在意甚至有些超出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