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天涯（南风）》雨季的飘痕

5、五 笑看风云路 夜话解心疑

　　待排风睡下后，皓南悄悄地走出房门，夜凉如水，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意，夜晚的清冷让他可以更加清醒地看清这个世界，抬头一望，北边的玄武星已经是强弩之末，但还竭力地发出光芒，即使那光已经太微弱。低头沉思着，看来辽国变天的日子不远了，耶律隆绪的时代将会来临，也就意味着，战火的火星已经点燃，只差一阵强风将它刮散，燃起一把来势汹汹的大火。既来之则安之，何况要想逐鹿中原，还得先问过他再说，没有对手的战斗不免太无聊，他开始期待耶律隆绪可以带给他怎样的冲击，平静很久的斗心似乎又复苏了，与生俱来的桀骜让他此刻显得格外冷峻邪魅，这就是睥睨天下、笑看风云的刘皓南！
　　“刘兄深夜还不就寝，看来是有心事了。”李元旻温润的嗓音响起。其实，他从相遇那刻起，就知道眼前的刘汉不简单，奇人异士他见多了，但没有一人可堪比拟刘汉的气势。区区三招就将皇兄最精锐的属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他看得出，他根本没出真功夫，精光内敛，刘汉简直深不可测啊。
　　“李兄不是也一样没睡吗？”皓南回道，方才的情绪已经不见，只是一个山野之民。
　　“哎，在下有些事深感困惑，以致难以入睡。”
　　“李兄才智武功皆属上上之流，还有何想不通呢？”
　　“世上之事，纷繁复杂，是非对错，难分难解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李元旻感叹道。皇兄的赶尽杀绝，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开始感到困惑。
　　“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只在乎人心罢了。李兄又何必执著呢？”皓南此话倒是出于真心。
　　“可是世人却始终在种种是是非非中挣扎徘徊，如陷入泥沼般沉沦起伏，无法解脱啊。”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东西要选择，对错并非是唯一的标准，何况对错怎能判清？昔日李世民弑兄杀弟，逼负退位是对是错？他开创贞观之治，为大唐奠定万世基业，是对是错？前朝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是对是错？他杯酒释兵权，打压开国功臣，是对是错？”
　　“刘兄见地不凡，李元佩服之至。既然刘兄以帝王之事作喻，那我们来谈谈如今的天下大势，如何？”李元旻忽然转了话题。
　　“我只是一个山野之民，有何资格谈论国家大事呢？不像李兄乃皇亲贵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天下局势。“皓南挑眉对着李元旻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是时候开诚布公地谈谈了，他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李元旻将会帮他一个大忙。
　　“看来刘兄对在下的身份已经知晓了，那我也不必再隐瞒，我的真名叫李元旻，是西夏国的二皇子，当今国主的胞弟。只是我很好奇，刘兄怎么会知道呢？”他自认隐藏得很好，可惜还是被发现了。
　　“你的确一直都掩饰得很好，但你的玉佩暴露了你的身份，试问寻常人家又怎会佩戴有西夏皇族标记的玉佩呢？而且刚才那些袭击你的人，用的兵器都是西夏的弯刀，我就更肯定你是西夏人，而且是皇族中人。”皓南解释道，最重要的是景毓早就提过，西夏二皇子出逃的事情，所以他很容易联系到他身上。
　　“刘兄见多识广，一眼就能认出我的玉佩乃西夏皇族之物，元旻佩服。我想，刘兄也不是一介布衣那么简单吧，元旻可否有幸识得庐山真面目呢？”北汉藏龙卧虎，既然有幸结识，当然希望可以以诚相待。
　　“乾坤一阵平南朝，七载重光映皓月。不知你听说过这两句诗吗？”皓南借用当年景毓为贺他寿辰所作的诗，暗示自己的身份，而他的名字也已经隐含在诗中了。
　　“这两句诗分明是在赞扬当今北汉昊辰帝的功绩，莫非……”元旻想起了刘汉对那些刺客说的话，俨然就是北汉之主的口气，那么他就是昊辰帝刘皓南无疑了。“哈哈，原来是昊辰帝亲临，元旻真是有眼无珠，失礼之处还请陛下多多包涵。”元旻一点就通，果然也是聪慧过人。
　　“殿下不必多礼，你我萍水相逢，又是在草野之地，就不必太客套了。你我还是以平常相交吧。”皓南也不是个拘泥于小节的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刘兄既然早知元旻身份，为何还要出手相救？毕竟西夏与北汉并无太多交情，皇兄甚至还得罪过贵国。”元旻很想知道刘皓南的目的，昊辰帝的威名他早有耳闻，想不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是一代绝世雄才。
　　“我做事一向恩怨分明，李元昊的过错不该算在你头上。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西夏国的二皇子一向精明能干，不可能永远做个缩头乌龟。
　　“皇兄以为我觊觎他的皇位，所以对我百般打压，甚至这次狠心要杀了我。所以我曾经怀疑过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帝王之位，真的比手足亲情更重要吗？”
　　“你趁李元昊离开西夏，要废他自立，也难怪他会对你恨之入骨。不过，我觉得你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为何会这么做呢？”皓南很想知道这场宫廷内讧的真实原因。
　　“我要取代他，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我死去的父皇和千千万万的西夏子民。我皇兄当年弑父夺位，而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的野心太大，不止要当西夏的国主，他更要四海臣服，所以我必须阻止他，阻止他将西夏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元旻叹息着，所以当时他得知了父皇死因后，悲愤异常，但一直隐忍不发，暗中集合一些老臣子，支持他建立了一品堂，和皇兄对抗。原本这是千载良机，可惜还是功亏一篑。
　　“原来如此。你们兄弟之间政见不同，矛盾日积月累，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帝王之家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什么事都只能信任自己，即使牺牲身边最亲最爱的人，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帝王之道。
　　“但是每当我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不得不想我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如果我有朝一日登上皇位，是否也会像皇兄那样，穷兵黩武，嗜血嗜杀。”
　　“其实一切的选择都在于你的心。你要的是天下太平，还是成就霸业，相信答案已经在你心里了。”皓南了然地说道，虽然相识不到一天，但他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但即使我下定决心为天下为西夏求得一个太平，但凭我的力量也不足以对抗皇兄，到现在我还是一事无成啊。”
　　“李兄不必气馁，你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时机未到，李元昊虽然弑父篡位，但他气数未尽，你暂时还奈何不了他。不过，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放弃，你的面相乃真龙之命，西夏的命运迟早交到你的手中。”皓南一语惊人，换作别人，肯定以为是胡言乱语，但他是刘皓南，相信没有人可以无视他的预言。
　　“既然刘兄那么说，那元旻就静待时机，但不知我皇兄的命数如何？”虽然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手足之情，但毕竟血浓于水，他做不到漠不关心。
　　“四个字——自取灭亡。”皓南嘴角的一丝冷笑，预示着李元昊的下场。皓南说完便转身回房了。元旻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一切都可以尽快平静。

