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提起裙子不认人是如何失败的》火锅好恰

6、屠渊（二）

　　杨昭昭走后，佟风郁在大堂里枯坐了一整天，回去以后又生了一场病，缠绵病榻一个多月，病情反反复复，就是不见好。

　　有一次我去看他，走到门口，居然听到里头隐隐约约有压抑的哭声。

　　我震惊了，从前他被佟笑凡当作渡化魔性的药人时，经历那样非人的痛苦，他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为了个姑娘躲在屋子里偷偷哭。

　　心病还需心药医。

　　我有点看不下去了，劝他：“你要是实在喜欢她，我帮你把她绑回来，你在山庄里造个密室，把她关在那里偷偷养着，对外宣称她是被魔教囚禁不就好了。”

　　佟风郁没有光采的眼睛亮了一下，眯着眼看我，似乎对我的提议有些心动。

　　但最后他还是拒绝了我：“她会不高兴的。”

　　我有些恨铁不成钢。

　　爱而不得后囚禁对方的事情在我们魔教见怪不怪，再刚烈的女子，关上个一年两年，就什么逃跑的心也没有了，甚至会病态地爱上囚禁自己的人，对他产生极强的依赖心理。

　　神医说这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但听佟风郁说过他与杨昭昭是如何认识的故事以后，我就不大确定这一招在杨昭昭身上是否管用了。

　　她根本不会想要逃跑，你以为你囚禁了她，实际上这只是她精心编织的陷阱，只待你一脚踏进去，然后局势骤变，反客为主。

　　佟风郁有更绝妙的想法。

　　他为杨昭昭编织了一张无形的、柔软的大网。

　　江湖上开始流传杨昭昭是因为佟风郁腿残所以嫌弃他，要与他退婚的消息。

　　佟风郁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翩翩君子，性格温和，又智谋过人，拥护者无数，此言一出，立刻便有许多人义愤填膺地去指责杨昭昭。

　　有人跑上门去为他抱不平：“佟大公子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容貌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凭你的条件，怎么敢就因为一双腿而嫌弃他？”

　　“我就是嫌弃他怎么了？”杨昭昭大早上被吵醒，心情不好，说话格外冲，“你愿意娶个双腿残废还病歪歪，但是家财万贯的小美人回家吗？你当然愿意，因为你还能纳妾，但我能吗？我不能，我得守活寡，我还得毫无怨言地供着他、顺着他，形影不离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否则你们又要来骂我是个不顾丈夫死活的毒妇了。凭什么呀，我生来就欠他的吗？”

　　我居然觉得她说得甚是有理，无法反驳。

　　后来佟风郁也听说了这话，又躲起来哭，哭完了便让人去找神医开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回来，我闻着那药的味道便晓得，他这是被伤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了。

　　后来杨家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和杨昭昭断绝了关系，将她扫地出门。

　　被赶出门的那一天，杨昭昭看起来挺高兴，好像终于蹦出了五指山的孙猴子，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

　　被赶出门的杨昭昭没有立刻去投奔佟风郁，她去了南边的一个小镇上，用化名买了处小宅院住下来，又开了个武馆教小孩儿习武。

　　有小流氓看她孤身一人又年轻貌美，便上门去找茬，被她提着剑直接端了老窝。

　　这一下，她一跃成为了为全镇人民除害的女英雄，武馆越开越红火，还有城里的有钱人花重金请她去给自家孩子当教习师父。

　　离开杨家，她如鱼得水，佟风郁不得已，只能将网收得更紧一些。

　　有人认出了她就是与佟风郁悔婚的恶女，杨宗宝找上门来，指认是她卷走了杨家为数不多的家产中的大部分。

　　钱确实是她拿的，但她才不打算还给杨家，关了武馆，当晚就打晕上门讨债的杨宗宝，拎着包袱走人了。

　　杨宗宝气得要命，把剩下不多的钱全部拿出来悬赏逮捕杨昭昭，杨昭昭的画像被贴得到处都是，她再开不成武馆，连去应聘护院都没人敢要了。

　　她很生气，找了个江湖人和自己演了一出戏，骗走了杨宗宝手里剩下的钱，然后带着一包金银珠宝失踪了，连魔教最优秀的探子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佟风郁疯了一般翻天覆地地找她，最后还是我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了她。

　　她盖了座漂漂亮亮的小院子，院子里种了许多花，不管是春夏还是秋冬，院子里永远是热热闹闹花团锦簇的。

　　她还买了许多土地，雇了村子里的农妇替自己种地，自己就没事练练剑法，上山打兔子捉鸟，偶尔高兴了，还会教村子里没有去上学的姑娘们读书写字。

　　我有点不想告诉佟风郁她在哪里了。

　　但她还是没能待太久。

　　村长家的儿子对她起了心思，提了鸡鸭鱼肉上门去提亲，被她拒绝了，恼羞成怒，认定了她是个卷钱私逃的大小姐，被欺负了也不敢出声，所以叫了几个恶霸要上门去强抢，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她轻轻松松挑掉了脑袋。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斩草除根，将目击者也一并解决，然而在面对那个半夜偷偷拿着一点野果来求她教自己读书的小姑娘时，她却犹豫了。

　　她问：“你会报官吗？”

　　小姑娘扑在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你怎么能杀了我爹！”

　　杨昭昭翻了个白眼，往那姑娘的穴位扎了一根针，那小姑娘便惊恐地发现自己再发不出声音了。

　　“我不仅能杀了你爹，你若是敢往外说一个字，我也能杀了你。”

　　看着花坛里被鲜血染红的白色栀子花，她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好脏，不能要了。”然后一把火将院子烧了。

　　她骑在马上看地图。

　　我大概知道她要去哪里了。

　　果不其然，我在魔教看见了她。

　　佟风郁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着急忙慌地给我送来信件，让我看好她。

　　我让迦蓝把她安排到了我座下。

　　我承认，我是有私心的。

　　如果再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那我大抵是脑子有病。

　　但是佟风郁那么喜欢她，这让我很纠结，我每天偷偷地观察她，有好几次险些被她发现。

　　这种感觉比单挑十二门高手还刺激。

　　过了没多久，佟风郁便让我安排她去悬剑山庄，虽然我很不乐意，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是我兄弟呢？

　　况且杨昭昭又不一定会喜欢他，她那样跳脱潇洒的性子，应该找一个能和她相匹配的人。

　　譬如我。

　　果然，她很看不惯佟风郁那副不谙世事病弱贵公子的模样，每天变着法儿地捉弄他。

　　佟风郁也是个狠人，就拖着那副破败的身子陪她胡闹，有几次我都看不下去了，劝他要不算了吧，他却让我别多管闲事，喝了吊命的参汤，又裹上大衣，出门陪她去山顶上放风筝。

　　这天晚上，杨昭昭又带了他去高塔顶看星星，然后把他一个人丢在塔上，自己跑回去睡觉了。

　　我劝他：“和我回去吧，她已经睡了，肯定不会再来了。”

　　他却不肯走，傻乎乎地说：“我和你赌十万两，她一定会回来的。”

　　我和他打赌就从来没赢过。

　　杨昭昭回来了，瞪着眼睛骂了他一顿，然后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亲上了。

　　我人都傻了。

　　半夜，我跑去杨昭昭那里很严肃地问她：“你喜欢上佟风郁了？”

　　她很实诚地点点头：“有一点，但是请教主放心，我绝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影响任务进度的。”

　　我给她安排的任务是接近佟风郁，偷走他贴身佩戴的定魂宝玉。

　　定魂宝玉的作用是帮佟风郁续命，一旦没了这块玉，他便会真气逆行，爆体而亡。

　　当然，这都是我胡诌出来的，为的是让她主动和佟风郁接触，实际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

　　她好冷酷，好无情。

　　但我的心情诡异地好了一点。

　　第二天，我去探望了病中的佟风郁。

　　他躺在铺了厚绒毯的摇椅上，笑得一脸幸福：“屠渊，她喜欢我。”

　　真是个傻子，魔教妖女的话也敢信。