　　排风一夜好眠，醒来身旁的皓南还紧闭着双眸，她很少见到皓南睡得那么沉，即使睡着还皱着眉头，好像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小心翼翼地抚上皓南棱角分明的俊颜，这就是权倾天下的昊辰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所有人都忌惮他，惧怕他，可是她在他身边却感到安心，只有她可以看到冷漠背后的温柔，懂得深埋在心底的脆弱，所以她是幸运的，可以成为他今生唯一的眷恋，但即使他们成亲了，排风还是觉得皓南不快乐，为什么呢？他已经江山在握了，而她也伴在他身旁不是吗？
　　“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你知道吗，我多怀念你在一线天时的笑容，那么轻松那么真切，让我看得心里暖洋洋的，可是你当了皇上却再也见不到了，整天板着脸孔处理国家大事，我想，要是你不是皇帝，会不会开心一点呢？”排风喃喃自语着。说完便悄悄起身披上外套，给皓南做早饭去了，虽然在李元旻的庄园什么都有，但她还是希望皓南可以吃到她亲手做的早餐。
　　就在排风出门后，皓南的星眸缓缓张开，“排风，连你也觉得我不开心吗？携手江湖的生活，我也何尝不想试一试，可惜……”人生总有遗憾，君临天下付出的代价就是永远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创业难守业更难，他该如何解脱呢，也许这辈子他都要注定为北汉而活，所以他只能永远亏欠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